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第54章 【54】
這一天是周五,下午一點考試,言謹起床洗漱,又在酒店房間刷了一套真題,然後出門去附近茶餐廳好好吃了頓飯,再按照周其野告訴她的路線,走路去新蒲崗的考評局。
經彩虹道,大有街,爵祿街,走到可立中學,眼前便是考評局所在的那棟樓。
二樓大門口已經有人等待入場,有結伴來的,三三兩兩聊着天,聽口音,一多半是大陸考生,都在說為什麽不增加北上廣的場次,害他們費那麽大勁遠道跑來。言謹倒覺得沒什麽,前一天晚上睡得很好,此刻精神集中,入場之後沒分到空調對着吹的座位,也沒緊張到想上廁所,一切完美。
從開始準備,到坐進考場,已經五個多月過去了。她有工作,不可能每天花很長時間,過程起起落落落落起,中間經過漫長的平臺期,好幾次瀕臨絕望,感覺自己再也不可能提分了。
周其野當時總發消息給她做思想工作,讓她不要想太多,哪怕這一次不行,僅僅這個過程,也是有收獲的。她也總是這樣告訴自己,但期冀和勝負心仍舊是有的。
她是真的想要做成這件事。
而不是大四畢業之前,參加法考的時候那種随波逐流的感覺,只是因為身邊的人都在做,所以她也跟着這麽做。仔細算起來,其實不過兩年多而已,究竟是什麽改變了她?是做過的案子,還是經歷過的事,又或者遇到的人?她自己也不确定。
最後沖刺的一個多月,每天至少刷一套真題,幾乎都是靠少睡三小時,早起擠出來的時間,用掉的筆記本和做完的輔導書疊起來又有半米多高。
直到這一天,她終于坐在這個大教室裏,一人一座,聽監考員用港式英文讀完注意事項,宣布考試開始,戴上耳塞,沉浸似地讀題,無比順暢地塗完題卡,寫完作文。
考試結束,她走出考場,分別發了條消息給周其野和吳曉菁,一樣的三個字:考完了。
難得吳曉菁回得那麽快,根本不問什麽“你感覺怎麽樣”,直接說:肯定 180。
好草率!言謹看得笑起來,可以想象這人正在舞蹈室裏排練,中間停下來偷看手機,還被那個韓國老師罵了幾句。
周其野卻仍舊沒回複,往上翻了翻,連同早上那條消息也還孤零零挂在那裏。她有些奇怪,繼續往外走,而後就在可立中學紅色的房子下面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起初還以為是錯覺。怔了怔再看,仍舊是他。
周其野就站在那裏,也許是怕錯過,刻意遠了那麽一點,翹首以待的樣子。
他們幾乎同時發現了對方,眼睛一樣亮起來。
也許是因為備考的幾個月太過痛苦,那一瞬幸福的感覺被無限放大,言謹飛奔過去,而他也笑起來,張開雙臂擁她入懷中。就像電影裏那種滿滿地,充實的擁抱,一把接住,甚至整個人都往後趔趄了一下。那畫面在她腦中出現,而且還是個多機位反複播放的慢鏡頭。
那天傍晚,兩個人又像在堪薩斯城的歡鬧世界一樣牽着手到處去。
他們坐天星小輪過海,登船差不多六點鐘,剛好在船上看日落。
待晚霞隐去,天空漸漸變成深藍,城市璀璨地亮起,他們下船,去銅鑼灣金雀餐室吃飯。
牆上老大一張張曼玉和梁朝偉的劇照,菜單上赫然就是花樣年華套餐和 2046 套餐。言謹卻存心瞎猜,說:“是不是烏鴉哥砸關公、掀圓臺面的地方?”周其野簡直不想承認自己認識她,又忍不住看着她笑。
吃過飯,又去中環。兩人在終審法院門口合影,都爹利街看全港最後幾盞煤氣燈亮起來,把《法證先鋒》和《壹號皇庭》裏的名場面打卡了個遍,再乘《重慶森林》裏的自動扶梯上山。
夜色漸濃,他們才又回到尖沙咀,去逛金魚街,看暖色的燈光照亮一只只裝着金魚的袋子。去油麻地警署,在門口擺拍“阿 sir 真的不關我事”,再去廟街吃大排檔,照片拍滿了一整卷膠卷。
“等下次我去你那裏再洗。”言謹還是這麽說。
周其野也還是答應:“好。”
一晚上暴走兩萬多步,回到酒店,已是累極。
他們一起淋浴,而後在床上相擁。燈光柔和,彼此身上都是一樣的味道,但不知為什麽,聞起來卻又那麽不同。她貼着他深深呼吸,無比滿足。
但也是這時,她才忽然問:“為什麽不早告訴我你要來?”
周其野輕撫她的頭發,下巴抵在她額上,靜了許久才道:“我昨天發了那幾條消息之後上的飛機,一路上都在想,你會不會怪我犯規?”
言謹聽着,想起自己早上的回複,當時甚至還有過那樣的念頭,以為他看到生氣了才不回。
她笑,退開一點看着他,反問:“你知道我在考場外面看到你的時候在想什麽嗎?”
周其野也看着她問:“想什麽?”
言謹不答,只是吻他,一切不言而喻。
這回答讓他釋然,卻也激動,環住她的腰身,将她壓到床上回吻,從嘴唇,到鎖骨,到胸口。她仰頭,直覺每個吻都在更渴求下一個吻。他們身體交纏,她的指尖深陷入他的手臂和背脊,但那一點痛覺卻更讓兩個人沉浸其中,似乎什麽都不重要了,只剩呼吸,心跳,以及彼此之間的律動。
一次瘋狂,一次溫情,結束之後仍舊不舍得分開。他從身後抱着她,玩笑地問:“今晚還是不睡嗎?”
她已經睜不開眼睛,卻還是放下豪言壯語:“不睡,肯定不睡的。”
他聽着,微笑,忽然有了一種猜想,她不睡,是因為不舍得這一夜就這樣過去。她也這麽喜歡他嗎?
“周日再回去。”他跟她商量。
“好。”她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但在這致密的快樂之間,她卻有一瞬的抽離,發現自己有多自以為是,竟以為他們兩個人與衆不同。其實,也不過只是普普通通的男人女人而已,會忍不住去做一個又一個不那麽明智的決定。而後再懷着幾分僥幸,甚至就因為這一點偏離計劃的意外,更加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