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沐言汐下意識催動天魂絲, 往那個虛假的自己襲去。

緋紅的靈線瞬間出現,化為千絲萬縷向虛空而去。

這方幻境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攻擊,半空中立刻幻化出無數彼岸花。

彼岸花被穿刺而過, 化作團團迷煙迸散開來, 充斥過整個視野。

倏忽只見, 整座塔樓自腳下分崩離析, 若風雪過境般在眼前快速消散。

“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迷霧散去,沐言汐天魂絲的另一頭還纏繞在魔修的胸前,魔修身上還穿着那襲金色華服,那塊面紗也端端正正的戴在臉上。

雙手握在天魂絲上,似是在解天魂絲,見到沐言汐破境而出後,滿臉驚疑。

沐言汐無情拆臺:“就你那點破伎倆,還想困住誰?”

“你在幻境裏經歷到哪一步了?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魔修像是沒聽出來沐言汐的嘲諷,一門心思關心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你們親吻了嗎?脫衣服了嗎?”

沐言汐沒想到接下來還有這樣的橋段, 為自己的及時破境而松下一口氣。

但面上絲毫不顯, 對着魔修挑了挑眉:“看來你眼睛還是瞎的,看不出我修為也就算了, 還把青衣塞進幻境。我跟她清清白白, 你可別壞我名聲。”

魔修:……

“青衣是哪個?跟我過招前待在你旁邊那個?”魔修看起來像是要被氣笑了,“我說神霞殿的殿下,到底是我眼瞎還是你眼瞎,看着幻境裏的東西都不敢承認。”

她古怪的看了一眼沐言汐, 意味深長道:“我只是制造了幻境的條件, 幻境中要出現什麽人,出現什麽樣的場景, 都你自己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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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言汐愣了一下,語氣從磕磕巴巴很快變得鎮定自若:“不……不是……我那是擔心青衣的身體才記挂她。至于其他的都是你制造出來蠱惑我的。”

易無瀾不知用了什麽方法,令她現在的修為保持在了金丹中期,她進幻境那麽久,也不知道外面怎麽樣了。

所以在幻境中,她第一時間想到易無瀾也是情有可原,無可厚非的。

沒錯,就是這樣。

“蠱惑?”魔修輕笑了一聲,衣袖上的彼岸花暗轉流光,“可是……若是真的無欲無求之人,在我的幻境裏是看不到任何東西的啊。”

她眨眨眼,像是發現了什麽極為有趣的事,“我都不知道能影響你的是那個叫‘青衣’的,若是你真不在意,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如果将你跟神霞殿其他修士組在一起,你反應也會如此劇烈嗎?”

“那麽,你到底是因為想到她,才中了幻境。還是因為入了幻境,才想到的她?”

随着魔修最後一個字的落下,腳下再度發生了急劇的變幻,沐言汐的雙目被強光刺得忍不住閉上片刻,再睜眼時,發現自己整個人正躺在沼澤邊。

陽光透過烏雲照在沼澤田上,整個沼澤看起來安靜而祥和,湖面上幾株叫不出名的靈植随着沼澤波動輕輕晃動,只是沼澤裏面卻沒了之前顯現出來的機緣。

沐言汐不知道魔修又把她扔到了幻幽島的哪一處,她入幻境也有好一陣了,還得快些找到易無瀾才好。

她給自己掐了道清身訣,搖了搖腕間的雙響镯,得到了淺淺的回音。

前些日子她聽白黎初提起,入了幻幽島後他們那些傳聲法器都失了效,沒想到雙響镯還能派上用場。

沐言汐沿着沼澤往前走去。

周圍的草葉屏障依舊盡心盡責的攔住去路,在草葉屏障與沼澤之間的叢林中,一道身影逆着光飛速穿梭而來,身形被叢林遮去了大半,只能依稀看出模糊不清的輪廓。

……易無瀾?

沐言汐愣住。直到那人離得更近了一些,站在了沐言汐的身前,她才敢确定來人真的是易無瀾。

“青衣,你怎麽會在這裏?”沐言汐甩了甩腦袋,還以為是方才魔修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讓她腦子不清醒了,“神霞殿的其他人呢?”

可是眼前的易無瀾竟然還是未消失。

不等沐言汐再次詢問,易無瀾忽而上前幾步,毫無征兆的将她擁在了懷中。

周圍湧動的沼澤田,伺機而動的草葉屏障,附近叢林中的植被妖獸,讓一切聲音都變得模糊不清。

沐言汐有些發蒙,被抱住的那一刻,她渾身都僵硬住了,身體也被帶得微微前傾。

其實,她跟易無瀾如這般的接觸并不算少,除去輸靈力時會有的接觸,她好幾次醒過來時,甚至都會發現自己滾進了易無瀾的懷中。

但此刻,沐言汐就好像一個從未接觸過懷抱的純情之人,耳邊只剩下了易無瀾那些萦繞不去的呼吸,以及身體相貼時,從易無瀾胸口傳遞過來的心跳聲。

“你,你……”她張了張嘴,半晌才穩住自己的聲線,“你怎麽來了?”

易無瀾依舊沒動,像是什麽也沒聽到似的。

直到沐言汐推了她一下,易無瀾的呼吸聲有一霎那的停滞,才緩緩開了口。

“你消失得太久,我便來尋你了。”易無瀾在她耳邊緩緩開口,“其他人還在原處等你。”

易無瀾的臉色已經恢複過來,單從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勉強。但沐言汐還是問了一句:“你身體如何了?”

易無瀾搖搖頭,轉而問她:“你可有受傷?那魔修呢?”

哦,對。

若不是易無瀾提醒,沐言汐差點就忘了那個讨人厭的魔修了。

她從易無瀾的懷中退出來,警惕的環顧一圈,未察覺到魔修的氣息後,才稍松懈下來:“她給我看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易無瀾若有所思:“你看到了什麽?”

沐言汐皺眉,易無瀾平日裏鮮少過問,就算是沐言汐主動提,易無瀾可能也不會搭理。但沐言汐被魔修的幻境影響得不輕,此刻一被提起,滿心都是魔修荒唐的那幾句話。

她随口道:“她能幹什麽好事?反正幻境已經被我破了。”

易無瀾點點頭:“那便不要想了。”

“你過來尋我時,可有見到其他宗門?”

“有,皆已脫困。”

沐言汐松下一口氣:“那就好。”

易無瀾擡頭看了一下旁邊的樹叢,提醒道:“這一帶與我們之前所經歷的不同,裏面有不少妖獸,誤失警惕。”

“你忘了我現在是金丹中期的修為了?況且我有這麽多法器防身,有什麽好擔心的?”沐言汐頓了頓,忽而調侃她,“你擔心我啊?”

“這不是有你在嗎?”

這種被人擔心的感覺委實不錯。

易無瀾搖了搖頭:“那也要小心些。”

二人在樹叢間走着,若是忽略旁邊詭異的草葉屏障,倒是別有一番滋味。風揚起沐言汐系在腦後的綢帶,引得步搖叮當作響。

還未消停多久,沐言汐便敏銳的察覺到從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這破島的機緣難不成全掉在神霞殿那兒了?我們要不要回去?”

“萬一只有那一個出口,我們豈不是要被困死在這裏了?”

議論聲紛紛,山色空濛。

人群中間的白衣男子卻好似未聽出他們口中之意,執扇輕搖,正是雲景和。

身旁人使了個顏色,一名男修擠開他人,湊到雲景和旁邊:“雲師兄,我知道你與神霞殿小帝姬當初定下過一樁姻緣,你心存愧疚,所以不願與神霞殿搶機緣。

但你別忘了,秘境中早晚都會再次相見,難不成我們次次都要相讓嗎?”

折扇一收,雲景和的聲音悠悠響起:“你是覺得我在故意偏袒神霞殿,而放棄機緣?”

“顧師兄你說句話啊。”那男修看向了顧淮之,“整個幻幽島的機緣恐怕都集中在那裏了,難道任由神霞殿獨吞?”

“我們并未勘破這座島的陣法,也并未打贏魔修。機緣降落于神霞殿修士處,定也是有所因果的。”

歸天宗弟子的聲音越急,顧淮之便越是溫雅平和,只是臉色卻十分蒼白,“九大宗門同氣連枝,不可生出異心。”

“我就是為你不值。”那男修話是對着顧淮之說的,眼睛卻瞟向雲景和。

“當年的婚約也是宗門長輩擅自定下,況且風月樓中已經讓過一回地輿圖,雲師兄倒是情深意重,我看那小帝姬卻絲毫不放在心上,早就帶着她的美人四處逍遙……”

然而旁邊淩霄宗的修士也跟着吵了起來:“我看你們也沒好到哪裏去吧?去風月樓前也不知道是誰偷了我師兄的霓羽令。”

雲景和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他站在顧淮之身側,神色陰沉至極:“你們是來歷練的還是來說書的?”

那兩名修士讪讪對視一眼,“好了我不說就是了。風月樓一擲千金,那位小殿下看起來确實不需要你的補償啊。反倒是顧師兄剛剛為了救你,肩頭的傷還帶着魔氣。”

“若是那魔修真是秘境所化,沼澤田裏也許就有快速愈傷的丹藥?”

雲景和強硬的态度漸漸松動,他擡眼望向天邊,半輪赤陽隐在薄霧後,半面璀璨半面印出一團朦胧的微光:“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你們的猜測罷了。”

“所以我們這不是來找你商量了嗎?”男修笑道,“只要我們去查探一二,就能知曉有沒有能快速愈傷的丹藥。”

雲景和沉默的權衡着。

倒是顧淮之撫上他的胳膊:“我打坐片刻便可以,無需如此費事。”

雲景和看着顧淮之小心翼翼的動作,終是嘆了口氣,“那魔氣我看着也不同尋常,到時候若是損傷經脈就來不及了。”

顧淮之猶豫道:“別人已經對神霞殿與淩霄宗的關系議論紛紛了,于你無益。”

“神霞殿難不成還要因為退婚拿捏我一輩子?”雲景和搭上顧淮之肩頭,小心避開他的傷,“行了,去給你尋藥,不是我們的就別拿。”

顧淮之扯出一抹笑:“好,聽你的。”

聽到這裏,沐言汐哪裏還會不懂歸天宗的意圖?

魔氣與靈氣不同,歸根結底都是用以修道的氣體。二者經過修煉都會轉化成修士體內的靈力,與其說顧淮之被魔氣所傷,不如說是被元嬰期的靈力所傷,并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歸天宗也只是眼紅神霞殿那裏出現的機緣,想要搶奪罷了。

沐言汐的手攥了起來,就在這時,一只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別沖動。”

“我明白,趕緊回去吧。”

二人正要追上去,一聲巨響忽而從右前方的叢林間炸開,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聲音傳來的方向,土石堆與高大的樹樁被連根推倒。

沐言汐與易無瀾的腳步慢了下來,警惕靠近。

一片狼藉中,只見一只血眼黑熊從中躍起,張牙舞爪。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樹木被推倒的動靜越來越大,黑熊獸顯然是發現了她們,正朝着她們的方向而來。

樹木一陣噼裏啪啦被推到的聲響之後,漫天抖落的樹葉中,一只兩人高的黑色靈熊大張獠牙,猙獰的朝着她們撲過來,一時之間,地動山搖。

“別動,在這等我。”在沐言汐想要召喚天魂絲之時,易無瀾已經率先迎了上去。

沐言汐難得回到金丹中期,自是不會聽這句話,可當她追上去時,前面已率先爆發出一道強烈的青色劍光。只見剛剛那頭駭人的黑熊倒在地上,身上赫然多了一道猙獰刺眼的口子。

妖獸的血從傷口中汩汩而出,粘稠得令人無法呼吸。

強悍的靈力甚至影響到了周遭的樹叢,以黑熊為中心的靈力波向四周散開,地面開裂,一道長長的溝壑深深蔓延數裏,只有站在黑熊不遠處的身影,握着手中再普通不過的花枝。

花枝上隐有青色靈力閃現,漫過花苞,綻開朵朵紅杏。

沐言汐索性放棄了召喚天魂絲,靠在一棵樹上,悠哉悠哉的欣賞易無瀾的身姿。

叢林間不止一只黑熊獸靈獸。然而另外幾只血眼黑熊在看到同伴被擊殺後,好似在頃刻間失去了最初的嚣張氣焰,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易無瀾并沒有主動出擊,這一動作令它們更為放心,逃命似的往叢林深處而去了。

沐言汐走過去抽出易無瀾手中的花枝,翻來覆去看了好半會兒,語氣泛酸道:“竟然是真的杏花枝啊。”

“先別動。”易無瀾伸手攔住了她的腳步,随着那幾只黑熊的逃走,安靜擋在最外側的草葉法陣像是瘋了一樣往東南角聚集而去。

與此同時,金衣魔修的身影也在東南角漸漸顯現出來。

她竟然一直都沒有離開!

一陣勁風向沐言汐與易無瀾襲來,從中将二人分開。

草葉法陣來勢洶洶,不過瞬息之間,待沐言汐擡頭時,易無瀾已經被完全吞噬進去。

沐言汐心下一緊,浩瀚的靈力若水般向着東南角激瀉而出。

天魂絲一經被召喚,現實中原本纏住魔修的那一端驟然松開,漫無天際的草葉大陣綠意璀璨,沖破虛空朝着沐言汐包襲過來。

釘在魔修身上的天魂絲也在這一刻被主動收回,勁風吹起魔修額前發絲,露出一雙妖豔而又狡猾的雙眼,脫身而去。

沐言汐顧不得魔修,催動天魂絲劃破虛空,一邊擔心易無瀾那邊的狀況,一邊妄圖将撲面而來的草葉驅除。

可是并沒有如她所願。

在魔修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裹挾着魔氣的草葉向四面八方漫開,沐言汐心中驚駭不已,一秒都不能多耽擱,從靈芥中胡亂抓了不知多少護身法器,朝着四周扔去。

可草葉的攻擊力太強,若一張血盆大口般,竟也将沐言汐吞噬了進去——

沐言汐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是栽在這樣一個詭異的法陣中。她艱難的側頭去看易無瀾的方向,卻只看到漫無邊際的綠。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沐言汐進入兇悍的綠葉法陣中後,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傷痕,哪怕一點疼痛感都沒有。

襲至身前的草葉在空中懸停而止,若雲霧般暈染消散,魔修制造的最後一個幻境徹底分崩消散。

虛空中,一點一點,再度浮現出白光來。展現出來的不僅僅是原本的景象,空氣中彌漫着沼澤的濕意,綠色的靈植漫漫,鋪蓋在整座幻幽島上。

整個世界看起來安靜祥和,法器依舊漂浮在沼澤田上,随着泥沼輕輕晃動,可沼澤裏卻沒了一開始的魔氣。

就好像只是一場夢。

急切的呼喊、溫熱的體溫,拂過耳邊快速流動的空氣。

這并不是一場夢,只是一場虛虛實實的幻境。

沐言汐一時間,又是啞然,又是沉默。

她看着圍在周圍的神霞殿修士,沒忍住低聲笑起來。

她笑了許久。

周圍的修士都不知道她在笑什麽,還以為是被擄走時受到了什麽驚吓,又或者是遭遇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脫險後大喜。

沐言汐在笑自己傻。

魔修的草葉攻擊是很強,但剛剛不過也是一方幻境,易無瀾又怎麽會出現?

她又操什麽心?

無論是突然出現又消失的淩霄宗與歸天宗,還是被襲擊的易無瀾,都是魔修用來引她收回天魂絲的誘餌罷了。

真是關心則亂。

也許……真如魔修所言,正是那些本就處于虛虛實實間的暧昧,幻化出了幻境中所呈現的一切。

沐言汐沒說話,周圍的修士也都安靜了下來。

幻境中時間流逝得比外面要快許多,饒是如此,沐言汐身上的靈力也開始消散了。

熟悉的感覺湧上來,沐言汐體內的修為從金丹中期,漸漸退回了築基中期。

“青……”甫一開口,修為倒退的暈眩感就向她襲來,“青衣在哪?”

白黎初指了個方向,“方師妹會照看她,可要将青衣叫來?”

沐言汐轉頭看去,只見易無瀾正在打坐,一名女修警惕的守在身旁,不由得放下心。

“沼澤中魔氣已散,拿了機緣便快些離開。”她想起幻境中的淩霄宗與歸天宗,委婉道,“也許會突生變數。”

白黎初點點頭,正側頭吩咐完,就見沐言汐身形微微晃了晃,終是擋不住疲憊感暈厥了過去。

*

沐言汐再次醒來時,發現他們已經離開幻幽島,細碎霞光落在洞口,已近黃昏。

沐言汐意識還有些迷糊,下意識喃喃道:“青衣——”

沒想到平日裏都會有的回應,此刻卻沒半分動靜。

沐言汐整個人瞬間清明起來,易無瀾正坐在她旁邊,她們身下還鋪着柔軟的道袍,顯然是神霞殿的修士将她們置于此處的。

易無瀾宛如一尊雕像坐得十分端正,眼睛阖着還在打坐修煉,臉色似乎還有些白。

沐言汐張了張嘴,罕見的沒有如往常那般做什麽撩撥之事。

相反的,她像是被魔修蠱惑了一般,盯着易無瀾怔怔的看。

沐言汐的視線從易無瀾為她輸過靈力的手緩緩上移,落到曾經印上過她指印的修長脖頸,最終落在了易無瀾的唇角。

易無瀾的雙唇還有些發白,顯然是靈力消耗過還未緩過來,看起來蒼白無力,毫無血色。

若不是沐言汐能感受到易無瀾微弱的呼吸,她都要以為……

不,不會的。

沐言汐強迫自己把視線移開,可沒一會兒,她的目光又不自由自主的重新落回易無瀾的嘴唇上。

如此,反複數次。

她安慰自己只是想要确定易無瀾是不是還活着,卻沒發現自己的目光也漸漸變得熾熱起來。

直到沐言汐忽而對上易無瀾睜開的雙眼,才慌張的把視線移開:“你、你怎麽樣了?”

易無瀾還是那副慣不叫人費心的模樣,“無礙。”

沐言汐敷衍的應了一聲,全當易無瀾在逞能。她的目光又一次從易無瀾的嘴唇掃過,問她:“青衣啊,你後不後悔認識了我?”

易無瀾眉間忽而蹙了一下:“何出此問?”

沐言汐揪着易無瀾的袖子,斟酌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當初在千棘林,就是我拿‘心儀對象’一事賴上的你。一路上你救我護我,今日為了全神霞殿的顏面全我的顏面,為我輸靈力導致你如此虛弱,你後不後悔?”

易無瀾的臉色忽而變得有些冷,目光中透着幾分審視,好似在判斷沐言汐是不是真心問出的這些話。

但那道冰冷的目光中,卻自始至終沒有過半點怨恨與懊悔。

她沉默好一會兒。

在發現自己的袖子被沐言汐揪得皺皺巴巴後,低低的笑了一聲。

沐言汐有些不明所以,擡眸看過去。

之前的易無瀾,笑起來時,那雙琉璃似得眼瞳冷淡疏離,總給人一種笑意未出現過的錯覺。然而此刻,她的笑意浸透眼底,就連那雙桃花眼也好似出現含情之色。

沐言汐一時之間竟有些發怔,待回過神來時,易無瀾已掩去笑意。

“沒有。”許是覺得這兩個字不太夠,易無瀾又認真補了一句,“從未。”

沐言汐的眼睛忽而亮了起來,那種欣喜感幾乎彌漫過全身,“真的?”

“真的。”

“那你接着打坐,可要早些恢複過來啊。”沐言汐乖巧的往旁邊挪了挪,“需要我找醫修來幫你看看嗎?”

易無瀾鴉羽般的睫毛垂下,“無需。”

易無瀾再次閉上了眼,臉上沒有一點不滿與警惕,完完全全呈現着對她的信賴。

沐言汐盤腿坐在旁邊,靜默片刻,伸手摸上了易無瀾的側臉,指腹極為輕柔的撫過易無瀾的眼角。

緩緩而下,又隔空摩挲過易無瀾的嘴唇。

她的眸光,也跟着一點一點斂了下去。

心底一直被她所忽略的,某種稠滞的、甜膩的隐秘情緒,悄然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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