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花卿予神色複雜的看着沐言汐:“你平時看着腦子挺聰明的, 怎麽遇……”

“花宗主。”易無瀾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輕聲道,“勞煩你了。”

沐言汐也跟着附和:“哎對對對, 而且你已經不分青紅皂白打傷我的人兩回, 記得多給點補償。”

花卿予看向沐言汐的靈芥:“我剛沒給你?”

沐言汐:“哦哦哦。”

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

但不妨礙她多再要一些。

看着花卿予為易無瀾輸靈力, 沐言汐才記起花卿予好像還有話沒說完, “花姐姐,你剛剛是要跟我說什麽嗎?”

輸了靈力,終于肯叫姐姐了。

“沒有。”花卿予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收回搭在易無瀾手腕上的手,提議道,“玄酆秘境還未現世,這些日子你就待在風月樓。”

沐言汐渾身一僵,這才察覺到花卿予又想對她的身子圖謀不軌。

她熟稔的撒嬌:“能與我靈力契合的人少之又少,姐姐就別費心思啦。”

花卿予的眼瞳裏全是漠然, 語帶威脅:“昆侖山離朝歲城不遠。”

沐言汐知道此事不好像之前那樣糊弄花卿予, 眼珠子轉來轉去, 拼命思索着該如何渡過這一關。

花卿予的目光轉向周身氣壓似乎更低了幾分的易無瀾,似笑非笑的等着對方的反應。

Advertisement

人, 她是打不過。

但這并不妨礙她添些堵。

況且, 不多添些堵,不惱羞成怒,小崽子的神魂什麽時候能穩定下來?

真指望那幾株破草嗎?

假清高。

沐言汐往易無瀾的方向挪了兩步,擋住花卿予的視線, 眼眸微微一動。

花卿予捕捉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知曉沐言汐又要打什麽壞主意了,索性抓過沐言汐的肩膀往前一拎。

只是不知道為何, 沐言汐被扯過去時臉色倏然一年,軟弱無骨的往前撲去,好似渾身的生機在這一刻都被吸走,臉色慘白如紙。

哪怕早有準備,花卿予還是被沐言汐臉色的變化給震了一下,下意識扶住沐言汐。

可有人比她更快,早已在身後攬住了沐言汐。沐言汐渾身發抖的靠在易無瀾身上,渾身經脈在冷白的皮膚下若隐若現。

她剛要說話,出口的卻是一聲壓抑在喉中的痛音。

花卿予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麽,手足無措的就要給沐言汐輸靈力:“是不是神魂又發作了?”

沐言汐像是早就習慣了,掙紮着想要說話,卻被順不上的氣嗆了個死去活來。

“她用不了你的靈力。”易無瀾趕在花卿予之前,将沐言汐的手腕覆在寬袖下,将源源不斷的靈力灌入幹涸的經脈中。

“那她現在如何?茯神草呢,那些茯神草在靈芥裏?”花卿予拉過沐言汐的另一只手腕去探,眼神瞬間就變了。

沐言汐的意識在漸漸抽離,她聽着花卿予的話,卻沒有力氣去解釋。往常茯神草都能撐一個月的,發作起來也沒那麽猛烈。

然而上一次發作,似乎還不滿一周。

縱使沐言汐想要回去神霞殿安安分分的養着也根本來不及,鼻尖嗅着清冽的雪水味,似乎還夾雜着未散去的桃花香,沐言汐任由自己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淵中。

意識一直在不斷下沉。

耳邊花卿予的聲音變得悠遠而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嘈雜的聲音。

“你生來的使命便是保護蒼生,怎可徇一己之私!”

“魔氣和靈氣相互排斥,你若一直不說是如何融合兩種氣源的,萬一遭到反噬,我們也救不了你。”

“如何融合兩種氣源?”

“如何做?”

“你該平衡二界,你該交出秘籍——”

“你該……”

那些嘈雜的聲音仿佛索命的厲鬼般,在耳邊源源不斷的咆哮,源源不斷向她逼來,像是要将沐言汐整個吞噬。

随着澀障的經脈被溫緩的靈力漸漸疏擴,沐言汐僵疼的身體稍稍緩和,卻依舊逃不開這漫天的黑暗。

殺氣撲面而來,那種窒息感幾乎要将她淹沒。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時,一道靈力驟然破開喋喋不休的嘶吼與咆哮,就連靈力上那些逼退萬物的刺骨冷寒,也好似融化千年雪山,将周遭所有的污穢都驅散。

昏昏沉沉中,沐言汐不由自主的去尋那個冷冽的懷抱。

沁人的雪水漸漸被清苦的藥香所遮蓋。茯神草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沐言汐迷茫的睜開渙散的雙眼。

意識朦胧間,熟悉的冷香逼近,玉軟花柔般分開她的唇,茯神草的藥香充斥入口中,再被送入喉口。

沐言汐下意識想要反抗,搖着頭想将茯神草吐出去,齒關卻被一道柔牆堵住,越是往外推,越是咽得更深。

茯神草入腹,經脈中殘存的劇痛似乎也被壓了下去,沐言汐咽嗚幾聲,直到那股溫潤的靈力再度入體,才安分下來,再度睡了過去。

*

再醒來時,周遭事物已大變,不似風月樓的華麗,倒是多添了幾分古樸的意境。陽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也顯得異常刺眼。

沐言汐下床推開就近的窗柩,窗外雲層湧動。

是在一艘飛舟上。

沐言汐即使折騰了一遭,身上卻并不狼狽,相反全身上下極為幹爽,像是有人為她掐訣清理過一般。

她伸手去夠外衣。倏地,一道靈力打來,将外袍送入她的手中。

沐言汐随手套上,恹恹的看過去。

易無瀾淡衣輕紗,繞過屏風而來。

她握着沐言汐的手腕,邊探靈力邊緩聲道:“你已睡了半個月。”

沐言汐在千棘林中就昏迷過十日,此刻聽到半個月也沒有太過詫異,只問:“那我們如今在哪兒?”

屏風擋住了透進的光,深邃的眉眼顯得異常肅然。易無瀾答:“各大宗門觀天象推測,玄酆秘境将于半月後開啓,你昏迷時不方便禦劍,花宗主為你安排了前往不栖嶺的飛舟。”

沐言汐剛醒來腦子還有些迷糊,問:“啊?那花姐姐沒來吧?”

“沒有。”易無瀾沉默片刻,忽而發問,“你的神魂還能穩定多久?”

沐言汐呼吸微弱,與易無瀾對視許久,輕聲呢喃道:“自然還能很久很久。”

“至少能陪你尋到突破的機緣吧。”

“替我尋?”易無瀾很快猜到了沐言汐的打算,“玄酆秘境?”

“對,你元嬰後期的修為進玄酆秘境正為合适,煉虛期的雷劫又兇險,總得提早做些打算。”沐言汐平時看着不着調,在易無瀾修為一事上,卻早有打算。

“在風月樓中我拍了不少護身法器,那日花姐姐也給了不少,應當能為你擋幾個雷劫。”

“無需刻意為我尋機緣。”易無瀾卻拒絕了她的好意,道,“修道之路本就兇險,渡不過,亦是命定的劫。”

沐言汐不管其他人是如何渡劫的,可當這話從易無瀾口中說出來時,令她心中莫名湧上一層煩躁,直接回到榻上,用倔強的背影拒絕易無瀾的提議。

船艙內再度恢複安靜。

沐言汐側躺在床榻上,手中勾着天魂絲,思緒紛飛。

她離開神霞殿也有一陣子了,千棘林的歷練結束了嗎?神霞殿有沒有發現她偷溜下山了?

應該不會影響到閉關的沐言清吧?

沐言汐剛醒來,被這一堆的問題繞得頭痛欲裂,閉上眼不消多時,又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饒是她修為築基,餓了半個月也有些受不住了,易無瀾不知去了哪兒,雅間內只剩下她一人。

隐約聽到有人在敲門。

“小殿下?你醒了沒?”

“小殿下你還好嗎?”

那聲音帶着焦急又好像可以壓低了聲音,像是擔心被人發現似的鬼鬼祟祟,沐言汐隐約覺得不對勁,系好腰帶趕過去開門。

門外之人,是合歡宗的寧知弈。

寧知弈瞧見沐言汐這副衣衫勉強能算端正的樣子,稍稍松了口氣,壓低聲音道:“覃将城有要事急需宗主處理,宗主走前吩咐我照看小殿下,我等了數日着實有些擔憂,這才趁那位女修不在冒昧打攪。”

“你說的是青衣?她在裏面你敲門就是了。”沐言汐不明所以,“我有些餓了,姐姐有吃的嗎?”

寧知弈想了想,将沐言汐往飛舟主艙引去,解釋道:“之前我也想進去看過你,可我剛敲開門,那位道友就看了我一眼,我……”

寧知弈止住了聲音,想起她們上飛舟的第二日。

她如何也想不通,上一瞬還替沐言汐輸靈力療傷的人,一舉一動精細到了極致,眉眼間的擔憂和謹慎幾乎能将人溺化。

可她剛推門進去送膳,嘴還沒來得及張,那人眉眼間的柔和便全然褪去,眼神漠然的看着她,散發出的每一分威壓都令她生畏。

自那日起,寧知弈沒再進屋送過東西,只是讓人備着吃食。沐言汐一直沒醒,吃食也一直沒人來取。

方才她見到易無瀾出門,這才抱着僥幸的心理來敲門,果不其然,沐言汐已經醒來。

沐言汐聽着寧知弈欲言又止的話,越發莫名其妙:“青衣看了你一眼,然後呢?”

腦海中浮現出易無瀾的身影,沐言汐下意識誇了一句:“她眼睛很漂亮吧?”

寧知弈:……

寧知弈想起那日在風月樓中劍拔弩張的情形,還是選擇跟自家宗主一樣不摻和進去,斟酌道:“她看了我一眼,讓我不要打攪你休息。”

話音一頓,寧知弈想起前幾日被嚴防死守的沐言汐,提議道:“小殿下是否要同我們一同用膳,入秘境前認個人。”

沐言汐知道想入玄酆秘境,她如今也只能跟着合歡宗,才能掩人耳目。易無瀾已經是元嬰後期的修為,她總得陪易無瀾進去找找機緣。

若是運氣好,她或許也能找到壓制神魂不穩的辦法。

為了照顧沐言汐的身體,飛舟的飛行速度很慢,禦劍半日就能到達的不栖嶺,飛舟飛了十來天都還沒一半路程。

沐言汐也見過神霞殿和淩霄宗修士用膳時的情形,對于合歡宗修士的也有過些心理準備,唯獨沒想到飛舟的主艙竟被合歡宗改成了一個小型賭坊。

她跟着寧知弈拾級而上,剛邁進門檻就聽到裏面傳來一聲震破天的:“炸!還跟不跟?”

沐言汐:……

沐言汐恨不能捂住耳朵,有些痛苦道:“寧姐姐,你們不是合歡宗嗎?”

寧知弈面無表情:“嗯,但他們喜歡,宗主也從不阻攔。”

沐言汐對合歡宗肅然起敬,一邊開賭坊一邊享風月之事,合歡宗的修士是如何找到時間修煉的?

合歡宗的修士一見到沐言汐進來,一個個雙眸放光,卻都被寧知弈一個眼神瞪了回去:“都給我收斂一點。”

那赤裸裸想要強擄人歡好的眼神不甘不願的收了回去,沐言汐險些都要招架不住。

她被寧知弈拉到了其中一張較為偏僻的矮桌旁,那裏本就有一男一女兩名修士,見到人過來後,将牌往旁邊移了移,騰出空位擺放吃食。

沐言汐笑了笑,拿過一碗甜羹小口喝着。

沒吃幾口,坐在對面的女修便開始套近乎:“對了,玄酆秘境的地輿圖你可翻看了?”

那圖被她送給易無瀾了,沐言汐以為女修想借,只能含糊道:“還沒看完,快了快了。”

“那你可得抓緊了。”

既然都提到了,沐言汐順勢問:“之前我已聽聞了一些玄酆秘境的玄秘之處,那真是大乘期修士的埋骨之境?”

“雷劫本就兇險,生死有命。”一旁的男修感慨道,“能修至大乘期已是修士中的翹楚,天道可真是半點不留情。”

身旁的女修笑道:“我這輩子修到煉虛期能活個一千年就夠知足了。況且玄酆秘境的形成也沒什麽記載,誰知道真相如何?沒準人那位祖師爺只是沒當着弟子的面飛升罷了。”

飛升的事情對于沐言汐這種初出茅廬、且神魂不穩之人太過遙遠,她更關心眼前的:“那玄酆秘境中可是真有什麽秘籍傳承,能助修士進階煉虛期?”

“這還能有假?每屆弟子都有不少出了秘境後便提升境界的,各大宗門的金丹元嬰期弟子,幾乎都會被送過來,玄酆秘境外也會有高階修士看守。”

女修解釋完後張望一圈,像是在尋什麽人。似乎是沒尋到,看向沐言汐的語速變得極快:“且不說秘境了,這些日子你都跟那個青衣女修在一塊兒?”

沐言汐如實回答:“是啊。”

女修意味深長的看了沐言汐一眼,拉了拉微敞的衣領,直言問:“我觀她是那副不解風情不近□□的樣子,倒真跟我之前接觸過的佛子像得很,要不要姐姐教你些東西?”

沐言汐神色一僵,這才發覺女修的話中之意。之前在風月樓時,為了防止花卿予招來神霞殿的修士,沐言汐繼續編造了她跟易無瀾的關系。

“她……”沐言汐腦中浮現出花卿予送給她的那本春宮圖,裏面的易無瀾就算是動情時也是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不,這你應該教不了。”

她舔了舔自己的後槽牙,意味深長的笑了聲:“她可比那些佛子還要清心寡欲呢。”

女修見她這樣子,不禁好奇:“怎麽可能?姐姐我就沒遇到過撩不動的,你肯定是沒用對辦法。”

沐言汐笑笑,卻不答,不知在想些什麽。

寧知弈有些看不下去,忙打斷:“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嘴上沒個度的,別在小殿下面前胡言亂語了。”

女修不服氣:“我哪有開玩笑?我這也是關心小殿下。”

寧知弈神色複雜的看向沐言汐,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又想起她進雅間送吃食時,被那樣冰冷眼神趕出來的場景。

若真開不了竅,又怎會在風月樓時對花卿予出手?

一個撩撥成性卻不開竅,一個開竅了卻極能隐忍,又怎是他們外人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女修接收到寧知弈警告的眼神後,也歇了話頭,将其引到其他奇聞逸事上,又很快打成一片。

*

沐言汐填飽肚子後剛打算離開,胳膊就被旁邊的女修拉了一把,再次跌回了椅子上。

“別這麽早回去啊,小殿下身體應當無大礙了吧?正好三缺一,陪陪我們呗。”女修随手将桌邊成堆的靈石一揮,清脆的撞擊聲響徹行舫,“姐姐教你啊。”

沐言汐睡了這麽多日早已沒了困意,想了想不再推辭,索性也加入其中,“可我不太會,之前沒玩過。”

“沒玩過的手氣才會好,我們打什麽,你看看有沒有類似能跟的牌就行。”女修捏着玉牌,忽而想起了什麽,“我一直忘問了,青衣呢?”

沐言汐摸牌的手一頓,擰眉道:“我醒來的手時候她就不見了,也許在飛舟甲板上看風景吧。”

女修蹙眉:“這麽高的天望下去全是雲,有什麽好看的?”

沐言汐沒回答,暗暗在雙響镯中注了道靈力,脆響被滿堂的叫喝聲淹沒,卻讓沐言汐感知到了易無瀾的方位,離得并不遠。

她繼續摸牌,想到了什麽,偏頭問寧知弈:“姐姐可知曉風月樓的茯神草來源?”

寧知弈專心致志的看着牌:“不知。”

旁邊的女修似是有所了解:“茯神草?我有些印象。”

沐言汐本是随口一問,若是能知曉茯神草的來源,以後也更為方便些。沒想到還真被她問到知情的了,“來自何處?”

女修答:“送茯神草的是個女修,修為定在元嬰之上,具體的我探不出來。她是直接來風月樓找的宗主,那日我進去奉茶,女修好像是在打聽一個人來沒來的,之後我就不清楚了。”

沐言汐沒心沒肺的應了一聲,摸了張牌後調侃問:“該不會是你們合歡宗的誰欠了人家情債,被人找上門了?”

送禮求人,送的還是茯神草,倒是便宜了她。

女修調整着玉牌順序,撫了撫紅唇:“誰知道呢,那人當日的神色與青衣姑娘倒有些相像呢,也不知道是誰這麽不厚道,撩了正經人家的小白菜還不負責。”

沐言汐在腦中将易無瀾代入其中編排一番,一想到易無瀾會有一天上門讨要情債,頓時樂得收不攏嘴。

“小殿下是摸了什麽牌如此高興?”女修沖她眨眨眼,“可別讓姐姐血本無歸啊。”

沐言汐看着手中那副亂七八糟都沒分門別類的玉牌,曬笑着岔開話題:“姐姐還是喚我師妹吧,到時候入了玄酆秘境也方便些。”

飛舟外雷雲翻湧,驚雷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引得小案上玉牌一倒,靈石滾落在上面,發出噼裏啪啦的脆響。

合歡宗的修士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颠簸,紛紛擡手掐訣,穩住小案。沐言汐還是第一回乘坐飛舟,對于這類颠簸應付不暇,整個身子歪來倒去,手中的玉牌也掉了好幾張。

女修趁機一瞄,沐言汐忙撲上去遮住:“不帶這樣的啊師姐!”

得了,連師姐都叫上了。

女修掩袖悄悄給沐言汐塞了兩張好牌。

沐言汐還沒弄清出牌規則,對于女修塞過來的兩張牌一知半解,正由于該放在哪頭,一陣熟悉的冷香悄無聲息的自背後侵上來,待她發覺時,易無瀾已坐在了她身側。

沐言汐莫名一縮肩,往小案的方向靠了靠,那股氣息也跟了上來,她的腰被圈住了。

許是易無瀾替她輸了半個月的靈力,此刻一靠近,沐言汐丹田內蠢蠢欲動的靈力,未免有些過分清晰了。

她往旁邊挪了挪:“你別靠這麽近。”

“別動。”

說話間氣息落在耳畔,沐言汐握着玉牌的手更緊了,正要回頭瞪人,腰身猛地一縮。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沒系緊的腰帶上系了個漂亮的花結,而後往旁邊抽身而去,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旁,那股壓迫感也随之消失。

原來只是幫她系個腰帶啊。

沐言汐也覺得自己戲有些多,小聲道:“謝謝。”

易無瀾應了一聲,看向被撤到桌角的碗具:“用過膳了?”

沐言汐點點頭,旁邊的女修便有些不耐煩的用玉牌敲了敲桌面,故意喊:“小師妹,該你出了。”

“唔。”沐言汐扭頭調整自己手中牌的順序,看着桌面上已經打出的玉牌,皺眉猶豫了好一會,也不知道該出哪張。

旁桌的一名女修側頭過來:“需要姐姐教嗎?”

沐言汐正猶豫,突然,一只手從身側伸來,指尖凝出靈力在其中三張玉牌上一點。

旁桌的女修悻悻回頭,露出一道心照不宣的笑。沐言汐猛地回過頭,後肩正好靠上易無瀾的胸口,一陣清冽雪融氣息撲面而來。

易無瀾選完牌後,又若無其事的坐在一旁,腰背挺直,與周圍歪來倒去的修士格格不入。

沐言汐不由得分了神,等到牌桌轉了一圈輪到她時,她又擰起了眉。

易無瀾又替她選了兩張牌,沐言汐難以忽視着那份若有似無、卻好似侵.入她每一寸的氣息,忍不住道:“你那個肯定出小了,你會玩牌嗎就亂打?”

話音落下,另三人紛紛放棄出牌,還真是牌面上最大的,沐言汐頓時面如菜色,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忍不住趕客:“你既然會打牌就自己跟人湊一桌,別來擾我興致。”

易無瀾将沐言汐的小脾氣收入眼中,眼睛微微一眯:“你神魂不穩。”

“現在挺穩啊。”沐言汐将手伸到易無瀾身前,故作嗔怪,“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氣息,哪裏還會不穩?”

同桌的修士聞言紛紛一愣,愕然看她:“全身上下?”

沐言汐在易無瀾面前口無遮攔慣了,本意只是想說自己被輸了那麽久的靈力,正是神魂最穩的時候。

如今被這麽一反問,她也不解圍,饒有興致的看向非要賴在她身邊看她打牌的易無瀾,“仙君,你說是不是呀?”

接下來,除了寧知弈,同桌的另兩人都像是瘋了一樣,拉着沐言汐問個不停:

“你不是說你們沒什麽關系嗎?”

“可以上床的那種沒關系?”

“她都跟你上床了,你為什麽還要嫌棄她不解風情?”

“我沒打算摻和你們私事,但你睡完就跑的樣子可真像我們合歡宗的弟子啊!”

沐言汐:……

女修還在催促:“你快說話啊,哎呀急死我了。”

這問得好像她是個抛妻棄女的惡棍,沐言汐唇角抽動:“我剛剛的那些話,你們就當沒聽到吧。”

男修滿臉疑惑:“為何?你那話的意思不就是你跟她雙修了嗎?”

沐言汐頭疼的揉着額角,“我說的是她給我輸的靈力,不是什麽進行雙修。”

男修和女修在沐言汐光滑幹淨的脖頸處打量一圈,找不出什麽暧昧過的痕跡後,對視一眼,勉為其難的……仍不相信。

但見好就收,沒有多逼問。

易無瀾為自己斟了杯茶,抿過杯沿時,袖口遮去唇邊一閃而過的笑意。

趕在沐言汐炸毛之前,易無瀾将話題引回了正軌,低聲道:“繼續玩你的牌吧。”

沐言汐小脾氣上來,也不想玩了:“打什麽牌啊不打了,你別在我面前礙眼。”

寧知弈早就放下了牌,就其悶在桌上也不催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二人吵。

坐在沐言汐旁邊的男修手中牌剩的是最多的,聊了會兒心思又轉回牌局上:“哎輪到誰了啊?剛剛那個是誰要了?”

“是我是我。”沐言汐見易無瀾又要幫她,那股靠近的熱源令她分外扭捏。她伸手死死按住要脫離的那張牌,換了另外三張,“你別碰我的牌。”

男修趴過去一看,直接大喜:“剛剛沒壓過你,這下總沒有比我大的了吧哈哈哈。”

而後,男修一頓操作猛如虎,直接将手裏的連牌散了個幹淨,“贏了!”

沐言汐:……

沐言汐差點被氣死,轉頭罵易無瀾:“都怪你!”

明明是她自己沒打對,嘴上卻還要叫嚣着推卸。易無瀾坐在她身側,皺了下眉,“那還打嗎?”

“打,你不準幹涉我,我贏個大的。”

男修隔空用靈力洗着牌,興致勃勃的問:“下一把賭個大的?”

誰知寧知弈将袖一甩,整好的玉牌頓時四散開:“累了,不打了。”

再打下去,飛舟等會兒就會被人掀了。

男修顯然沒悟到寧知弈的心思,直接垮下臉:“師姐不帶你這樣的啊,昨日都通宵了今日才幾時?怎麽我一贏你就不打了,難不成你嫉妒我手氣?”

他邊說,也不忘邊向另三人攤手要靈石,到手後樂颠颠的湊到別桌看牌去了。

易無瀾和沐言汐是合歡宗的貴客,寧知弈好說歹說将二人請出飛舟主艙廳,終于清靜了。

艙外正下着連綿細雨,船體外似乎是故意沒設避雨訣,放置了不少骨傘。

高空之上細雨如雪白水霧洋洋灑灑,沐言汐向來都掐避雨訣,如今見了骨傘入鄉随俗,正要去拿一把。

卻見易無瀾的手邊已撐開一把,移到她腦袋之上,為她遮去漫天雨霧。

骨傘的傘面上繪着山水墨話,被雨浸濕後多了層朦胧感。沐言汐忙往傘中擠,平時看着纖細的身體生生将窄小的傘面占去了大半,直接将撐傘的易無瀾擠出半個身子。

易無瀾默不作聲,既沒換一把傘,也沒掐避雨訣,就這麽微垂着眼,任由沐言汐鬧。

主艙到雅間也就十幾步遠,沐言汐走到一半就有些繃不住,攬住易無瀾的腰将人往傘裏一拽,大半個人都扒拉在易無瀾身上,罵罵咧咧:“被我擠了你就不能擠回來嗎?都淋濕了。”

易無瀾看了眼她們的姿勢,又引起了沐言汐的不滿:“看什麽看?你就這麽想淋雨?被別人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

易無瀾将傘面往沐言汐的方向移了移,喉間微動,像是做了妥協,“好。”

她的妥協令沐言汐臉色稍霁,沐言汐隔着水汽,看向那雙離得極近的眼睛。

克制的、沉默的,還有更多她看不懂的情緒。

沐言汐不禁停下了腳步,察覺到易無瀾的後背被淋到時,伸手撫了上去,指尖凝出一點靈力将其烘幹。

易無瀾察覺到她的動作,側過頭見沐言汐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怎麽了?”

沐言汐沉默了片刻,斟酌道:“剛剛摸牌時,我不是故意要跟你作對的,我就是……”

她皺起了眉,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她排斥的并不是易無瀾替她選牌,而是易無瀾每一次靠近時,那股冷香不經意擦過皮膚的觸感。

令她心神不寧。

有些莫名的煩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