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破山神廟
破山神廟
斯夜到達晨曦孤兒院時，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即便他的腳步放得很輕，走在這陰暗的廢墟裏還是會顯得突兀怪異。
從棄無給的那份資料，斯夜了解到，大火發生前，孤兒院就已經被定為危房了，基本上人都搬走的差不多了，留下的幾個人裏有一位是退休老院長還有幾名務工。其中一位就是現在還活着但已經瘋癫的清潔員王琴。
五年過去了，廢墟荒草叢生，但因為長久沒人打理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斯夜看着眼前的斷壁殘垣，有些恍惚。他緩慢走動，忽而定下了身子，在一面矮塌的牆壁前蹲下，有一“恨”字。其實這倒沒什麽可疑的，孤兒院裏的孩子要麽父母雙亡，要麽就是被父母遺棄或者別的其他原因，總之不是好事，有小孩在這牆壁上刻下這個字也不奇怪。但斯夜像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似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斯先生，您在做什麽？”這樣的環境下，幽幽一聲呼喚，正常人都會吓個半死。斯夜假裝跌倒，驚恐地看向對方，“你……你是誰？是人是鬼？”
說着還害怕着向後退了幾步，手腳都磕到了廢棄的石頭，樣子好生狼狽。
人怨似乎對于這樣的場面并不陌生，薄涼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斯先生，我就是您想見的人呀。”說完之後，還伸出了一只手，作勢要扶斯夜。
斯夜一眼便看出這是真的中級人怨，心裏暗自冷笑，面上顫抖着聲音回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說着掙紮着爬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褲腳。
見斯夜沒有讓自己扶，人怨也把手收了回去，又一次問道：“斯先生剛才是在做什麽？”
斯夜聽出了對方是在懷疑自己，果然要比靈婆難搞。他先是嘆了口氣，用略帶悲傷的語氣說道：“沒做什麽，就是想到了以前的日子。”
人怨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斯夜也就順勢說道：“其實我是個孤兒，小時候一直住在這裏，後來有一家人一直沒孩子又見我長得好看，便領養了我，把我帶到另一個城市生活。我本以為日子要好過了，誰知道，那家人又能生了，就把我抛棄了。法律上來說，他們是不能那麽做的，但要我整天看那夫妻倆臉色生活還不如跑出來呢。”
說到這裏，斯夜仿佛又生氣又傷心，踢了踢腳下的石子，繼續道：“出來我就後悔了，我當時年紀也不大，十來歲吧，生活都成問題，更別提他娘的能有機會讀書了，只能跑去當個小混混。人倒黴真是喝水都塞牙縫，那麽多殺人犯罪的不抓，我偷了幾部手機就被逮到局子裏，關了一段時間。草！”
斯夜越說越氣，人怨也不吭聲，耐心地等着他罵罵咧咧完。“被關了幾個月後，我也就老實了，出來打算從頭開始，認認真真找份工作，但現實遠比我想象得更殘忍呀。因為有前科，工作更難找，我整日無所事事，窮困的飯都沒得吃了，又想‘重操舊業’。沒想到，就遇到了我現在的女朋友。她是個好女孩，可我是個混蛋，我他媽的就是一敗類，怎麽能配得上她？可你敢相信嗎？她真的不嫌棄我。”
斯夜說到這裏，語氣明顯激動了起來，“她真的不嫌棄我……不嫌棄我啊。可我……可我太廢物了……我對不起她。”
斯夜頭低了下來，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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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誰看了都會相信他說的話，果不其然，人怨拍了拍斯夜的肩膀，“斯先生，我能理解您的痛楚。”
斯夜心裏嗤笑了一下，忍耐着肩膀上那只手給他帶來的不适，假裝很難過地往前走，甚至擡頭看了看只有灰色的天空。“所以，我發誓自己一定要改變，要做個人上人，要給她一個幸福的家庭。可能是我的信念感動了上天吧，竟有天做了個夢指引我去天方夜譚，找一靈婆，說她能幫我實現。我本來也不信，但一想，還有什麽比現在的情況更糟嗎？我也沒什麽可輸的。不過現在看到你出現這裏，我是真的信了。還有，我把交易的地方定在這裏，也是因為除了我現在的女朋友，給過我溫暖的也就是這家孤兒院了，沒想到一場大火，又他媽的什麽也沒了。我……總之，等老子出息了，一定要重新蓋家孤兒院！所以你一定要幫幫我啊！”
斯夜誠懇迫切地看着人怨，對方笑了笑，回道：“只要斯先生答應我的要求，您的願望都會實現的。”
斯夜這時候倒并沒有表現立馬就要簽訂合同，而是狐疑地看了看對方，小聲問道：“要求是之前靈婆說的嗎？”
人怨點了點頭。“斯先生還有什麽猶豫的嗎？”
斯夜抓了抓頭發，焦躁地來回走了幾遍，“我……确定對我沒什麽生命危險吧？”斯夜睜大雙眼盯着對方那張毫無血色和表情的臉，惴惴不安。
“這您大可放心，我們的交易是不會對您本人的身體産生任何危險的。”斯夜心裏冷笑了一下，你們是不損壞許願人的身體，但是取走許願人的靈魂，占用他們的宿體為你們做些茍且之事，然後要不了多久，許願人的精神就會完全受你們控制，淪為沒有思想的傀儡，這點就不敢明說了吧。
斯夜假裝自己在深思熟慮，“那簽署協議以後，我什麽時候能暴富？”
“一周以內。”
“這麽快的嗎？別人不會懷疑嗎？”
“斯先生，您的問題未免太多了。您只需要保持信任就好。還有一點我需要提醒您，您千萬不能和任何人提到這件事，否則……”人怨的語氣刻意壓低了，多了一絲威脅。
“否則怎麽樣？”人怨見斯夜的眼神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惶恐，心下有些疑惑。“否則你們就像對待艾麗那樣把我給……殺了？”最後兩個字斯夜故意提了點聲線，甚至還配合着用手抹了下脖子。
聽到這話，人怨微微眯起了眼睛，向後退了幾步，冷聲問道：“斯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說些什麽？”
還裝？一邊裝不明白，一邊右手蓄魂力，當我瞎？
斯夜嗤笑了一聲，兩手塞進了褲子口袋，冷冷看着對方。
人怨本想偷襲斯夜，但打出去仿佛打了一團空氣，他知曉眼前這位很不簡單，慌忙向前跑去，跑着跑着，竟雙腿跪了下來，動彈不得。
斯夜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來，人怨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扯住，不得不擡頭看着斯夜，“說吧，把艾麗的靈魂藏在哪裏？”
“你究竟是誰？”人怨不死心地問道。
斯夜抓着人怨的領帶，微微靠了過去，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就見對方一臉錯愕。“原來你是……”
“別廢話了，快說！”斯夜有些不耐煩了。
知道斯夜是誰後，人怨也就死心了，只好說出來，“在無夜脊嶺的深窟裏。”
難怪棄無他們找不到，那一片區域嚴令禁止靈界人員進入，這些狗屁規定竟耽誤事……不過無間這家夥還算有點頭腦，斯夜覺得事情總算有點意思了。
“小蟲。”斯夜喊了一聲之後，小蟲立馬出現，“把他給我帶回去，讓棄無審問，找出無夜脊嶺的入口。”
“是。”
“還不走？”斯夜見小蟲不動，瞥了他一眼。
“殿下您打算？”其實小蟲想問的是您不回去嗎？殿下以前來人間可沒這麽頻繁呀……靈界事務繁忙，您可不能樂不思蜀呀。作為斯夜首席事業粉，小蟲不能眼看着殿下就這麽堕落下去！
斯夜笑了笑，用手捏了捏他的肩，小蟲嗷嗷叫喚，“再多管閑事，我就讓你再也說不了話，滾！”小蟲吓得拽起人怨就遛。
斯夜在孤兒院逗留了幾分鐘，便順着山路往西南方走去，一路上鬼都沒見着一個，心裏更加确定，那活下來的一人絕對是有人在救濟。做了那樣的事後，又讓一人醜陋不堪生不如死地活着，這種報複手段果然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很快斯夜便來到了山神廟，手裏不知道何時也拿了些吃喝的東西，他把東西放在上面，站着打量了一會兒。
這座山神廟應該建成沒幾年，屋頂蓋是用青瓦搭建的，四周就是普通的板磚堆砌再刷了層白色油漆，施工的人估計也不怎麽上心，油漆脫落的差不多了。但就是這麽個挺窮酸的廟在這一片深綠色叢林裏倒也突出，再細看周圍還有些灰燼。
有的地方有一種習俗，蓋山神廟有時候是為家裏驅邪，逢年過節放炮仗甚至還有貼對聯這種事，但在這深林裏蓋廟還是挺蹊跷的，不排除是一些當地大官做的。
斯夜可沒功夫管這個，他早就看到有人鬼鬼祟祟躲在一人高的草叢後面，他決定裝作沒看見先走遠。
果然，很快那人就跑到了山神廟裏開始狼吞虎咽。斯夜的出現，讓對方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噎死過去，吓得瘋狂往前跑，嘴裏嗚嗚咽咽。跑了一會兒，停下來開始喘氣。
“王琴？”斯夜試探地叫出了聲，果然就見她惶恐地看了看自己，或許又覺得自己相貌醜陋，捂着臉躲閃着。“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斯夜溫柔地跟人說話時，基本上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住，再加上他那張好看的臉，王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蠱惑了，逐漸冷靜了下來。她想看斯夜又不敢看，扯着衣袖嘴裏念念叨叨着，但因為嗓子被大火灼傷，斯夜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不過斯夜覺得王琴還是有些理智的，只是遭受的打擊太大，讓她精神多多少少有些崩潰，他低聲問道：“你知道當年火燒孤兒院的人是誰對不對？”
一聽這話，王琴的情緒又開始激動，她瘋狂搖頭，手也跟着擺動，非常抵觸。
斯夜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說道：“你害怕他？”
王琴根本就不管斯夜在說什麽，她開始跌跌撞撞往叢林走去。
斯夜看着她的背影，扯了扯嘴角，“你覺得我沒有把握制伏他會特意來找你嗎？”
前方的人身子明顯一頓，又繼續往前走。
“這是個法治社會，講究人證物證，你明白嗎？我給你時間考慮，但你要是不珍惜的話之後後悔也沒用。”斯夜說完這話後就走了。
王琴看着空無一人的深山老林，蒼白醜陋的臉上滿是淚水，她還能堅持多久呢？
***
斯夜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五點半，還不算遲。他打了個電話給隋然，耐心等待着對方接聽。
隋然看着來電顯示，撓了撓腦門，因為賀天這個事，搞得她現在有種不敢面對斯夜的心虛，遲遲沒有按下接聽鍵。她其實剛才就在想，這會兒斯夜事情應該辦得也差不多了，想着想着電話就來了。
“嘟……嘟……”好幾聲過去了也沒人接，斯夜也不急，他在思考待會要帶隋然去吃什麽呢？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吃不吃都行，可隋然這幾天好像都瘦了些，得吃點好的。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斯夜看了看手機，心裏有些奇怪，難不成現在不方便？還是發個信息過去吧，“怎麽不接電話？”
隋然拿着手機還在糾結時，電話卻被人拿走并且按下拒接，這無疑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她吃驚地看着眼前人，語氣很不客氣地問道：“賀總，您這是做什麽？請把手機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