第36章 在山上

在山上

喜歡歸喜歡，該埋怨的還是要埋怨。

被迫穿成肉球的白音一臉哀怨地盯着前面牽着她往高處爬的宋彥。

大冬天的，清晨六點半爬山，這不是有病嗎朋友？

這時間點不早不晚，看不到日出，還撞上霧濃天冷的時辰啊哥哥！

宋彥當然裝作沒看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被一巴掌打開也不生氣，笑嘻嘻哄她：“前面就是可以休息的亭子，我們去那裏坐坐。”

B市是鮮少下雪的，在冬天，更多的是刺骨的濕冷。

傍山高處的樹上是一層薄薄的水霧，葉尖時不時被露珠聚集下墜得越來越低，最後挂在葉尖的水滴撐不住，啪嗒落下，葉尖被彈回原本的弧度。

難得還有很多的樹葉是青色的。白音在路上撿了一丫針葉型的樹杈，攥在手上揮舞着。

山上還有個不大的寺廟，宋彥說如果她想的話，等會可以上去求願。

白音猶豫着，因她在宋彥高考時就去給他求了願，結果不盡人意，所以她怕越求越不如願。

宋彥不知道她的心思，見她沒什麽興趣的樣子，也不強求她。

半路上還能聽見寺裏撞鐘的聲音，厚重的一聲接着一聲，輕輕将路上行人的心按得穩重結實；偶爾也能聽見爬山的游客對着空曠的山高喊的聲音。

漸漸，白音也有些沉迷于此，左顧右盼地看看這邊，看看那邊。

可供游客休息的亭子沒什麽特別的，支撐着的柱子上好像寫了些什麽，白音沒有去多注意；亭子裏可以坐的地方卻是一片濕漉漉，白音也不願去沾濕了衣服，索性兩人就站着。

一開口，便呼出了一團白氣。

白音看着看着就覺得好玩，呼進吸出的玩個不停。

宋彥仰頭喝了一口溫水熱熱身子，将水壺遞給身邊的人，看着她捧着壺乖乖巧巧地喝了一口，滿意地順了順她的頭發。

宋彥：“今天這麽乖？”

不知哪兒傳來一聲鳥叫，不遠處一棵樹上撲騰起兩只黑色的鳥。

白音雙手撐在欄杆上往外看，贊嘆于大自然的奇妙，幾分寒意順着空氣入了肺，多了幾分清爽。

“我一直都很乖呀。”少女脆生生地應，尾音上揚，好聽得像鳥聲。

宋彥笑，任由她四處看看，不再搭話，反而從包裏抽出自己的手機，對着女孩子的臉拍了一張。

“咔嚓”一聲，白音尋聲看去，見他在偷拍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比了個剪子手，笑得好看。

宋彥當然不會錯過，按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連敲了好幾下。

白音笑嘻嘻要湊過去看，卻聽見身後有人“哎呦”了一聲，兩人轉身看去——

原是有個大叔從亭前走過時沒注意，一腳踩在濕滑的石子上，腳下一滑直接栽地上去了，下意識驚呼了一聲。

宋彥腳下一動，身邊的小姑娘已經跑過去扶起那人了。

萬幸天氣寒冷，那大叔穿得也厚實，問題不大，道了聲謝以後便告辭接着往上走了。

又幫助了別人，白音心情極好，回頭去尋宋彥時發現那人正直勾勾看着她。

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幹嘛？”她問。

宋彥：“看你。”

實際上，自從宋彥上了大學以後，他們見面的機會挺少的，像這樣真正的去打量她還是第一次。

小姑娘長大了，他不得不承認。身高撥了幾分，臉也長開了，小小的，小嬰兒肥不見了，下巴又尖又精致，一半臉埋在圍巾裏，餘下位置正好的山根以及一雙靈動水潤的杏眼。

她悄悄打了個呵欠，眼角泛着微紅。

知道了“女為悅己者容”了，知道打扮自己了。她早上在房間裏磨蹭的那些時間，是戴上了隐形眼鏡，拍上了素顏霜水乳，塗上了唇彩了嗎。

為何懂得這些，不過是白音平常打電話告訴他最近又添置了多少東西時記住的。

山上氣溫低，清晨還有霧，白音披在肩上的頭發被霧氣熏得濕潤。

“你看我幹嘛呀？”她問，一邊蹦蹦跳跳要跑過來，看得宋彥直皺眉，忙伸手牽住她。

她的手指冰涼，被他溫暖幹燥的手掌兜住，對比明顯，好似清晨那也是對比明顯的吻。

宋彥索性就這樣一直握住不放。

白音笑嘻嘻，又問：“你看我幹嘛呀？”

“你好看。”宋彥沉吟。

“那可不是嗎。”

宋彥逼着白音屯屯屯灌下好幾大口熱水，将她的手捂暖些，才滿意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白音不喜歡喝白開水，覺得冷淡，沒有味道。她的胃又有些不太好，經常會反胃，是以她總不愛喝水。

她不情不願喝了幾口後，舔了舔後糟牙，不太開心地把水壺遞還給宋彥，下一秒嘴裏便被塞進了一顆糖。

唔，可樂味的。

少女蹙起的眉瞬間松懈下去，轉過腦袋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

“嗯？”宋彥瞥了她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揚，心裏惬意得要命。

白音：“沒有呢。”

宋彥由着她看，斂了眉眼低頭将手心裏的糖紙折疊好，揣進褲兜裏等到垃圾桶的時候丢掉，接着從包裏摸出一顆，拆了自己咬在嘴裏。

可樂味一下子充盈了整個口腔。

他看了一眼時間。一路上走走停停打打鬧鬧的，如今已經是七點多了。

白音也歇得差不多了，看這處風景美麗，便拿出手機随手拍了幾張高山白霧，斜睨了一眼身邊的人，念着還沒有幾張正經合照，又開了美顏相機靠近宋彥，一連拍了好幾張。

宋彥也遷就她，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他便弓着腰彎下配合，除了有些不太對焦以及少年終究只有一個略微僵硬的表情，白音還是挺滿意的。

她松開他，放過了他可憐的脖子，窩在他懷裏看那些照片，咬着手指頭糾結着調色加濾鏡，突然感覺到身後的胸腔微微震動，腦袋搭着她的腦袋的人緩緩道——

“音子，我中午12點15分的飛機回G市。”

白音的手指一頓，“啊？”了一聲，又反應過來，愉悅的心情緩下去幾分。她想擡頭去看看他的表情，但被他環在懷裏的感覺卻又很好。

她低低地應了一聲。

她瞬間明白了。他這麽急匆匆地來，怕是大半夜就搭着飛機來尋她，又急匆匆搭飛機回去，就因為她偶然的情緒失控，明明她是明白他的壓力他所做的事情的，明明是要對他好理解他的，但她偏偏就這麽不懂事。

她又想起她在網上搜索到的別人的話。她如今不止看過了許多宋彥之前不想讓她見到的惡心肮髒的彈幕，她也知道了電競行業選手面臨的種種。

但她偏偏就這麽不懂事。

白音的眼眶瞬間就紅了，鼻尖也紅了，眼底水光一片。

還有，還有四個小時，而她跟他在這裏摟摟抱抱，就像在浪費時間。

白音突然焦慮了起來。她不想跟宋彥浪費時間，但她又不知道做什麽事情才是“不浪費時間”，她不知道該做什麽才能讓宋彥的這次回來變得有意義一些。

宋彥自然不知道她心裏的這些彎彎道道，甚至看不見她的表情而不知道她此時要哭不哭的狀态。

他明明只是告知了一聲。

宋彥道：“你打算告訴我你在煩些什麽嗎？”

你看，宋彥就是為了她。

白音的眼淚“啪嗒”摔了一下，正好掉在宋彥環在她身前的手上，宋彥一下子被燙懵了，松開她，強行把她掰轉過身子，俯身貼近她，大拇指拭去她的淚：“怎麽了？”

白音嗡嗡地：“我太不懂事了。”

“……”宋彥愣了一下，着實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我一點都不理解你，我不是個體貼你的人。”少女接着補充道。

“你對我真好，我對你太壞了。”

宋彥：“……”

他暗自在心裏算了算，開口：“你生理期是不是差不多了？”

白音：“…………”

宋彥嘆了口氣，側了臉去親了親她的側臉，安撫她：“別多想，我只是來見見我可愛的女朋友。”

面前的女孩委委屈屈伸手擦掉了眼淚，“嗯”了一聲：“我好像是差不多要來了，生理期。”

宋彥：“…………行吧。”

兩人對視了兩秒，不約而同都彎起嘴角笑了。

白音伸手去揉亂他的頭發，心情好了一些。

她平靜了心情，勾着宋彥的衣角開始說：“前幾次都考砸了，如果高考是這個分數，估計我就要沒書讀了啊。而且，我想考G大呢。”

無非就是一次考砸，又有了個似近似遠的目标，一着急一焦慮，反而越來越差，不斷的犯錯誤犯粗心，信心被一次次磨滅，心上的石子越來越重，才會急得想哭。

宋彥把玩着她的手，思索了幾秒，手上捏着她的指尖玩兒。

“我怕我，沒考好。不只是為了你呀，我也為了自己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在未來。”

高考不是唯一的道路，但也是她可以選擇的一條道路。

她看了看身邊的男孩，又看了看越爬越高，越來越紅的太陽，不知所言，覺得自己之前的情緒過于誇張，如今她只覺得不是事兒。

她是相信自己的。

宋彥道：“以後不會的就來問問我吧，我雖然……沒考好，但還記得一些，我帶幾本我之前上課的筆記過去翻翻就能知道些思路了。”

白音卻舍不得他為她再煩，随口應了一聲，等了幾秒後，小小聲地問他：

“你呢，你現在後悔嗎？”

還沒有正式露面的Sany選手，你是否在某些時候覺得無力，覺得後悔呢？

你見到了已經在舞臺上展現自己的隊友所面臨的種種好的壞的，以後你面對的可能亦是無人知曉或是罵聲一片，會不會想後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