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天氣陰沉沉的,一場大雨急驟,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夏溧胡亂地扯着西服的領帶,臉上透露着不耐煩的神色。

接連不斷響起的電話鈴聲,讓夏溧厭倦地一腳踩下油門。

高架橋上的邁巴赫飛馳而過,濺起了片片水花,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身後跟着的黑色轎車也跟着提了速,看着夏溧這不要命的架勢,心驚膽戰地握緊了方向盤,直到邁巴赫車速降下來,緩緩開進了熱鬧的市區,在一家俱樂部停了下來,保镖們頓時松了口氣。

經理滿臉笑容地将這尊大佛請到VIP的包間,吵鬧的音響和空氣中彌漫着的煙味,讓夏溧皺緊了眉頭。

原本沉浸在唱歌的方明浩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看見來人臉上一喜,喊了句:“喲,夏少爺來了!”

麥克風的聲音穿透了整個包間,其餘的人紛紛将視線投向了門口。

許榮軒笑着向夏溧招手:“快來坐,就差你了。”

夏溧剛坐下,一旁陪酒的工作人員就識趣地給他倒了一杯酒。

許榮軒:“回國這麽久了才見着你一面,不管如何,先自罰三杯吧?”

夏溧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許榮軒只好攤了攤手表示投降,随後問道:“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了?”

夏溧扶額,有些不耐地開口:“焦頭爛額。”

方明浩聞言,也湊了過來,打趣道:“我怎麽聽說你家老頭子給你擺了一道?真的假的?”

想起繼承遺産的條件,夏溧冷笑一聲:“真的。”

一個月前,他在巴黎度假,忽然接到張特助的電話,他的父親病危。

等他匆忙趕回國只來得及見老頭子最後一面。

接着就是張特助帶着律師團讓他簽下父親生前準備好的合同。

父親名下的所有財産繼承,包括夏氏集團。

而這份財産的繼承權獨獨只有他一人。

當律師宣布完畢,他看着繼母那張黑沉的臉,沉默的叔伯們,忽而感到非常暢快。

只是沒想到,張特助在最後提出了他父親的遺訓,作為唯一繼承人的他需要承擔的義務,還有條件——

以結婚為前提。

只要他願意結婚,在婚約生效的那一刻,他将會獲得父親名下的所有遺産。

許榮軒笑道:“沒想到我們三個之間,第一個步入婚姻墳墓的竟然是你。”

夏溧啧聲:“誰知道呢。”

他生性熱愛自由,從繼母踏入夏家那一刻開始,他就久居國外,鮮少會回國。若不是此次父親病危,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回到國內,更沒想過要子承父業,繼承夏氏集團。

即使沒有父親留下的遺産,以他目前的資産還有母親留給他的遺産,也足夠他揮霍一生。

可既然是他父親留給他的,流落到他手裏的東西就別想着他會吐出來。

方明浩:“自從這個消息出來之後,我看全H市的名媛都在打你的主意,只是不知道要怎麽跟你牽線。”

“何止名媛?”許榮軒笑着搖了搖頭說:“他那個繼母為了阻止這件事,甚至在私底下參加宴會時故意裝作一副說漏嘴的模樣,到處造謠,說你喜歡男人。”

夏溧有些驚訝,随後皺了皺眉頭說:“有這種事?”

為了阻止他聯姻,繼承遺産,他的繼母還真是不擇手段。

許榮軒:“不出意外,這件事很快會在圈子中流傳,我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我家表妹當時正好在參加那個宴會,聽到你那繼母隐晦地與幾位名媛聊天。”

都是聰明人,怎麽會聽不懂夏溧繼母的話裏藏話。

關于夏溧同性戀的流言蜚語像風一樣,在上流社會的圈子流傳。

此時手機傳來震動,夏溧看了一眼張特助給他發的信息,嗤笑一聲,原來他的繼母在背後做了這麽多“努力”。

莫名被冠上同性戀的名頭,他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說不定他還得感謝他的繼母,雖然急着要破壞他的名聲,但同時也為了擋去了不少麻煩,要不然他家的門恐怕都要被來說親的人踩踏了。

夏溧将前面的酒拿起,一飲而盡,站起身來說:“走了。”

許榮軒看了看腕表,微微皺眉:“這麽早?”

“下回我請。”

走出俱樂部門口,冷風侵襲,夏溧的酒醒了不少。

把車鑰匙丢給了保镖,自己拉開了後座的門,坐了進去。

天空下着蒙蒙細雨。

巷子裏的燈光昏暗不堪,附近是一片還未開發的區域,連路燈都還未修繕。

夏溧搖下車窗,任憑風雨飄進車裏,空氣中傳來雨水夾雜泥土的腥味,讓他微微蹙着眉心。

車子轉過喧鬧的街角,原本寂靜黑暗的巷子忽然傳來嘈雜聲響,像是扔擲玻璃瓶落地時破碎的聲音,還有悶棍聲。

邁巴赫的車燈恰巧照進了暗巷,驚擾了正在混戰的幾人。

随着各種各樣的聲音傳來,夏溧恰巧擡眸看向了暗巷深處。

那是一個滿身是血的少年,臉上狠厲的表情讓他心驚。

“停車。”

“是。”

夏溧靜靜地看着被四人圍毆的那位少年,明明落在下風,卻扔不甘心地想要殊死一搏,就像一條兇狠的狼崽子,向敵人露出了它的獠牙。

只可惜,幼崽始終是幼崽,一人之力難敵四手。

若無意外,他會死在這個雨夜,無人問津。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那個父親留給他的,繼承遺産的條件。

手指輕輕敲打着車門,過了很久,夏溧微微勾起唇角,出聲:“就他了。”

坐在車頭的保镖不明所以地喊了聲:“少爺?”

夏溧:“去吧。”

保镖:“是。”

雨水灑落在黑色的傘面上,綻開一朵朵的小水花。

滴滴答答的雨聲撫平了夏溧心中的燥熱。

他撐着傘,一步步來到被摁着跪在地上的少年面前,伸出手輕輕擡起少年的下巴。

雨水和鮮血在少年的臉上滑落,觸目驚心。

夏溧用手帕輕輕擦着他臉上的血跡,一點點看清了少年的容貌。

“啧。”

夏溧雙眸微動,閃過驚豔的神色。

被捏住了下巴的少年艱難地睜開雙眼。

雨,停了嗎?

朦胧間,他看見眼前的人握着一把黑色雨傘,向他微微傾斜,為他擋住了所有風雨。

無人知道,他此時劇烈的心跳聲。

-

“夏少。”

張特助呈上一份資料,那是容琛信息的調查報告。

夏溧穿着浴袍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翻看着這份資料。

原來他叫容琛。

18歲?

夏溧回想了一下他稚嫩的臉,還真是頭幼崽。

父母車禍雙亡,是家中獨子。

高考的成績很好,只可惜無力承擔高昂的學費,更無法償還父母留下的債務,只能放棄學業,打工還債。

而剛才他在暗巷裏所看到的一幕就是那些負責催收的地痞流氓找上門來,向容琛索要因為他父母留下的債務,因為他一直拖欠債務,那些債主就想要恐吓或教訓他一頓。

遠在深山有近親,近在鬧市無人問。當知道容琛的父母欠下巨額債務之後,所有親戚都對他避之不及,不願收留他,更沒有朝他伸出援手。家裏的房子也因為債務的原因被法院回收拍賣,最後容琛只能流離失所,東躲西藏躲避債主。

俱樂部之所以能讓他有容身之處,也只是看中了他那張臉,還有廉價的勞動力。俱樂部裏面的人對他也并不友好,經常對他欺淩和責罵,連經理也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克扣他那微薄的工資。

夏溧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那張資料上的照片,啧聲:“無依無靠,走投無路的孤兒啊,最好拿捏了不是嗎?”

夏溧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管家陳叔,說:“醫生來看過了嗎?”

陳叔點點頭,“沒有傷及肺腑,都是些皮外傷,将養一段時日就好了。”

夏溧嗯了聲,滿意地點了點頭,“讓他簽字吧,後續的工作也可以一同開展了。”

陳叔猶豫了一下,說:“萬一他不願意……”

夏溧嗤笑一聲:“難道你覺得他還有選擇的機會嗎?”

張特助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眶,微微一笑:“被夏少看上,是他的福氣。”

要知道,夏氏在H市不可撼動的地位,夏氏掌權人夏震雄一走,不少人都在盯着這塊肥肉,接着又傳出由夏震雄與已故亡妻黎菱留下來的繼承人——夏溧,來繼承夏氏集團,而且繼承遺産的條件竟然是以結婚為前提,這下更堅定了這些人想要聯姻的心思。

連張特助都有些意外,夏溧居然會選擇與這樣的一個人。

看來,這位夏少爺的心思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難以琢磨。

不知道過了多久,容琛才緩緩睜開雙眼。

入目的是刻着精美花紋的天花板,還有漂亮奢華的水晶燈。

富麗堂皇的卧室一時間讓他有些迷茫。

刺鼻難聞的藥水味道,後腦勺的疼痛讓他一瞬間清醒過來。

“醒了?”

夏溧合上手裏的書,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聽到夏溧的聲音,容琛緊張地尋着聲音的方向看到了正坐在沙發的人。

容琛抿着唇,看向夏溧的視線充滿了戒備。

這個人有什麽目的?

為什麽要救他?

他們素不相識,而且他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價值了。

夏溧看着他這副模樣,唇角微微揚起,朝他開口:“過來。”

容琛下意識地邁開步伐,剛踏出一步,渾身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莫名地生出一種懼意。

夏溧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侵略性的視線将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就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并且在确定它的價值。

“過來。”

夏溧重複了一遍。

容琛垂在兩側的手微微蜷縮,手指不受控制地絞着衣擺,沉默地走到夏溧面前。

夏溧:“我已經替你還清了所有債務,只要你簽下這份協議,我會給你的賬戶打入三千萬,每個月也會給你一百萬的零花錢。”

容琛聞言,有些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

對于他來說,這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當張特助将協議遞給他時,他雙手微微顫抖地接過,屏住呼吸看着協議裏面的內容。

房間裏安靜得落針可聞,只剩下紙張翻動時,沙沙的聲響。

在翻看到最後一頁內容時,容琛低垂着眼眸,眼裏滿是晦澀不明。

他聲音暗啞,艱難地開口:“為什麽是我?”

夏溧看着他,腦海裏回想着昨晚看到的一幕幕。

他并沒有所謂的同情心泛濫,也不會在乎旁人的生死。

也許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又或者是興致使然。

将一個陌生人的命運與他捆綁在一起,此時此刻竟也覺得有幾分可笑。

在夏溧改變主意之前,容琛簽下了那份協議。

如夏溧所說的,容琛早就沒有了選擇的機會,與其東躲西藏地度日,在陰暗角落裏活着,倒不如舍棄這份尊嚴,割舍自由。

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将債務轉移,從此他的債主變成了眼前的這個人。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兩人之間的命運就此捆綁。

容琛深吸一口氣,看向夏溧。

“我還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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