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寧知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求助似的看向花卿予。

花卿予的神色并不似剛開始帶有的敵意,那雙上挑的鳳眸微微眯起,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手背上輕點着。

望向二人的目光中竟帶着幾分笑意, 好似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寧知弈原本想說的話都憋了回去, 只好往花卿予身後挪了挪, 以防被傷及到。

沐言汐以為她跟易無瀾今日都會被送回神霞殿治傷, 在強勁的靈力于耳邊轟鳴時,只有緊緊抱着易無瀾腰腹的手在不斷縮緊。

但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随着那片靈力光芒的大盛,沐言汐條件性反射的閉上了眼,但也只有那麽一瞬。

她便迎着那股靈力光芒,再次迅速睜開眼。

可這一回,靈力光芒卻向四周擴散而去,幾乎消失不見,好似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擡頭去看時,易無瀾剛好低下頭, 緊抿着唇, 向她安撫性的點了下頭。

沐言汐立刻松了一口氣。

但她的心又很快被提了起來, 慌慌張張的順着易無瀾的腰往上摸了摸,語氣倉皇失措:“青衣你怎麽樣, 有沒有被傷到?花姐姐可是化神後期。”

易無瀾按下沐言汐的手, 又帶着她轉向花卿予的方向,輕聲道:“方才花宗主手下留了情。”

她們從美人圖中出來時,破境溢出的靈力已将周圍存放拍賣物的法器毀過一輪。不知道是不是沐言汐的錯覺,那些法器上的痕跡似乎更深了些。

可沐言汐沒有心思去關注那些法器, 直接朝着花卿予走了過去, 揪起花卿予的領子,一雙狐眼兇巴巴的瞪着:“趁我還沒徹底生氣, 說點我想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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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卿予的視線從易無瀾身上悠悠的轉了回來,落在自己的衣領上。沉默好一會兒,說了句沐言汐最不想聽的:“撕吧,撕了姐姐以身相許給你賠罪。”

沐言汐一愣,聽到‘以身相許給你賠罪’時,立刻想起美人圖中的幻境,耳根子不由得一熱。

她抓緊了花卿予的衣領,将其死死揪在一起,令半點春光都洩不出來。

說話時也沒留情面,不停的使着眼色:“你這麽大把年紀怎麽還欺負小孩啊,你趕緊向青衣道歉。”

“我年紀大?”花卿予六百多歲的年紀,在化神期修士中也是極為年輕的。

沐言汐讪讪一笑:“花姐姐風華正茂。”

花卿予輕輕笑了一聲,勉強接受了她的說辭,看了眼易無瀾的方向:“你想要我向她道歉?”

沐言汐點點頭,正要催促。

卻見易無瀾斂下眼睫,淡聲拒絕:“是我毀花宗主陣法在先,花宗主此舉也是情理之中。”

乍一聽是你來我往,可沐言汐并不傻,易無瀾只是毀了花卿予的一幅畫,用的靈力也就元嬰期的靈力,可花卿予是化神期修士,難不成剛剛那一擊也只有元嬰?

這些日子的相處,令沐言汐早就摸清了易無瀾的脾性,被人冒犯也不會計較。

之前她看易無瀾為她自己隐忍不發時,也許還會有幾分想要欺負人的沖動,此刻看着易無瀾不讓她難做而忍下,氣得眼睛都紅了。

她趕緊松開花卿予,拉過易無瀾再次仔仔細細的查看一番:“你真沒受傷?”

易無瀾搖了搖頭,“沒有瞞你。”

一旁的花卿予見她們膩膩歪歪的樣子,忍不住打斷:“她衣服顏色這麽淡,受沒受傷你看不出來嗎?有必要反反複複問?”

沐言汐頭也不回的冷笑:“是啊,人家陪我去找救命的藥草,為我破陣,我憑什麽不關心她?不像那個誰誰誰,小氣到沒了一張畫就要人性命,怪不得在外名聲那麽差勁。”

‘誰誰誰’本人:……

沐言汐一和花卿予說話就來氣,狠狠一咬牙,強行克制住想要動手的沖動,面如沉水的将易無瀾往花卿予面前一拉,沒好氣道:“你趕緊替她看看。”

易無瀾推辭道:“不用的,我真沒受傷。”

靈力鬥法的傷勢很多都是不見血的暗傷,沐言汐不至于連這個都不清楚,狠狠道:“之前讓你好好提升修為你不聽,現在受了傷再不醫治,落下病根影響修為怎麽辦?”

見易無瀾還想開口,沐言汐又瞪她一眼:“你閉嘴。”

易無瀾垂下眼,挪動的腳步停了下來,安靜的站在沐言汐身側。

花卿予身為合歡宗宗主,自是嘗遍了世間情愛,甫一見到如此純情的沐言汐,甚至都不忍心拆穿了。

想起前幾日不遠萬裏來風月樓送茯神草的凝霜月,當時她還為神霞殿願意放沐言汐這個病秧子下山而感到不可思議,如今一看,神霞殿也未必不知情。

被蒙在鼓裏的,應該只有沐言汐這個把人捧在手心裏護的冤大頭一人。

而她……自然是舉雙手成全的。

易無瀾到底是何身份,是何修為又與她有什麽幹系呢?

反正被盯上的不是她,到時候被吃幹抹盡的也不是她。

花卿予往前走了一步,“要我幫她看傷?不怕我治壞她?”

沐言汐見花卿予态度有所松動,忙撲過去一把抱住花卿予的手臂:“花姐姐人美心善,我自是極為信任的。”

“拿開你的爪子。”花卿予冷冷道,“我兇名在外哪裏是什麽好人,風月樓中這麽多修士,總能找出幾個醫修,求我做什麽?”

沐言汐死死拖住花卿予不讓她走:“姐姐修為高深,換做別人我不放心。”

見花卿予還是一副軟硬不吃的表情,沐言汐擔心易無瀾的身體,只好使出苦肉計。

她眨着眼,漂亮的眸子中泛出一層水霧,我見猶憐,“我的神魂還得靠她才能穩定,其他人都不行。”

花卿予:……

花卿予顯然也明白沐言汐神魂的特殊之處,當年雲景和能被沐言清選中,也是沐言清暗中測過靈力契合度的。

她幽幽的瞥了沐言汐一眼,終于還是沒舍得為難她。

她走到一旁堆滿法器之處,收拾出一方能坐的小塌,将沐言汐往上一推。

沐言汐嫌棄小塌上還有未掃除的灰塵,此刻卻也不好再挑,拉着易無瀾的手巴巴看向花卿予。

花卿予慢條斯理往小塌另一側一坐,忽而問起:“所以你的神魂能穩定能下山,是因為她?”

沐言汐毫不猶豫的點頭。

花卿予‘啧啧’兩聲:“既然你們關系都這麽親密了,那剛剛在美人圖裏為什麽沒能正常破境?”

沐言汐被問住,“我……她……”

花卿予十分好奇:“所以你的元陰還在嗎?”

沐言汐:……

花卿予平日裏見到感興趣的修士都能就地擄人,根本不覺得這問話有什麽不妥。

沐言汐的臉色僵了一瞬,看向花卿予時,艱難開口:“花姐姐,你覺得我們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說這樣的淫詞穢語合适嗎?要是被人聽到,名聲還要不要了?”

花卿予嫌棄道:“且不論這裏不會有其他宗門之人進來,就算有人進來又如何?能進風月樓的難道不知道合歡宗的做派?難道我問句‘元陰’就算敗壞名聲了?”

沐言汐讨好的笑着,一臉聽不懂的無辜表情,想要就此糊弄過去。

花卿予也沒有再挖苦她,十分敷衍的隔着衣袖搭上易無瀾的手,易無瀾竟也絲毫沒有躲閃,令花卿予下意識覺得不太對勁。

果不其然下一刻,待她将靈力探入時,一道熟悉的、強大的靈力将她完完整整的擋了回來。

半分經脈都沒能摸到。

得了,這還探什麽?

但礙于沐言汐在一旁十分擔憂,又十分緊張的模樣,花卿予故作嚴肅的皺起了眉,“你稍等,她這個……讓我再探探。”

沐言汐湊上來:“怎麽樣怎麽樣,傷得嚴重嗎?可需要什麽丹藥?”

“她……”花卿予話音一轉,半威脅半戲谑着問,“你的元陰還在不在?”

沐言汐沒想到這時候了花卿予還在計較這個,若是不回答,花卿予定然不會好好給易無瀾輸靈力。

若是如實回答,就花卿予那個德行,定是要嘲笑她的。

于是沐言汐咬牙切齒:“不在,早沒了。成千上萬次,滿意了?”

花卿予拖長了尾音‘哦’了一聲,下了結論:“那就是還在了。”

沐言汐:……

那麽高的修為放在身邊也不知道用一用,真是白瞎了。花卿予并沒有猜中了的幸災樂禍,一張臉看起來都要綠了:

“我看你們都是被那群老古董給教壞了,你倆長成這樣還這麽規矩,真是暴殄天物。果然這修真界除了合歡宗,就沒一個宗門有正常人。”

沐言汐唇角抽動,卻也不敢反駁:“所以她的傷?”

“不難。”花卿予沒好氣道,“我給她輸着靈力呢,你若是不放心,等會兒可以去外面找修士給她看看,定然不會留下暗傷。”

沐言汐終于安心,滿臉崇拜的看向花卿予,十分配合:

“花姐姐好厲害,這麽重的傷只要随便輸輸靈力就能治好!”

“不愧是聲名遠播的合歡宗宗主!”

“真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花卿予冷冷看她:“茯神草到手了,等我治好她,你又要走?”

沐言汐這麽乖巧誇人的時候,定然有詐。

“哪會呢,我是那種不知感恩的人嗎?”沐言汐笑了笑,“我還要再跟花姐姐說說話,還想去樓下為花姐姐花些錢呢。”

花卿予收回手,直言:“你還有什麽想要的,一并告訴我就是了。”

沐言汐:“不用不用,我就是想搶別人的東西。”

花卿予心下一琢磨,很快想到:“雲……”

沐言汐一見花卿予輸好靈力,拉過易無瀾就往外跑:“再不過去拍賣就要結束了,花姐姐,我先告辭啦!”

說罷,腳下已出現一道傳輸陣,拉過易無瀾腳尖一點,二人化為兩縷青煙消散在半空。

“……景和?”花卿予才說出未盡的話,沒良心的小崽子就已不見了身影。

*

風月樓三樓,沐言汐自另一個早就擺在這裏的傳輸陣出現,她朝外環顧一圈,輕輕松了口氣。

花卿予每次提起‘元陰’之類都能喋喋不休說上老半天,若不是她跑得快,肯定又要被捉着學習春宮圖。

看春宮圖倒是沒什麽關系,主要是旁邊還有個易無瀾在。

易無瀾是要好好修道的人,她不能帶壞易無瀾。

穿久了合歡宗的衣服,沐言汐難得自靈芥中取了套素淡的衣服換上。

水墨紋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沒了平日裏那咄咄逼人的豔麗,廣袖袍擺在空中微微拂動,便若粼粼水波在她身上泛過,勾畫出纖細欣長的身姿,反倒別有一番清逸灑脫之感。

樓外夜已深,風月樓中依舊人山人海,一樓唱價此起彼伏,沐言汐只是随便找個理由躲開花卿予,只是沒想到下了五樓,還真被同在三樓的雲景和吸去了視線。

她随意往下一瞥,是一塊罕見的精鐵石,可用以鍛造法器。

樓內氣氛熱烈,敢入風月樓的修士大多有所準備、手頭寬裕,花起靈石來十分大方,不消片刻就從八百靈石一路唱價到了五千。

沐言汐覺得新奇,也跟着輕敲手中的競拍石,她的報價立刻浮于包間外的玉石上,又被傳送到一樓主持競拍的修士手中。

她從小長在神霞殿,見過不少好東西,唱價之物與她而言其實大多沒什麽用處。但總歸拿了花卿予那麽多茯神草又毀了人家一幅畫,總得賠些靈石。

雲景和拍什麽,沐言汐就也跟什麽,時不時出個手,這番闊綽的舉動,也惹來不少目光。

但那些目光都被擋在易無瀾設下的結界之外,不可窺探半分。

易無瀾坐在一旁,自桌案上的果盤挑出完整無缺的葡萄,再将皮剝下。

白淨的指尖骨節分明,剝皮時不緊不慢,再将果肉放入一旁的鮮牛乳中,葡萄無籽,用勺稍稍搗碎,手掌覆在碗壁,不一會兒,冰涼的牛乳已成溫熱狀。

牛乳被加熱後,混着葡萄的香甜味發散開來,沐言汐正拍下一件法衣,鼻尖循着香味來源轉過頭。

易無瀾将碗遞到沐言汐那側,“嘗嘗?”

沐言汐喝了兩口,惬意的眯了眯眼,安撫了隐隐要鬧脾氣的五髒廟。

幾個時辰後,随着一輪輪的唱價過去,靈丹法器之類都出了不少,甚至中場休息時,還有合歡宗修士拿自己當競拍之物的。

随宗門前來的修士自是不敢再拍,沐言汐也讪讪的縮回了手,百無聊賴的摩挲着靈芥,盤算着等會兒再給花卿予送多少靈石。

一輪接着一輪的唱價後,終于來到了此次風月樓唱價最為萬衆矚目的法寶。

“最後一件法寶為本次唱價的鎮場法寶,想必諸位都有所耳聞,正是玄酆秘境的地輿圖,底價一萬靈石。”

話音落下,滿座嘩然。

地輿圖的一角被展開,裏面展露出一片縱橫交錯的靈線,其間甚至還有機遇與險境的标注,在衆目睽睽之下揭開神秘的面紗。

“玄酆秘境的地輿圖,連兇睨獸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啊!”

不知是何方傳出一聲激動的叫喊,緊接着,便有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其中:“一萬一千,誰也別跟我搶!”

其他人哪能示弱,各自的玉牌頻頻閃現新的報價,一路飙升,沒幾息便突破了五萬靈石。

沐言汐驚異的睜大了眼,她也曾在書中見過有關玄酆秘境的記載,相傳是位極有飛升潛力的大乘期修士的埋骨之境,也有傳言稱那是修士飛升後所留給世人的傳承。

就算是當年仙魔大戰中,隕落幾十名大乘期修士的神殒之境,也并未出現過那樣被後人追捧的秘境,可想而知其秘境主人的神秘與強大。

可惜的是,書中對于那位前輩沒留下半點只言片語,也許‘隕落之說’都是人雲亦雲罷了。

玄酆秘境每百年出現一次,每次開啓後都有不少修士悟道、修為大增,亦有很多外界難尋的奇珍異寶,被修真界視作煉虛期以下修士歷練的絕佳去處。

修士的煉虛期向來被視作一道門檻,煉虛期之前的修行,皆是找個師父正确引導,跟着同門修行就能完成的。

然而煉虛期開始,修行進階不僅僅靠蠻練,更考驗自行悟道,也是從這一階段開始,修士之間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大。有很多修士天資尚可、出身大宗門,窮其一生也難以找到突破的機遇。

因此,玄酆秘境的開啓才更令人趨之若鹜。

玄酆秘境每次開啓時,秘境內都會有很大的變動,偶有修士詢問進入過秘境的前輩讨要經驗,待到自己進入時,卻發現已大有變動。

一名修士的經驗或許不夠,那麽千名、萬名修士的經驗呢?将所有人的經驗整合出來,就算不能一比一還原秘境,也總能摸到些玄酆秘境的變化訣竅。

合歡宗情報遍天下,若是想要打聽一處秘境,合歡宗所掌握的信息定是最多的。

沐言汐下意識轉頭看向身邊人,易無瀾的神色如常,她心思微轉,問道:“你已是元嬰後期的修為,可要去玄酆秘境尋一尋突破煉虛的機緣?”

易無瀾轉眼看向她,眼裏似是又了些微波動:“玄酆秘境中有不少珍稀靈植,相傳其維持秘境之力的真正秘寶亦未曾現世。”

沐言汐輕曬:“這種騙人的東西還真有人信啊?”

“十萬靈石!竟然有人有人出了十萬靈石!”

“淩霄宗可真是財大氣粗啊。”

旁邊幾聲驚呼聲拉回了沐言汐的思緒,她移開眼,心中思緒萬千。明明只是一種虛無缥缈的猜測,可從易無瀾口中說出時,沐言汐下意識就有些動容。

那份地輿圖的唱價仍在源源不斷走高,上了十萬靈石後,不少人都只能遺憾收手旁觀,還在争搶的幾乎只剩下三樓的各大宗門。

直到一玉牌上直接浮現出十五萬靈石的高價,風月樓中的修士紛紛倒吸一口涼氣,轉眼望了過去。

那人位處二樓,顯然不在九大宗門之列,修為不高,想必是哪個修仙世家的小仙君。許多修士看他的眼神都帶着妒恨與不屑,那男修卻全然不覺,坦然接受所有人的打量。

他身後又走出一男一女兩名修士,稍稍釋放了些靈力威壓,易無瀾便立刻加固了包間的結界。

在場的修士大多修為不高,高階修士就算有想要之物,也會派門下弟子前來。此刻樓中有不少修士承受不住靈壓跌坐下去。

僅僅是一瞬間,在合歡宗出手前,那股威壓又被撤了去,顯然不是個善茬。

能得修為如此高深的兩名修士做護衛,一時之間,修士的注意力從玄酆秘境的地輿圖被稍稍分散了過去,紛紛議論起來。

十五萬靈石,足以夠一個小宗門一年的開銷。地輿圖确實難得,卻也不是萬無一失,誰知道下一次開啓時裏面又會變化成什麽樣子?

這下,跟價的修士就更少了。

那男修滿臉春風得意,仿佛已經将地輿圖收入囊中。

這時,三樓對面的玉牌忽然亮起,清晰顯示出報價十六萬,唱價之人也毫不避諱的走了出來,是淩霄宗的一名小師妹,顯然是被推出來的。

那志得意滿的男修笑容凝滞一瞬,又将價格擡到了十六萬五千,顯然是不怕得罪大宗門,淩霄宗也在繼續加價。

此時樓外晨曦微露,已是第二日早晨,風月樓中修士的熱情空前絕後,幾乎因這二人的争奪紛紛振奮起來。

沐言汐看他們競價看得目瞪口呆,憋了憋,還是忍不住出聲:“這也太……”

她不知何時已經挪出了包間,跟旁邊隔間的幾名修士一起趴在欄杆旁看熱鬧,巨大的柱子擋住了她的身形。

旁邊的修士正是之前給她看唱價物圖冊之人,幾人本就是自來熟,聽到沐言汐的話後,得意道:“被我說中了吧?這份地輿圖競價定會激烈,咱們看看戲就行別湊什麽熱鬧。”

沐言汐小聲吐出下一句:“這也太低了吧。”

畢竟,她可是被妙神算那六盞破蓮花燈騙去一千靈石,連眼睛都不曾眨過一下的人。

沐言汐在之前唱價之物上還有所收斂,如今看來,她把風月樓整場的東西拍下來都不成問題。

僅存的幾名競價者幾乎都要為地輿圖的競價打起來了,價格也一路攀升到了十八萬。

合歡宗主持的修士漠然站在最中央,絲毫沒有半分激情,只是冷眼旁觀靈石的一次次堆高。

争搶到最後,淩霄宗的玉牌上給出了二十萬靈石的價格,二樓那位志得意滿的男修狠狠一皺眉,看向了身後年長的修士。

那修士彎腰低聲跟他說了兩句,最後按着他的手搖了搖頭。

男修似乎還掙紮了一番,試圖勸說旁邊的修士。

可那人的态度很是堅決,男修握了握拳,最後拂袖往座位的方向而去。

想來是無法再加價了。

淩霄宗被推出來惹人視線的小師妹,也終于松了口氣,身後珠簾晃動,現出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身姿卓然,眉目明俊,看起來與這類競拍格格不入。

正是雲景和,作為競拍得勝者款款而來,正要向衆人行一禮以示謙讓。

可他才剛擡起手,便被一道清脆的聲音給打斷。

聲音自三樓對面傳來,悠悠蕩蕩,連注入玉牌的靈力都散漫得不成樣子。

只見對面包間前的玉牌忽然亮起,清晰顯示出了報價:

三十萬。

全場嘩然。

*

隔壁幾名還扒在欄杆上看熱鬧的修士難以置信的看着身邊亮起的玉牌,第一眼竟以為是合歡宗的法器出了錯。

随後才發現那塊亮起的玉牌屬于隔壁包間,正是方才跟他們閑聊過的沐言汐。轉過頭時,沐言汐也不知何時回了包間。

結界一下,外人窺探不到內裏半分。

幾人面面相觑,靜默幾秒後,難以置信的叫出聲:“她她她…… 還真是她出的價?”

“好好好…… 好像是的?”

“什麽好像,就是她!”

三十萬靈石的價格一出,所震驚到的又何止是這幾名年輕修士,幾乎将風月樓整座樓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就連一樓趕着回去睡覺的唱價修士,也褪去了一夜的不耐煩,聲音激動起來:“三十萬靈石,可還有更高價格的?”

透過珠簾,沐言汐見到雲景和甩袖離去的背影。

她揚了揚眉,淡定從連通玉牌的法器上收回手。

一樓修士三聲磬響,唱價結束,玄酆秘境的地輿圖就此歸沐言汐所有。

待到合歡宗修士将地輿圖呈上來時,沐言汐戳戳易無瀾的胳膊:“這東西你拿着,趁這幾日好好琢磨琢磨。”

易無瀾推辭道:“既是你拍下之物,自是你來翻閱。”

沐言汐:“我的你的有必要分那麽清楚嗎?來我們一起……”

話還未說完,在翻開地輿圖的那一刻,沐言汐眼睛倏地睜大。

這哪裏是本地輿圖,裏面該有的地形靈線褪去僞裝,變成了一張張栩栩如生、活色生香的春宮圖!

沐言汐一口氣嗆在喉嚨中,幾乎咳了個撕心裂肺。

“咳咳!這,這一定是弄錯了。”

易無瀾擡手撫上春宮圖邊緣,沉吟片刻擡手一點,春宮圖中書墨蕩漾了兩圈。

內容倏地一變。

春宮圖一分為二,這才顯現出下層真正的玄酆秘境地輿圖來。

沐言汐捂着唇咳了半晌,眼尾緋紅一片。

想必是花卿予對于她的元陰賊心不死,故意在地輿圖上面附上一本春宮圖來誘惑她。

可她是那種人嗎?

沐言汐想了想,十分坦然的下了結論:她确實是那種容易沉溺紅塵的凡夫俗女。

但身邊的易無瀾卻絲毫不顯窘迫,沐言汐悄悄又将春宮圖掀開一角:“要看看嗎?這可是合歡宗宗主親筆所畫的春宮圖。”

“畫功栩栩如生,還配有劇情,外面人想買都買不着。”

易無瀾似是被她煩得不得了,側頭看她一眼,薄唇輕啓:“你為何知道是花宗主的手筆?”

“那日剛入風月樓時,桌上不就癱着花姐姐的畫作?”沐言汐失笑,“她不是還想把你畫入春宮圖中嗎?好在我攔……”

話音在沐言汐看清春宮圖上人物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剛才翻開時,只看到交纏的身姿,如今一細看,才發現春宮圖上描摹的臉是她們二人。

沐言汐再度合上了春宮圖。

偏偏這時,不知情的易無瀾還在問她:“你被畫進去過嗎?”

沐言汐含糊道:“有過吧。”

易無瀾又問:“你見過?”

“沒有,可花姐姐若是把畫着我的春宮圖流出去,我姐姐定然第一個找她算賬。”

沐言汐輕聲笑了笑,“她可打不過我姐姐,等我姐姐突破進階了,我讓她替你報仇啊。”

易無瀾搖了搖頭,順着她提起的沐言清問:“你想過如何跟她交代千棘林中的事嗎?”

沐言汐将春宮圖往下藏了藏,試圖拉進袖中,“到時候再說呗,我姐姐看着面冷,心其實軟得很。”

她的視線掃過易無瀾,意味深長:“不像有些人,哪哪都是冷的。”

易無瀾聽出她言下之意,靜默半息:“以後我會注意。”

“注意什麽?注意對我噓寒問暖啊。”

原本是很正經的話,但處在不正經的風月樓中,聽起來也便不那麽正經,沐言汐樂得直笑。

“不用改,這樣挺好。”她将那份地輿圖遞了過去,揚起的聲音裏還夾雜着幾分揶揄,“但凡換個人早就受不了你了。”

易無瀾接過地輿圖,擡眸看她:“那你在千棘林,為何不選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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