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花卿予:……
圍觀的衆人:……
衆人看向沐言汐的目光都變得憐愛了。
都到了這種時候, 難道不應該趕緊把靈芥中的好東西全倒出來買一條狗命,而後又找人去湊其他的來補償嗎?
怎麽反而将破壞琉璃燈的證據親手交到花卿予面前,還理直氣壯的找花卿予要靈石?
花卿予的視線繞過沐言汐脖子上繞的亂七八糟的天魂絲, 也不知道好好的法器, 怎麽會淪落到如此的境地。
視線緩緩上移, 終于落在了沐言汐的面具上, 眉心緊緊皺了起來。
手中的折扇似乎下一秒就要飛出滅口。
偏偏這時,膽大包天的沐言汐還補了一句:“手酸了。”
花卿予揚起了手。
萬衆矚目的花宗主怒發沖冠終于到來,那不知死活的女修也終于要得到報應。
一口口涼氣被倒吸進去,卻陡然終止,突然停住的呼吸引得看客們咳嗽不止。
花卿予不僅沒有一掌拍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築基期,甚至抓住了她的手,沒好氣問:“只是靈石?”
沐言汐:“還想要幾塊霓羽令。”
花卿予的臉色更沉:“哪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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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言汐指了指燕子逸:“哝,那邊。”
花卿予朝着燕子逸走了過去,眼神淡淡一掃, 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劍殺人。
然而她只是看着他們身上的道袍問了一句:“淩霄宗的?”
燕子逸帶着身後的師弟師妹向她行禮:“花宗主, 晚輩來自淩霄……”
話還沒說完, 花卿予就不耐煩的将一塊萬金難買的霓羽令扔了過去。
燕子逸一接,忙改口:“多謝花宗主。”
花卿予擺手, 轉而問沐言汐:“你這幾盞燈都哪裏來的?”
見花卿予要算賬, 看戲的修士終于來了勁,開始隔着人群尋找妙神算的身影。
花卿予都願意給霓羽令了,跟這小仙君的關系定然一般。錯過了這場好戲,卻也不耽誤他們看花卿予教訓妙神算。
沐言汐往妙神算的攤位一指:“喏, 那兒。”
妙神算在看到沐言汐被花卿予帶入風月樓的那一刻就感到大事不妙, 飛一般的收拾她的攤位。
可沒想到沐言汐這個得了便宜的人,竟然這麽随随便便就将她給賣了。
在花卿予望過來的那一刻, 剛收拾好東西打算跑路。
沐言汐興致勃勃的誇耀:“就是那邊那個!花姐姐,她的蓮花燈可是寶貝,輕輕松松破了你的禁制呢。”
花卿予手中靈力縛帶一卷,直接纏上了妙神算的腰,妙神算手中坑蒙拐騙的物件噼裏啪啦落了一地。
妙神算眼睜睜看着東西掉落也不惱,彎着腰讨好:“花宗主,我就是騙騙人的小本買賣,這位小仙君初來乍到,天性善良,我就順嘴多賣了她幾盞沒用的蓮花燈,這是她的一千枚靈石,全在這兒了。”
圍觀的人憋不住笑,當着花卿予的面也放肆笑起來。
花卿予顯然沒那麽好糊弄,平平無奇的蓮花燈能如此輕易的破了琉璃燈的法陣,這與挑釁合歡宗的護宗大陣沒什麽兩樣。
這顯然不是一個坑蒙拐騙的小修士能做到的事情。
可偏偏,她完全探不出對方的修為。
又或者說,她所能探出的金丹期修為,幾乎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法器。
花卿予已經接近化神期大圓滿,比她修為高的,便是合體期了。
她臉色一變,手中的靈力縛帶陡然大亮,将妙神算寸寸纏緊:“你是誰?”
妙神算臉上谄媚的笑容終于褪去,指尖掐訣,臉上容貌瞬間大變。
長胡子邋遢的江湖術士搖身一變,化作一名模樣清秀的姑娘,扯着花卿予的靈力縛帶一笑:“花宗主,別來無恙啊。”
花卿予的靈力縛帶在她的靈力下漸漸松散開來,仔細看,那驅動靈力的竟是魔氣!
是魔修!
魔修與靈修以神殒之境為界,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可這妙神算此次對于合歡宗的出手顯然是蓄謀已久,難保沒有後招。
圍攏在此處看好戲的修士紛紛歇了心思,轉而招出法器,一致對向魔修。
劍拔弩張之際,花卿予突然笑了一聲,語帶嘲諷:“幾年沒去,我竟不知魔界已經窮到要讓泠尊主親自來向靈修讨靈石了?”
泠鏡斂,魔界十二魔主之一,也是當今修為最高的魔修,是最後可能登上空懸三千年魔尊之位的人。
“這不是聽說風月樓禁制不好破,閑來玩玩?”泠鏡斂絲毫不介意花卿予擺到臺面上的敵意,轉而看向沐言汐,“不知這位小仙君是何門派的,我倒是與她投緣得緊。”
沐言汐看了眼花卿予的神色,不動聲色的往後躲了半步,将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好在泠鏡斂沒有別的心思,只從懷中掏出一打桃花符,以靈力送到沐言汐懷中,意味深長道:“我與你投緣,這些轉運符就贈予你吧。”
在話落的那一刻,花卿予的靈力劈了過去。
就在圍觀者期待看到靈氣魔氣鬥法時,泠鏡斂周身迅速亮起一道傳送陣法,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花卿予的臉色愈沉。
周圍好事者紛紛逃命似的散去。
花卿予沒好氣的拽過沐言汐,去搶她的符:“不幹不淨的東西都給我扔了。”
沐言汐一邊數着轉運符,一邊喋喋不休:“花姐姐,有些東西你不懂,但你不能故意裝作它沒有。而且她說了我的姻緣路大兇,你不能因為她是魔修就對她有所偏見。”
花卿予不想聽沐言汐的‘玄道’,總歸那堆桃花符中也沒有魔氣,直接提着人上了風月樓五樓。
直到她将人推進房間,身後的易無瀾也跟上來時,花卿予的視線在二人之間一轉,忽而笑開:“你說的對,那個騙子還真挺準。”
“沐言汐茫然的看着花卿予,不知她為何如此配合。但她對着她的好姐姐們賣乖成性,坐在桌邊攤開雙手,“花姐姐,你這兒有茯神草嗎?”
花卿予:“你怎麽知道的?”
“全修真界誰不知道風月樓廣羅天下奇珍異寶,我一個地方也沒去,第一個就來找你了。”沐言汐将花卿予吹捧一通,“難不成你這裏沒有嗎?”
“當然有。”花卿予脫口而出後,才察覺到自己中了套。
沐言汐将手往前伸了伸:“那給我吧。”
“現在不能給你,一周後拍賣,這是規矩。”花卿予抛了塊霓羽令過去,“吶,拿着。”
沐言汐沒有強求,只是立刻垮了臉,連個假笑都不願意裝,拉過易無瀾就往外走:“青衣,我們走。”
花卿予手掌凝出靈力,隔空卷出一條靈力縛帶。沐言汐察覺到身後的異狀驚呼一聲,緊緊的閉上了眼。
然而那道靈力還未能碰到沐言汐,就被另一道青色劍氣淩空斬斷。
沐言汐臉上的面具被氣流掀開,發間簪子垂落的流蘇顫顫發抖,叮當作響。
想起花卿予的脾氣,沐言汐五指輕輕一攏,微薄的靈力絲在空中折射出一抹光芒,一施力将易無瀾拽到了自己身後,讨好般勸道:“花姐姐別動手啊。”
花卿予哼了一聲:“她倒是護着你。”
沐言汐得意一擡下巴:“我長得最好看,她當然護着我。”
花卿予簡直就要被她給氣笑。她頭痛欲裂,随意一揮手,将沐言汐要的茯神草都擱在了桌上:“本來要拿去唱價的,但也不是不能提前給你。”
沐言汐一改方才護犢子的對峙态度,擡眸朝着花卿予乖順又讨好一笑,變臉之快,游刃有餘,“謝謝花姐姐,你真是我最好的姐姐。”
“我還沒說條件。”
沐言汐:“花姐姐人美心善自然不會為難我的。”
花卿予的視線在二人身上打量着,忽而往倒地的屏風後走去,再過來時,手中勾着兩件輕薄的衣衫往沐言汐和易無瀾身上扔去。
沐言汐眼疾手快,連帶着易無瀾那件也撈進懷中,兩件衣服的厚度加起來,都沒有她一件外衣厚。
不用展開,就能想象穿上後是如何的活色生香。
花卿予雙手抱胸,擡擡下巴,什麽話也沒說。
易無瀾看着沐言汐滿臉古怪,問:“怎麽了?”
“沒怎麽。”沐言汐皺着眉,嘆了口氣,“但我們可能拿不走茯神草了。”
她看向花卿予:“好姐姐,我身子弱,會凍壞的。”
花卿予非常寬宏大量:“你旁邊那個小美人長得也好看,那就都讓她穿。”
“不行。”沐言汐一口拒絕。
以花卿予的性子,沒準畫着畫着又要做什麽奇奇怪怪的事。
花卿予古怪的看着她們倆:“……她是你?”
沐言汐礙于花卿予跟神霞殿的關系,自然接着胡謅她跟易無瀾的關系,底氣十足:“未來道侶。”
“未來道侶啊。”花卿予丹鳳眼微微眯起,毫不掩飾露骨的目光,“那也是未來的,你姐姐還在閉關,她同意了嗎?”
為防止花卿予聯系神霞殿的人,沐言汐只能硬着頭皮抱住易無瀾的胳膊,将人護在身後,做出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那也不是你的。”
動作間,袖口微微滑下,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其上單只的雙響镯夾在其他手镯之前,顯得極為孤單。
花卿予在上面多盯了兩眼,轉而看向易無瀾被衣袖遮住的手,有些意味深長。
沐言汐忙擋了擋。
花卿予冷笑,她不知道神霞殿在搞什麽,現在只想一掌拍死這個連茯神草都沒帶全就敢下山的東西。
她就近坐下,給自己斟了杯涼茶:“你不好好待在昆侖山養病,帶小情人來風月樓湊什麽熱鬧?”
沐言汐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撥弄着茯神草,睜眼說瞎話:“太久沒見姐姐了,特意下山帶她來見你。”
花卿予沒揭穿她,反而順着她的話:“那好啊,難得沒有神霞殿那些礙眼的老古董跟着,姐姐教你們一番人間極樂。”
沐言汐手指一頓,笑容有些勉強。
“放心,姐姐肯定不會讓他們采補你,你的身體适合用茯神草配合雙修,這一個小美人哪夠啊?”花卿予手掌一翻從靈芥中摸出一本畫冊。
“這是合歡宗花冊,就算是在閉關的姐姐也能給你拉來。”
能把弟子名冊叫成花冊的,也就是合歡宗了。
沐言汐盡量保持冷靜,背後的手偷偷朝着易無瀾的方向勾了勾。
“花姐姐,你也知道我挑剔得很,而且你們合歡宗的都太熱情了,我不喜歡。”
“那就是喜歡像她這樣的?熱不熱情全看那人本事,我自有辦法給你挑出你喜歡的那種。”
沐言汐軟磨硬泡,試圖拖延:“演出來的多沒意思啊,就不能來點務實的嗎?”
“你聽聽你這說的是什麽話?”花卿予強壓着怒氣,“你真當外面的人都是表裏如一的?你那些個姐姐到底是如何教你的?就你這樣的還能被放下山?”
沐言汐:……
沐言汐幹巴巴道:“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自以為是。”
花卿予閉眸深吸一口氣:“你這樣的最容易被騙了,還有剛剛那些符,別再拿出來丢人顯眼。”
沐言汐認真聽花卿予教導,還十分捧場:
“花姐姐說的對!”
“我實在太蠢了!”
“不愧是花姐姐!”
花卿予何其聰明,視線一掃已經走到桌邊的易無瀾:“你們想走?”
拍馬屁的沐言汐一噎。
她實在怕極了花卿予的八百個心眼當即不再多留,一把扣住易無瀾的手,打算直接溜。
花卿予:“沐言汐——”
易無瀾的反應極快,一把回握住沐言汐的手往窗邊一跳,帶着人禦空而飛,“花姐姐再見!”
花卿予差點要被她氣死。
不僅僅是因為沐言汐要逃跑,還因為二人離開的速度,一個元嬰期的禦空速度怎麽看都不至于這麽快。
而且禦空飛行比禦劍飛行所消耗的靈力要多得多,對元嬰期來說過于勉強,也不知道沐言汐那個敗家子又用了什麽法器。
花卿予看了眼桌上一根未少的茯神草,磨了磨牙。
門口一名女修試探着敲門,顯然是看到了那二人離去,“宗主,損毀的琉璃燈是要重做三盞還是将整樓的燈都換一批?”
花卿予:“換。”
“一日內換好,再給我重換法陣,我看她還劈不劈得動。”
*
朝歲城南,客棧。
沐言汐的狐貍面具毀了後,又拉着易無瀾買了一大串面具,逛了好幾條街區,直到日暮西沉才肯往客棧走。
客棧外種着兩棵茂盛的梨樹,梨花開滿枝頭,花瓣一路鋪至客棧內。她順手折了兩支花扔進易無瀾懷中:“幫我拿着。”
正值飯點,客棧一樓坐得滿滿當當。剛入門就見到幾道熟悉的人影,沐言汐下意識要回避。
可有的人比她更快。
“方才我還不敢認,竟然真的是你們?”
“花宗主可有為難你們?”
沐言汐深知躲不掉,腳步一拐湊了上去。
“前輩快來!”其中一名女修沖沐言汐招手,“我們還以為您今夜都會出合歡宗了呢。”
“原來前輩真的跟花宗主有舊交啊,我還以為當初您是耍我們玩的呢。”
“花宗主找您再續前緣了沒?”
因為跟花卿予認識,沐言汐的輩分直接上升,成了‘前輩’。
沐言汐摸了摸面具,十分坦然的拉過易無瀾往肩上一靠,“花宗主對我情深意重,可我已對人另許終生,怎可失約?”
淩霄宗弟子:“哇!”
“前輩真是重情重義啊!”
沐言汐死死拽着易無瀾的胳膊,扭頭避着衆人視線,全然沒有半點骨氣,滿眼都寫着‘配合我一回’的渴求。
易無瀾将視線收回,并不搭理她。
身後淩霄宗的修士又在那裏起哄:“前輩是如何拒絕花宗主的?”
“前輩和您道侶是如何相識的呀?您為何為了她放棄花宗主?”
沐言汐在見到雲景和前,一直以為作為仙門第一大宗的淩霄宗,各個仙風道骨不理俗事。
卻沒想到這批弟子的性格是如此跳脫,別是跟她一樣在宗門裏憋久了吧?
燕子逸看着打鬧的師弟師妹們,終于出聲阻止:“別對前輩無理。”
有人不服氣反駁:“師兄你別插嘴,前輩才不會嫌我們煩呢,對吧前輩?”
沐言汐:……
算了。
容她編一編。
就在這時,沐言汐後背忽而攬上一只手,沐言汐羽睫微顫,就聽耳邊響起一道清冷之聲:“我們還有事要商量,各位自便。”
沐言汐被強行揪着走:“哎!哎哎青衣,你做什麽呀?”
易無瀾:“編好了?”
沐言汐:“……沒有。”
沐言汐一邊跟着易無瀾往樓上走,一邊‘依依不舍’的跟人告別:“你們等我啊,我等會兒再來,啊!唔!你別急!”
一衆熱鬧聲中,唯有坐在深處的一桌格格不入,杯盞‘啪’的一聲被擱置在桌上,裂紋自杯底而起蔓延至杯口,四分五裂。
顧淮之忙去拉雲景和的手:“你沒事吧?”
雲景和抽回手,望向樓梯口:“你有沒有覺得她……”
“你也看出來了?”顧淮之勉強擠出些笑,“風月樓前我還不敢認,可剛剛一看,實在是太像了。”
“合歡宗與神霞殿關系向來匪淺,合歡宗修士惹出不少情債都是神霞殿幫忙周旋的,你還記得當初我們上神霞殿時沐言汐身上的那些法器吧,那可都是風月樓中被争搶的好東西。”
雲景和攥緊了手,其實當日在神霞殿退婚時,他并沒有太過關注沐言汐身上所佩戴的法器,只是略微掃了幾眼,後來才知其價值。
之前他所用慣的那些高階法器大多來自于神霞殿,婚約解除後神霞殿不再贈予,以至于他在秘境中也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揮霍法器。
就拿他來朝歲城之前所經歷的妖獸來說,若非燕子逸及時趕到,他恐怕至今都會被困在秘境中不得出。
顧淮之與雲景和相處多年,多少猜中點雲景和如今的心思,他對着雲景和低聲道歉:“景和,當初若不是為了我,你跟她的關系也不至于鬧這麽僵,也不至于讓你這段時間這麽委屈了。”
雲景和也有自己的驕傲,自然不可能告訴顧淮之這并非暫時的委屈。他語氣微沉:“身為宗主之子,我本就應當多加歷練,沒什麽委屈不委屈的,倒是讓你為了我幾次涉險。”
顧淮之點點頭,裝作無意的提起:“你們的婚約好歹持續了十年,她沒有提出過毀約,自然也是對你極為滿意的。她旁邊那個女修,該不會是沒了你後,神霞殿找的備選吧?”
“她身邊那個女修,真是神霞殿給她找的備選?”雲景和脫口而出。
顧淮之面色一僵,雲景和忙補了一句:“當初本就是我想要解除婚約的,與你有什麽關系?我從未對她上過心,你再這樣我可就生氣了。”
顧淮之攥緊了手,臉上卻雲淡風輕的笑着:“嗯,是我多慮了。”
*
沐言汐并不知曉雲景和的想法,她回客棧房間後,便懶散的一轉身,将剛關上門的易無瀾禁锢在房門之間。
屋內還未點燭火,已有些暗了。沐言汐臉上的新面具在進門時便被她扔到一旁,略微淩亂的墨發垂在衣袍上,豔麗的紅色額墜下,露出一張更為明豔逼人的臉。
沐言汐羽睫緩緩一眨,揶揄笑道:“你還要看多久?”
易無瀾猝不及防被這麽一問,愣了片刻,這才推人:“松手。”
沐言汐歪着腦袋,問:“怎麽,這一回不‘跟我有事商量’了?不跟我談談要将我搶走的合歡宗宗主了?”
易無瀾視線在沐言汐扣上來的手腕上匆匆一瞥,平靜從容道:“是你編不出來。”
“誰說我說不出纏綿悱恻的曠世奇戀了?”沐言汐打斷她的話,驕矜的哼笑了一聲,“你忘了,我可是對你情根深種、非卿不可。”
易無瀾偏開視線,“要用膳嗎?”
沐言汐見她這副模樣,玩鬧心又忍不住冒上來,又将人在門板上往下壓了壓:“怎麽不敢看我?害羞?”
易無瀾一愣,推人的力也松懈了下去。
易無瀾很少仰頭,更別提是受制于人的時刻。令人望而生畏的歸墟殿與她而言,卻只有千年孤寂的風雪。
明明輕而易舉就能拉開沐言汐,此刻卻不得不擡起頭,長發傾瀉而下,琉璃般的深眸微閃,翻湧着旁人難以讀懂的情緒。
“你想看就看,我也不向你收靈石。”易無瀾的退讓換來的是沐言汐的得寸進尺。她的聲音勾過耳廓,侵.入內裏。
“畢竟你為了我與合歡宗宗主大打出手,如此情深意切。”
“不就多看兩眼,原諒你就是了。”
易無瀾:“你——”
沐言汐哈哈一笑,看着易無瀾這副想罵人又要端着罵不出詞的樣子甚是滿意,勾人的狐眼輕輕一瞥,柔聲道:“還好你遇到的是我,否則你這樣的,定要被人給吃了。”
沐言汐終于将易無瀾松了開,毫不避諱的解着外衣衣帶,松松垮垮的外袍披在肩上,拖曳着內裏的衣擺,一舉一動都好似翩然飛舞的彩蝶。
“等等。”易無瀾叫住了沐言汐,看着沐言汐袖中雙響镯折射出的微光,問,“今日在風月樓時,花宗主為何注意這副镯子?”
沐言汐沖她一笑,漂亮的手輕輕搖了搖,兩只雙響镯發出清脆的共鳴,“我若說這是給道侶的,你信不信啊?”
易無瀾往镯子中打入一道靈力,清脆的響聲立刻停了下來,淡聲道:“這不合規矩。”
沐言汐看着易無瀾滿臉寵辱不驚的淡然模樣,心道這人失去記憶前莫非修的都是無情道?
無情道非常人可修,只要勤學苦練,最後都成為盤踞一方的大能,更甚者,白日飛升。
沐言汐十分看好易無瀾,破天荒的誇贊道:“青衣啊,你天賦悟性極高,不出百年必當大有所為。”
易無瀾還維持着被握住手的姿勢,聽到這話,意味不明的搖了搖頭。
沐言汐挑了下眉,全當易無瀾在謙虛,将話題又繞回了镯子:“行了,今後你就好好戴着這個镯子,要是法器靈石不夠了,就直接戴着镯子去各地的風月樓報我名號,包你應有盡有。”
“風月樓?”易無瀾自動忽略了沐言汐那些廢話,抓住關鍵,“镯子是花宗主贈予你的?”
沐言汐一噎,咬死不認:“不,那是合歡宗特意為神霞殿帝姬送去的訂婚賀禮,當初說是要讓我當聘禮送給道侶的。”
“我跟雲景和無緣無份,本以為送不出去了。”沐言汐挑了下眉,“還好現在有你了。”
易無瀾點點頭:“那便是搶的了。”
沐言汐:……
可惡,這人怎麽什麽都猜得到。
沐言汐調戲易無瀾失敗,悶悶不樂的往屏風後繞去,“反正給你了就不準退回來。”
“不然我多丢人。”
易無瀾看着沐言汐的背影,默而失笑。
原本扣在镯子上的手緩緩松開,去往一旁的美人塌打坐。
察覺到易無瀾那頭沒了動靜後,沐言汐緩緩将蒙頭的被褥掀開。
黃昏暖陽下,青衣仙君腰背挺直,一派沉穩凝然,哪怕被人以‘道侶镯’調戲,依然沉心靜氣。
真是難為易無瀾了。
正欲說些什麽,耳邊傳來幾分動靜,引得沐言汐瞬間警惕。
易無瀾顯然也察覺到了此事。
沐言汐以口型無聲問:“是店小二?”
易無瀾搖頭,以神識查探一番門外狀況後,面色沉了下來,“你在這裏待着。”
本以為沐言汐要用晚膳,易無瀾并未在房門處下結界。
房門被輕易推開,閃入一道人影。
雲景和在與顧淮之分析後,越發覺得戴面具的女修就是沐言汐。
無論是卺玉合歡上罕見的大片合歡花,還是沐言汐那張令人難以忘懷的臉,都令他離開神霞殿後念念不忘。
他不清楚沐言汐身體的具體狀況,卻知曉沐言汐急需一個靈力與她契合的修士。卺玉合歡的驗證結果,就是他最大的底氣。
他一直等着神霞殿回頭求他。
沐言汐不可能再找到一個天賦比他更為出衆的人了,雲景和曾經對這點有着充分的自信,可沐言汐身邊出現的另一名女修,也令他産生了危機感。
雲景和潛入屋內,看着屏風後映出兩道靠在一起的人影後,像是再也按耐不住一般沖了進去,卻發現屏風處居然還有一道結界。
修長的五指擡起,靈力迅速自掌心凝聚。
下一瞬,結界轟然而碎,屏風後站立的人影随之分開,一道青色的身影自屏風後繞了出來,看着他的目光猶淬寒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