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魂體的視線落在沐言汐的身上, 久久沒有說話。銀白的靈線于半空中漂浮,不知過了多久,低低的笑出了聲:“你對自己就這麽自信?”
沐言汐所說的‘有所圖’并非魂體一開始所指的‘神霞殿’, 只對她有所圖, 必須是強大到不依靠‘神霞殿帝姬’這個頭銜。
魂體竟然也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沐言汐微微驚訝, 挑眉:“前輩不信?”
“別人若是說這話,我不信。”
“但既是你說的,我信。”
沐言汐從小修行就比旁人快一些,自從十六歲那年修為倒退後,便再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一來是覺得別人不會再信,二來她自己也沒底。
可在遇到眼前這個已經隕落的先輩,尤其是在聽到對方說相信之時,她心底原本已經被深埋的欲.望像是烈火燎原,再度燃燒起來。
“前輩就如此相信《天衍》的選擇, 不怕它看走了眼?”
魂體揮袖, 将牆上的壁畫重新掩去, 轉頭問:“你覺得我是因為這個?”
沐言汐:“不然?”
魂體搖搖頭,笑道:“一如我當年的仙門大比, 天驕榜上亦有不少出類拔萃的弟子, 《天衍》擇主,并不僅僅是擇修為,我只看你在這裏的修習。”
天驕榜不僅僅是修士個人的榮譽,其前十、前百排名中修士的數量, 更是代表了這百年來各大宗門的實力。
淩霄宗能夠排在各大宗門之首, 除去有明瀾仙尊那樣一位大乘期的修士,也是因為它在每一屆仙門大比中出類拔萃的戰果。
聽魂體的口氣, 沐言汐不禁好奇:“前輩可曾上過天驕榜?”
魂體悠悠道:“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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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
“不是榜首。”魂體像是猜到了沐言汐所想,毫不隐瞞,“我還從未跟她好好打過一次,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更厲害些。”
沐言汐眨了眨眼:“前輩是被美色迷惑,将天驕榜首之位讓給了您的故人?”
“倒也不是,只是最後一次大比時發生了點意外,我便離開了秘境。”魂體笑了笑,“三十結嬰,百年化神。她的榜首,毋庸置疑。”
三十結嬰,百年化神。這樣的進階速度就算是放在當世也難尋。沐言汐所了解到的,也僅僅只有淩霄宗那麽一個。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前輩既是三千年前的人,可曾知曉明瀾仙尊?”
“認識。”
“那……”
沐言汐的話還未問出口,魂體先探出一縷銀絲纏上了她的手腕,像是在查探着什麽。
“在你修習期間,我會為你穩固神魂,我只看你修習結果。若是達到我心中的預期,你離開前,我會徹底為你解決神魂之憂。”
沐言汐眼睛一亮:“當真?”
纏在手腕上的銀絲忽而亮起,銀白的光中像是有什麽東西,開始滲入沐言汐的體內,直向着神魂而去,瞬間将那股躁動撫平。
幾乎是瞬息之間,沐言汐的修為便恢複到了金丹期。
“信了?”
沐言汐手中凝出一團靈力,青絲被靈力氣流拂掠過眼,襯出她眼底的驚異與輕狂。
她收起靈力,行下一禮:“請前輩賜教。”
魂體認真凝視着沐言汐的眉眼,帶着少年人的明媚與鮮活,嚣張與熾烈。
還未真正了解這世間的善與惡,也不曾遁入魔域衆叛親離,更不曾當着那人的面以身殉七絕。
這就是她啊。
少年時的她。
魂體探出銀絲,将沐言汐扶了起來,指尖微動,被沐言汐收起的那枚玉簡再度飄到半空中。
在沐言汐擡頭的瞬間,《天衍靈訣》中的功法心訣,瘋湧入她的神識中。僅僅只是書寫着的功法,也令她頭痛欲裂,整個不由自主的蜷縮,跌倒在地,險些無法承受。
魂體的聲音自神識中傳入進來:“不要抵觸,感知它,打開它。”
沐言汐從未遇到過如此霸道的功法,還未開始修煉,僅僅是開啓、閱覽,便已經令她承受不住。
金丹期的靈力在《天衍靈訣》面前,若滄海一栗,毫無相抗的可能。
雜亂無章的功法充斥在沐言汐的神識中,貫徹古今,似真似幻,好似一個巨大的藏寶閣,然而真正的功法,卻被掩藏在萬千功訣之中,叫她頭昏欲裂。
這是《天衍靈訣》給她的考驗,即使沐言汐之前被認可、被帶到了這裏,可她若是過不去這一關,《天衍靈訣》也不會向她開啓。
沐言汐撐起身體打坐入定,開始運轉起體內靈力,分出神識探入功法之中,梳理神識中一切。
在此期間,魂體也一直與她保持着或遠或近的距離,她能感受到時不時注入體內的靈力,可魂體也僅僅是履行一開始的諾言為她穩固神魂。
紊亂的識海,卻只能由她自己去探尋。
本以為會很困難,但等到沐言汐真正嘗試着去解時,才發現一切都有跡可循。
《天衍靈訣》集天衍之力,自然不會是尋常的劍法功訣。
一如修道之路,看似修的是靈力,是劍法,然而經歷雷劫進階之後所提升的,并不是修為,而是體魄!修士的境界越高,其神魂便越是強勁。
直到沐言汐的神識準确纏向其中一片功法,整個識海驟然大亮。
其餘漂浮的功法全然化為虛影散去,那一片散亂的功法溢出金光,光芒盈滿整個識海。
沐言汐雙手掐訣将身體內的靈力全然調動起來,與此同時,自功法中傳出一道古老而蒼遠的聲音:“通天之路漫漫,道魔妖皆可赴。天衍之靈茫茫,得之皆可成道。”
“天衍之靈,淬魂,淬體,淬煉本心。”
“你,又欲為何?”
沐言汐身上赤色靈力光芒不減,在神識中回答:“為世間之道。”
“世間之道?好一個世間之道,那你又怎知,你所理解的道是否是世間之道?”
沐言汐沉吟片刻,答:“萬物蒼生,本成其序,不可擾之。”
《天衍靈訣》似是得到了它想要的回答,識海中的功法豁然開啓,瞬間釋放出大量磅礴的靈力,那些靈力猶如其聲音般,好似十分渺遠卻又令人心生敬畏。
靈力自玉簡中翻騰而出,将沐言汐整個人環繞包裹,沒入每一寸運轉的經脈中,猶如滾燙的岩漿般,一寸寸侵蝕着經脈中原先的靈力。
随着那股靈力的沖撞越來越快,沐言汐胸口湧上幾分氣血,淡淡的血腥味自口中蔓延開來。金丹期修士強勁的體魄在此刻猶如塵世的凡人一般,好似不堪一擊。
金色的靈力幾乎就要吞噬掉她體內的所有靈力,漸漸的向着靈力儲存的丹田而去。身體在容納完完全全不同的靈力,好似要颠覆她這前二十幾年的修行。
但沐言汐,根本承受不住。
一口帶着靈力的心頭精血自口中溢出,《天衍靈訣》的靈力傾略性極強,不僅做不到任何補充,甚至對沐言汐原本的靈力起了沖撞,隐隐有着破壞之意。
如同一場全新的洗經伐髓。
沒入體內的靈力裹挾着無盡磅礴之力,沐言汐剛剛吐出口的鮮血只是個開始,心頭精血再度一次又一次地翻湧上來,化作道道血霧沒入在外的碧綠玉簡。
吸收了精血的玉簡再度放出新的靈力去侵蝕她的經脈,像是在結下什麽契約。
《天衍靈訣》在吞噬着沐言汐原有的靈力,侵入丹田後,修為也正式開始下跌。
由金丹中期,跌至築基後期。
築基中期、築基初期、而後竟跌下了築基期!
修為還在接着往下跌,果不其然,幾息之後,她的修為境界直接跌到了練氣期!
練氣後期,中期……初期!
直到修為跌破練氣期,沐言汐口中噴出最後一口心頭精血。
一身修為就此消散,化為烏有。
沐言汐眼前陣陣發着黑,整個人都險些支撐不住打坐的姿勢,就在她支撐不住向前傾倒時,一道熟悉的靈力襲來,托住了她身體向下的趨勢。
沐言汐渾身像是碎骨重塑般,終是承受不住暈厥了過去。
*
在沐言汐被魂體拉入小世界時,易無瀾的神識也被拖入了另一方境地。
神殒之境中,黑壓壓的烏雲從上空寸寸襲來,靈修魔修傾巢而出,将神殒之境的上空徹底染紅。
血色如魅,硝煙未平。
刀光劍影之中,有人在大聲唾罵,有人在倉皇叫嚣。
“我看縛靈只是他們野心的擋箭牌,他們只是想要挑起事端,我們又何須對魔修客氣?”
“還有那個叛入魔域的魔頭,她靈魔雙修,我早已說過她會為禍人間。明瀾仙尊,你在魔域中近百年,還不趕緊将那魔頭斬于劍下,以絕後患!”
“那魔頭前陣子被我們所傷,現在定然還未恢複元氣,待她恢複過來定然要報複我們,我等仙門中人,今日便一齊除魔衛道!”
易無瀾眉眼間若落了雪,曳影劍尖反射出冷寒劍光,聲音卻比長劍還要深寒:“魔尊欲操控縛靈為禍天下,當務之急是除去魔尊與逃出封印的縛靈。”
淩霄宗的長老紛紛圍攏過來:“無瀾,之前你只身前往不夜城,已經引起各宗門警惕,如今你難道還要執迷不悟嗎?”
“她無錯。”
“她若是真的無錯,當年又怎會入魔域?難不成你還要為了她叛宗堕魔嗎?”
“她無錯。”易無瀾攏劍行下一禮,“若她有錯,我亦有錯。”
“你,執迷不悟!”
似真似幻的畫面順着記憶飛掠而過,在易無瀾找到沐言汐時,沐言汐正與魔尊厮殺在一起,劍芒森森,地上落下層層霜雪,随着劍勢飛揚而起。
見有人前來,魔尊趁着沐言汐回頭之際,尋了機會逃脫而去。
沐言汐下意識轉過頭。
只見曳影劍所過之處,劍尖上滴落的鮮血暈開團團豔紅的花簇。
易無瀾收劍而立,冷冷看向沐言汐,聲音卻比雪還要深寒:“過來。”
沐言汐收了浮光劍,笑嘻嘻的往易無瀾身邊跑,想要去挽易無瀾的胳膊,卻因為手上的鮮血而不動聲色往後藏了藏:“神殒之境那裏打完了?誰贏了啊?”
“明瀾仙尊可有立功?你可得多殺幾個化為縛靈的魔修啊,要不然你師長他們真要以為你被我騙走啦。”
“你快去追魔尊,那可是頭功,看在我們道侶一場的份上,我讓給你啦。”
易無瀾看向不斷将她往回推的手,面無表情的抓住沐言汐,冷冷道:“別亂動。”
沐言汐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凝滞,像是妥協一般,嘆了口氣:“就算解決了縛靈,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
易無瀾不想聽她多說廢話,剛進階大乘期的靈力源源不斷自經脈中傳輸過去,“我陪你。”
沐言汐呆愣的看她。
易無瀾聲音冰冷,氣勢強勁帶着不容反駁的堅決:“我說過,我陪你。”
沐言汐:“可你……”
“閉嘴。”
沐言汐一噎,像是被易無瀾這句難得一聞的重話給吓住了。
易無瀾拉着沐言汐往七絕鬼域的方向走,內裏的血池翻湧沸騰,好像下一瞬就能送出無數縛靈,傾滅修真界。
沐言汐掙紮着想要掙脫易無瀾的桎梏,臉龐被血色的暗光照得煞白一片。
“易無瀾,你瘋了嗎?”
易無瀾冷冷問:“沐言汐,你早就知道縛靈的解決之法。”
沐言汐偏開目光。
就在這時,醞釀許久的血池終于噴湧而出,七絕鬼域內外的縛靈像是皆被注入了力量,尋着靈力向修士攻擊而去。
沐言汐拉着易無瀾往石壁中躲,她們已至七絕鬼域中心,靈力十分稀薄,幾乎被血池中的蜃氣吞噬。
她将易無瀾按在石壁上,“縛靈已徹底被喚醒,再不走,你這個假道侶就真得在這裏給我殉情啦。”
易無瀾充耳不聞,擡手握住曳影劍,大乘期的靈壓若驚濤駭浪,向着周圍縛靈沖撞而去。
附近的縛靈皆被引了過來,沐言汐怔然看着,催動天魂絲甩開右側的幾個縛靈後,忽而輕笑一聲,上前半步抓住易無瀾的手腕。
“易無瀾。”
易無瀾看都不看她:“你舊傷未愈,旁邊待着。”
密密麻麻的縛靈幾乎要将整個七絕鬼域淹沒,宛若煉獄。
沐言汐卻好似閑聊一般開了口:“北霄帝尊當年以神魂危祭焚毀血池時,曾留下一道誅魔大陣。”
易無瀾眉頭一皺,還沒反應過來沐言汐的一絲,沐言汐已輕飄飄湊近她的耳畔:“我要你尋到它。”
易無瀾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心中那股不安更甚。沐言汐很少會正經的與她說有關縛靈的事情,之前的那些,也是沐言汐當成戲言般裹在各個話本中讀給她聽。
沐言汐飛快說完後,豔麗的面容在血色靈光中,露出一抹燦爛無比的笑容。
“縛靈已被喚醒,能暫時阻止這一切的,唯有天衍之力。你若再堅持,只會讓更多人死于縛靈之手。”
易無瀾不為所動,打定主意不離開:“我可以陪你。”
沐言汐笑起來,擡步上前靠近易無瀾的耳畔,輕聲道:“去吧。”
話音剛落,無數天魂絲自沐言汐袖中飛出,纏上了易無瀾的四肢。
易無瀾瞳孔劇縮,本能想要抓住沐言汐,但伸出的手卻被天魂絲拉扯,一同卷出了七絕鬼域。
在她離開的那一瞬,七絕鬼域外狂風大起,虛空中好似凝着無盡的威壓,四面八方的靈力凝成破天靈陣,震天撼地,直直朝着七絕鬼域而去。
以七絕鬼域為中心,熟悉而又強大的靈力威壓在結成的那一刻,自四周散開。煞白靈光與潑天血光交織在一起,沖向天際,直入九霄。
靈光漫入雲際,紛紛揚揚,宛若只下了場雨。
*
易無瀾心口狂跳,意識歸位,猛地睜開眼睛,按住胸口劇烈喘息。
在眼眸聚焦後往四周一看,周遭依舊是玄酆秘境中的石室。
已是三千年後。
一旁昏睡的沐言汐神魂出竅,完好無損的躺在法陣中央。
三千年前沐言汐封印七絕鬼域的場景好似還是昨日,易無瀾驚魂未定,召出曳影劍起身。
只是還未安定好心神,耳畔突然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易無瀾怔然回頭。
獸骨中的那團白光從中飛了出來,漸漸化為人形,轉身過來時,那雙靈動的狐眼微微上挑,浮現着一層淡而神秘的光,好似隔着三千年的時光與她相望。
“易無瀾,我在她神識裏發現了道侶契,她還那麽小,堂堂仙尊的良心都被狗啃啦!”
易無瀾一愣,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卻穿魂體而過,靈光自指縫中滑落,什麽也抓不着。
魂體見她發呆的模樣,咯咯直笑:“哎,看不出來我是假的嗎?三千年過去,你修道真的修傻啦。”
易無瀾呼吸一頓,隐約覺得哪裏不對,“你,你是誰?”
“完啦,看來是真傻了。”魂體瞬移到易無瀾面前,即使觸碰不到,也要揉上易無瀾的發頂。
易無瀾似是終于定了心神,“可你之前都未出現。”
“啊。”魂體聲音中帶着幾分心虛,“我知道你來過呀,之前我真出不去嘛。”
“所以之前我來時,你都在?”易無瀾強行将自己心底湧上的不受控制的情緒壓下去,面無表情的環顧四周,“我知道了。”
魂體臉上的笑意一僵,忙撲過去,虛虛攏住人:
“哎哎哎,你別生氣啊,我哄哄你還不行嗎?聽聞你如今可是修真界修為最高的明瀾仙尊啦,怎麽沒變成那些神神在在的老古板?易無瀾,你怎麽還是這副狗脾氣啊。”
易無瀾往後退了一步,“哪敢勞煩魔君。”
魂體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三千年都過去了,易無瀾這但凡生氣就喜歡喊她‘魔君’的毛病還沒改,頓時也來了氣:“易無瀾,我還沒跟你算道侶契的賬。”
她指向了地上昏迷的沐言汐,指尖不斷比劃:“她還這麽小,這麽小!”
“三千年前把你一個人丢出去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你現在不過得好好的嗎?”
“你該不會是對我懷恨在心三千年,見我重生了,故意要搓磨我啊?”
易無瀾淡淡道:“她成年了。”
魂體:“所以你承認你是故意為難我了?”
易無瀾:“你覺得我是在為難你?”
“…… 那欺負我?”魂體小聲開口,絲毫沒有在沐言汐面前的成熟穩重,“哎呀你就別藏着話了,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見你啦,下次我就要跟那個小的融合了。”
易無瀾深深的望着她,像是在做什麽妥協。
“三千年前,我沒有銷毀道侶契。”
魂體一怔,擡眼愣住:“什麽意思?”
易無瀾沉默了許久。
魂體擺擺手,下意識道:“你不想說就算了,她一個小修士跟你有道侶契,毀不掉也說不清,你就別為難她了。”
易無瀾反問她:“你想要我毀了它?”
魂體歪歪頭:“不然呢?難不成你還要借道侶契之名代我養那個小的?好像也可以。”
“你覺得我是因為曾經的情誼而幫助她?”易無瀾忽而笑出了聲。
魂體:“你笑什麽?”
易無瀾的手輕輕撫在魂體發顫的唇上,似自言自語般,啞聲開口:“言汐,我若只是想幫扶她,以師徒以長輩以世交,我有更多更好的理由,你覺得我為何要用道侶契?”
魂體身上的光芒已較一開始淡了不少,透亮的銀絲也漸漸隐于虛空中。
顯然是無法長時間見人。
易無瀾将魂體虛虛攏入懷中,長發好似也與魂體交織在一起。她手背上的青筋泛起,實則動作極為克制,像是對待一件珍寶般,一點也沒有沒有穿透魂體的身體。
未等魂體回答,她已經說了下去:“如果沒有縛靈,沒有所謂的需要修補的天梯,我們的道侶契在三千年前,就該發揮它真實的作用。”
魂體還處在愣怔之中,她像是真的被抱住了一般,半晌都沒有任何反應。
透明的臉頰上似乎都燒了起來,她小聲問:“你說這像不像是你背着她,在跟我偷.情啊。”
“你覺得這是偷.情?”易無瀾的手緊了緊。
魂體不知想到了什麽,發出一聲釋懷的笑意。
她仗着易無瀾的縱容,越發口無遮攔:“易無瀾,那你更喜歡的三千年前的我,還是三千年後的我?”
易無瀾淡淡瞥了她一眼,松開人轉身。
魂體又湊上去,喋喋不休:“易無瀾?明瀾仙尊?”
“你該不會是心虛了吧?”
易無瀾無奈的轉過身,在魂體期盼的目光中,淡聲道:“我只是在想,她以後問我時,我該如何作答。”
魂體笑得直咳嗽,賴唧唧的趴在易無瀾的身上:“你可真了解我。”
易無瀾眸光微動:“她就是你。”
“是啊,你提醒我了,她就是我。”魂體似笑非笑的瞥過去一眼,眼底好似含着風情萬千,眸光突然冷下。
“你的話說完了,我的賬還沒跟你算呢。”
無論是三千年前,還是三千年後的沐言汐,脾性都同出一脈,易無瀾只是瞥一眼就知道她要使壞。
魂體繞着易無瀾走了一圈,啧啧稱奇:“修真界這三千年的風水可真是好啊,克己複禮的明瀾仙尊,都能做出隐瞞身份誘拐小仙君的事了。”
魂體不用問都能知道易無瀾隐瞞身份的用意。
易無瀾與她相處幾百年,在魔域的幾十年更是朝夕相對,這世間又有誰能比易無瀾更了解她的喜好?
但這并不代表她會不計較。
魂體悠悠擡手,親昵的撫上易無瀾的眉心,湊身前去,好似情人間的低喃,語氣卻漸漸冷下:
“可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我…… ”易無瀾的話還未說完,眼前的魂體忽而消失,被觸碰的額心傳來一陣靈力波動。
前方半空中霍然由銀絲開啓一條通道,一陣靈力向後襲來,将她強行往前拉扯,伴随着銀絲輕舞的聲音,石室化作萬千光點升入半空。
茂林森森,轉眼便出現在了玄酆秘境之外。
修真界修為最高的明瀾仙尊,就這麽被無情的扔出了玄酆秘境。
易無瀾神色難看,風揚起墨發,根根好似濯着冰雪,黑沉的眼瞳晦澀難辯。
手中的雙響镯從沐言汐神魂入玉簡開始,就失去了作用,注以靈力窺探不到分毫。
大概是感知到了易無瀾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曳影劍收起了劍光,輕輕的貼了貼易無瀾的掌心,完全不敢直接靠上去。
“沐言汐。”
易無瀾神色冷厲,望向已經關閉的玄酆秘境出口,手指幾乎要将曳影劍柄捏碎,手中聚出一團靈力,周身被刻意壓制的修為一路高漲。
自元嬰期,在瞬息間攀升至大乘期,巨大的靈力波宛若空中炸裂的焰火,威壓遍布方圓幾裏。
“……你最好能躲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