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魂體像是全然未察覺到沐言汐語氣中的懊悔與失落, 還在那兒專注的撥弄琴弦,思索着适合金丹期修士學習的劍法。

隐約察覺到一股寒意自前方襲來,疑惑擡頭, 就見沐言汐瞪着一雙狐眼幽然望向她, “雙響镯在玄酆秘境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怎麽到這裏就突然失效了呢。”

魂體冷冷道:“若是什麽都能穿透此空間, 《天衍》功法你也不用修了。”

沐言汐一噎,竟找不出理由反駁。

她試着運轉《天衍靈訣》,來自天衍虛無的力量蠻橫霸道的席卷而過,較之前更為充盈的靈力淌過經脈,不虞的心情才好了些。

落櫻溢了滿園。

鴉不語躲在樹叢間睡大覺,被這陣靈力掃過,賴唧唧從樹幹滑下,正好跌在沐言汐面前,與沐言汐大眼瞪小眼。

雙雙無話。

沐言汐看着那一窩金黑相交的毛色, 半晌, 才将鴉不語揪起, 遲疑問:“你是,鴉不語?”

鴉不語轉頭咬她:“本座都說了多少回了本座是鳳凰!”

這語氣, 是她的烏鴉無疑了。

鴉不語身上的羽毛已換了小半, 頭頂金燦燦的翎羽光潔一片,隐隐還泛着一絲豔麗的紅。它盯着一身半新的毛皮,沖着沐言汐耀武揚威。

可沐言汐哪裏是會認輸的性子?三言兩語就将功勞攬到自己身上:“我可真厲害,進階了修為都能讓自己的烏鴉靈寵進化成鳳凰了。”

鴉不語:……

鴉不語怒而咬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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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言汐随它啃, 反正不是肉身, 不痛不癢。

鴉不語啃了會兒又打起歪心思,專往沐言汐痛處上戳:“哎, 那個青衣還真不要你了啊?”

魂體憐憫的看了一眼鴉不語。

果不其然,對着魂體這個前輩不好發作的沐言汐,直接發怒:“青衣誤會的時候你就不能幫我解釋一下,告訴她來龍去脈就這麽難嗎?”

鴉不語看向罪魁禍首,頭轉到一半就被沐言汐轉了回去:“看什麽,別想躲。”

鴉不語被罵得腦袋一縮,礙于魂體給的那些靈珠,咬牙将這口鍋背下。

沐言汐有氣無力的問:“她離開前你應該能看到吧?說說她什麽表情?”

鴉不語每天躲在靈芥眼觀八方,它想了想,吧唧了一下嘴:“臉色很差,像要殺人。”

沐言汐抱有僥幸:“她是想為我報仇?”

鴉不語吧唧了一下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興奮邀功:“她她她還說了,說你最好能躲一輩子。”

易無瀾被丢出玄酆秘境時,魂體一直看着她離開,才徹底将水鏡關閉。此刻被提起,鴉不語才有點印象。

沐言汐:……

沐言汐心中最後那點僥幸的幻想也跟着破滅。

她看着手邊的雙響镯,猶豫再三也沒敢往裏輸靈力。

沉默片刻跌坐下去,痛苦的撐着頭,“半年,這都半年了啊,都占去我們相識的一半時間了。”

“剛開始我就哄騙她做我心儀對象,後來在一起還是我強迫的她。現在又因為雙響镯斷了聯系、假死消失,以後我在她那裏還有什麽信譽可言?她肯定覺得我是在玩弄她的感情。”

鴉不語附和她:“是啊是啊,所以她毫不猶豫的走了,一點也不想再搭理你。”

沐言汐沉默。

鴉不語不愧是她的靈寵,這麽多年的默契,專往她痛楚上戳。

但沐言汐想要為一個人找理由時,再不合理的事情,她都能找八百種鬼話來圓:

“青衣肯定是因為太擔心我,所以臉色差。”

“她肯定是去外面找人救我了,可惜神霞殿太遠,她還需要時間。”

“她肯定是遇到雲景和那些人,又被為難了。”

沐言汐頭痛欲裂,頰邊的碎發也有氣無力的耷拉下來,眼巴巴的看向魂體:“前輩,我還要留在這裏學多少年?”

“你覺得你該待多久?”魂體像是絲毫沒覺察到沐言汐的情緒,悠悠撥動琴弦,“你覺得你如今的修為,可以其他修士過招了?”

化神期以下,未參與過往屆仙門大比的修士,将都會參與仙門大比,最終的天驕榜排名也不會因為修士暫時低微的修為而放寬要求,修為越高,在大比中越是有利。

沐言汐之前提了一嘴仙門大比,倒也讓魂體上了心。只是以沐言汐如今金丹後期的修為,到時候對上煉虛期修士,就算有《天衍靈訣》相輔,要求勝也無異于天方夜譚。

沐言汐抱膝窩在草叢中,悶聲道:“我會好好修煉的。”

鴉不語自小就像是只長了半個腦子,在沐言汐面前又無法無天慣了,即使有靈獸契約,也無法共情沐言汐。

它在花枝上滾了幾圈,估摸着沐言汐的情緒穩定下來了,再度興致勃勃的湊上去。

“你就在這裏跟仙女姐姐好好修行,過段時日出去大殺四方,什麽青衣紅衣藍衣都打不過你。”鴉不語撲騰翅膀,眉飛色舞。

“你有本座這個天上地下唯一一只鳳凰當靈寵,她們肯定羨慕得要死,見到你就眼巴巴撲上來。”

沐言汐已經習慣鴉不語十年如一日的自戀,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它,“那把你捆起來送給青衣有用嗎?”

鴉不語一噎,難以置信問:“你還在想她?”

“她都抛棄你半年了你還想她?你這個人怎麽回事,本座之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戀愛腦?”

沐言汐:……

沐言汐沉默須臾,向鴉不語招了招手,語調十分溫柔的笑着:“你過來。”

鴉不語以為她緩過來了,樂颠颠的撲上去。

魂體撥動琴弦的手一頓,微微偏開眼。

有些不忍心。

下一瞬,‘嘩啦——’一聲,鴉不語直接被一掌拍在草堆裏,叢中落櫻紛揚,簌簌然将鴉不語埋在了裏面。

鴉不語邊打噴嚏邊從花堆裏扒拉出一條生路,渾身羽毛炸起:“沐言汐你這狗脾氣到底是誰慣出來的?”

沐言汐一字一頓:“青衣絕對不會抛棄我。”

鴉不語十分敷衍:“哦。”

反正只有沐言汐自己信。

魂體一直沒插話,卻在此時忽而問了一句:“你就對她就如此信任?”

沐言汐這才發現旁邊還有個人一直看着她們。她摸了摸鼻子,喚了一聲:“…… 前輩?”

魂體有條不紊的撥着琴,渾身冷厲的氣場也随着琴聲柔和了許多。她有些出神的望着一人一鳥互動,思憶萬千,被遮住的五官揚起淡淡笑意。

“你即将結嬰,進階元嬰期後若是想要離開,我也不會阻攔。”

沐言汐:“我不走。”

魂體柔聲問:“你不想去找那位青衣女修?”

沐言汐:……

自然是想的。

可她連重新用雙響镯聯系都不敢,又談何直接去尋人?

沐言汐嗚咽一聲,又捂上自己的眼:“前輩,能不能別跟提我這個?”

魂體看向沐言汐手腕上的雙響镯,眼中浮現出更深的笑意。

沐言汐莫名想起易無瀾在回應她心意時說的那兩句話:

——“你欠我的不止于此。”

——“記住你說的話,否則你會後悔的。”

她就算現在離開玄酆秘境,死皮賴臉的往易無瀾身上貼,易無瀾也會一劍劈了她吧?

沐言汐打了個寒顫,根本不敢往下想。

魂體不動聲色的觀察着沐言汐的表情變化,打斷了她的思緒:“《天衍靈訣》的修煉需要靠你自己悟,既然你打算留下,便在這裏好好練劍吧。”

話音落下,周遭櫻花紛揚,稚軟的花瓣淩空而起,如同枚枚尖銳的利器,向着沐言汐襲去。

沐言汐屏息,招出天魂絲化為長劍,手上掐訣不斷變化,靈力翻飛于白皙修長的手指間。

*

魔域與神殒之境交界處。

長林落深雪,風聲漸唳。

身着墨氅的男子緩步行走在林間,手中握着兩枚半掌大的靈珠盤旋而轉,發出叮當清脆聲。

突然,一道勁風迎面而來,男子手中靈珠擲出,靈力鋪天蓋地往前壓去。珠子爆開,漫天魔氣仿佛要将來人吞噬殆盡。

女子長鞭掃出,兩方魔氣對撞,靈力威壓散開幾裏。

男子率先收了手,天生兇厲的臉上露出一抹陰恻的笑意:“本座剛回魔域你就如此熱情,泠鏡潋,本座可擔待不起啊。”

被喚泠鏡潋的女子自林間走出,紫色衣裙珠光蘊集,衣擺邊緣可見銀絲繡上的彼岸花紋,青絲如瀑垂落腰間,神色冷凝。

“封肅,是你先背叛的魔域。”

男修冷笑一聲,問:“背叛?何來背叛?靈魔兩界表面友好了幾年,你不會忘了自己是個魔修吧?你也被那群道貌岸然的靈修給同化了?”

泠鏡潋手中長鞭紫光幽幽,表情冷漠:“當年你打上七絕鬼域的主意,險些身死,蹤跡不明,原來這些年,你是被銜闕宗救了。”

封肅沒有否認,漆黑的眸中滿是志得意滿,“縛靈之力來自于天,我已是化神期修士,能與其共存。銜闕宗的控靈之術,皆來源于我們魔域,出自當年的魔尊之手。銜闕宗拿魔修做試驗,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們?”

“魔修本就比靈修的進階速度要快上許多,若是我們都能掌控縛靈之力,靈修又算得了什麽?”

“你說完了?”泠鏡潋冷靜的看着他,“當年秦尊主為了縛靈之力,活煉了三座城魔修,以至于靈修攻入時魔界戰力不濟,我不會讓這種事再度發生在魔域。”

封肅眼中似有紅光閃過,眼神冰冷異常,掌心中爆發出一股十分磅礴的魔氣,在半空中若一張猙獰大口,向着泠鏡斂撕咬而去。

泠鏡斂長鞭揮去,合體期的威壓徹底蕩開,裹挾着魔氣的靈力劈開封肅的招式,雙方互不相讓,瞬息間形勢幾變。

修士修為越往上,在比鬥時一個小境界都猶如天塹,封肅只是化神期,卻因為縛靈之力與靈鏡斂纏鬥了近一個時辰有餘。

他嘴角溢出鮮血,在一個殺招之後,成功将泠鏡斂逼退,得意的看向泠鏡斂:“如何?”

泠鏡斂的臉色更為難看,封肅哈哈大笑,正欲逃遁。

一道冰青劍意破空而出,化作一道屏障擋在了他的身前,淩厲劍氣冰寒徹骨。

封肅立刻往前攻去,未聞其人,下一道劍意便再度襲來,直接将他周圍的路全部困死。

“誰?”

“是誰在那裏?出來!”

月光清寒照下,來人步履從容,持劍緩緩自林中走出,雪色衣袂之下似有銀輝浮動,手中另持一羅盤狀探測縛靈的法器——螢惑引,羅盤直指向封肅。

封肅臉上的笑容倏地一僵,驚悚看向來人,“你……”

他已經數十年未見過這張臉,本以為當年逃出神殒之境被銜闕宗所救前的噩夢都已被歲月磨破,此刻再度見到易無瀾,記憶卻如潮水般再度湧上心頭,當即面如死灰:“……明瀾仙尊。”

靈修入魔域,竟無一人有所察覺。易無瀾的黑眸好似缥缈虛無,沒有絲毫悲憫,古井無波的聲音冰冷的下了判定:“縛靈。”

“你……你你不能殺我。”封肅在見到易無瀾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沒有了退路,易無瀾對縛靈恨之入骨,從不手軟。

他重重喘息,與泠鏡斂的過招看似能勉勵一博,實則內裏早已經是力竭,體內的縛靈之力支撐不了他太久,若是過度透支,将會被縛靈徹底占去意識。

封肅不敢賭。

他在銜闕宗見過太多意識被縛靈徹底吞噬的修士,不知疲倦的殺戮,就像被奪舍一般。

可就算被奪舍的修士也會有新的思維,縛靈卻不會,它們只會攻向一切帶有靈力的修士,不知疲倦,那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

封肅嘶聲道:“仙尊,那些靈修的宗門沒有您想得那麽簡單,我可以幫助您,我可以為您提供銜闕宗的消息,他們想要推翻歸墟殿,他們的野心極大!”

易無瀾還未開口,身後的泠鏡斂便已經站到封肅面前,眼中閃過嘲諷:

“封肅,你休想在仙尊面前胡言亂語。若是你真有這本事,定然不會再度回到魔域,你體內的縛靈控制不住了是嗎?銜闕宗為避免你傷人,才将你放回魔域。”

“我沒有!我十分清醒!我從來都沒有被控制!”封肅的眼中不停閃過若有似無的紅光,全身經脈沸騰湧動,眼神陌生而又狠戾,召出長刀向着泠鏡斂的方向劈去。

泠鏡斂沒想到封肅這麽快就沉不住氣,長鞭來不及出招,封肅的攻擊就已經襲至眼前。

後肩傳來一條靈力縛帶将她往旁邊一卷,回過頭時,只見易無瀾雪色的衣袖輕擡,蒼白的指尖輕握曳影劍。

劍尖一點青色靈力光芒。

直直穿透封肅眉心之上,直入識海。封肅眼中的紅光逐漸散去,直直望向易無瀾,雙膝跪下,往後倒去。

寒風倏地拂過,周遭樹桠上雪落了滿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地面上已無封肅的蹤跡,肉.身盡散。

識海中逃出的縛靈卻未完全消失,在封肅肉.體消失的瞬間,在虛空中化作血霧狀,撲向毀它寄生體的易無瀾,試圖讓她成為下一個載體。

然而縛靈還未近身,曳影劍的劍意漫開四面八方形成劍陣,直接将鎖死其中,血霧猙獰叫嚣,瘋狂朝着劍陣撕咬。

可是它離了寄生之體,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幾息間就已經在劍陣下徹底失了力,分崩離析,消失在天地之間。

易無瀾的臉上半面光半面影,沒什麽情緒。手中的曳影劍化作流光,卷回袖中。

她微微側頭,看向泠鏡斂:“還有事?”

泠鏡斂将長鞭收起,她在風月樓前,曾扮作妙神算與沐言汐短暫接觸過一二,此刻有些拿不準易無瀾的心思。

見易無瀾沒有要提及後,稍稍松了口氣,問起藏在心底的事:“仙尊當真不再入魔域嗎?”

魔域十二城,以不夜城為中心,自三千年前那場大戰後,不夜城尊主之位空懸,無人入主。

易無瀾側過頭,看不出喜怒:“你可以。”

泠鏡斂是三千年前有幸存活下來的幾位城主親傳弟子之一,如今修為又至合體期,于靈修界也足夠成為一宗之主。

泠鏡斂沒有再說什麽,其實她早就知道,易無瀾在仙魔大戰後不入魔域,三千年後就更不會。

她見過易無瀾的背影很多回,清冷,孤傲,不可攀。

這樣皎皎的明月,本不該入魔域。可在當年魔域分崩離析之時,亦是易無瀾手握曳影劍屠盡萬靈,魔域的月色都仿佛染着血。

靈修亦不敢輕易向魔界再發動攻擊。當初仙魔大戰的起因,便是靈修圍攻易無瀾的那位靈魔雙修的道侶,恰逢七絕鬼域縛靈大出,神殒之境随之成為一片煉獄。

魔修狂歡,以為易無瀾會為了她那位逝去的道侶,報複靈修。可随着易無瀾身上的戾氣随着曳影劍下亡魂越來越重,魔修也漸漸開始後怕。

他們怕易無瀾徹底失去理智。

他們膽戰心驚了許久,本已做好将魔域主城不夜城奉上的準備,可他們萬萬沒想到,易無瀾将幾方城主召集于不夜城時,只是平靜的将某處宮殿劃為禁地。

——那正是易無瀾那位死去的道侶,昔日所在的住所。

待到城主們反應過來時,易無瀾已換下一襲青衣,穿上淩霄宗雪色的道袍,仙冠楚楚,徹底離開了魔域,回到淩霄宗,設下了歸墟殿。

魔修們傻了。

只聽說過靈修堕魔,還沒有聽說過能有人放棄唾手可得的尊主之位,重歸規矩死板的宗門的。

自此,易無瀾于淩霄宗靈霧峰閉關,明為閉關,暗搜縛靈,成為無可撼動的仙門首座。

也有魔修不甘心,想要讓易無瀾回到魔界,可三千年過去,任他們小動作頻出,易無瀾皆不為所動。魔修渡劫時遠高于靈修的失敗幾率,魔界修士更新疊代,這件事也漸漸不為人知。

泠鏡斂沉默許久,卻沒有再勸,又問:“仙尊,若是銜闕宗執意要學當初的秦尊主,妄圖打開七絕鬼域,該怎麽辦?”

易無瀾看向她:“七絕鬼域?”

泠鏡斂點頭。

易無瀾看向神殒之境的方向,語氣淡淡,帶點涼薄之意:“他們若真有這個本事,便讓他們試試吧。”

泠鏡斂愣住:“啊?”

“您不阻攔嗎?”

畢竟當年,易無瀾的那位道侶,就是為了封印七絕鬼域而隕命的。以易無瀾對她的重視程度,以及對縛靈的痛恨程度,不應該是這樣的答案。

易無瀾:“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他們如此費盡心機,讓他們打開鬼域又如何?”

一團螢火自叢中飛出,遇到二人後,輕微的停頓了一下,才敢繼續往前飛,透明的雙翅上落着月色的輝,星星點點,好似落了繁星,如夢如幻。

易無瀾伸出手,接住其中幾只火蟲,往叢林深處走去,螢火光照亮了夜晚的路,這片昔日的古戰場也早已新生。

在她身影徹底隐匿于叢林之前,易無瀾道出了最後一句話。

輕然的語氣之下,蘊藏着血雨腥風般的殺機。

“可我任由他們研究縛靈、松動封印,本就是為了屠靈易世。”

*

沐言汐本以為魂體所言的,即使進階也不會被趕出玄酆秘境,是魂體真的能為她開一個先例。

可後來魂體輕飄飄一句穩紮穩打壓制修為,不禁令沐言汐生出些許被誘拐的荒唐感。

她的神魂在境內沒有再異動,沐言汐也沒底氣反駁,只好認栽下來,老老實實壓制着修為。整整三年,她一直在這方天地跟着魂體修煉功法,修為也因《天衍靈訣》之力,而迅速提升。

待到将魂體為她準備的幾套劍法研習透徹,可熟練掌為己用後,沐言汐的修為也終于壓制不住,引來了元嬰期的雷劫。

玄酆秘境中,剛開始入境的修士已十不存一,伴随她三年之久的空間徹底散去,沐言汐回望魂體時,那張覆上靈力面紗的臉似被散去的空間吹開一角。

雷劫已至,風雲變色,霎那間,空間應聲而碎。

空中烏雲密布,發出陣陣響徹雲霄的雷鳴聲。

一道清銳的劍氣自袖中翻出,天魂絲所化長劍出現在沐言汐的手中,漫過滿天雷電,卷雷霆之勢對上天雷。

長劍溢出磅礴劍意,沐言汐用劍的時間相較其他修士來說并不算長,握劍的手卻很穩,每揮出一道劍氣,便将那仿佛能吞噬人的雷蛇給生生斬碎。

丹田裏的金丹開始慢慢消融,靈力凝聚成一團元嬰的形狀開始轉變,溢出元嬰期的靈力氣息。

經歷的雷劫越多,修為就越逼近真正的元嬰期。修士的修為越是強勁、根基越穩,引來的雷劫也越是浩大。

雷劫從不會偏袒任何一名修士,高空之上雷雲密布,像是要劃破天際,将雷劫之下的修士擊到神形俱碎!

不僅僅是玄酆秘境中的修士感到了雷劫的不同尋常,就連留在秘境之外窺探消息的修士,也紛紛關注起這場雷劫。

“這是又要出一個煉虛期的修士?也不知道是哪個宗門的,這一屆的仙門大比可有熱鬧看了。”

“希望別是淩霄宗的了,單是我知道的就已經出了三個煉虛期,到時候天驕榜前十都要被他們包攬了。”

雷劫中央,沐言汐面容冷肅,長劍發出陣陣嗡鳴的劍意。

萬丈高空之中,靈力與天雷相撞掃蕩過漫山遍野,鋪天蓋地。

雲開霧散,豔陽重歸于天地。

元嬰期已成。

在沐言汐因進階而被扔出玄酆秘境的那一刻,一道無形的力量自玄酆秘境中湧來,好似深入神魂,令人震顫。

與此同時,整座秘境在頃刻間地動山搖,更有無數靈光劃過烏雲密布的長空。

在秘境結界被關閉的瞬間,處于秘境中的修士齊齊被送出,回到現世的不栖嶺中。

秘境關閉得快,被送出的大多數修士行色匆匆,屬實有些狼狽。

在外等候的高階修士皆紛紛推演起玄酆秘境提前關閉的原因,卻無從所獲,再如何推演,也尋不到絲毫玄酆秘境的蹤跡。

有人不可置信的問:“距玄酆秘境關閉應當還有數年之久,關閉前也應當有所預警,怎會毫無征兆的突然消失?”

“确實消失了,我也感知不到。”說話的人神色凝重,不栖嶺已然變成一片尋常的山脈,秋雨淅淅瀝瀝,将翠綠的山脈襯得霧蒙蒙一片,感知不到任何靈力威壓。

在場的人心中都隐隐有所推斷:也許玄酆秘境,是徹底消失了。

這一消息在修士中傳開,議論紛紛,惶恐不斷。

不僅僅惋惜于每次開啓時裏面的秘寶,還恐懼于那個被相傳多年無人得到的真正機緣。

聲音傳入沐言汐的耳中,随着神魂的融合,漸漸彌遠。

再醒來時,已回到了神霞殿。

熟悉的陳設映入眼簾,輕盈的床幔被撩起,懶懶散散的揚聲 :“小祖宗,發什麽愣呢?”

沐言汐轉過頭,來人一襲藍色裙紗尊貴無雙,裙擺層層疊疊,青絲如瀑随着她的動作拂過沐言汐的額頭。

正是神霞殿主,沐言清。

沐言汐撲了過去,腦袋熟練的在沐言清頸窩蹭了蹭,才滿足的擡頭:“姐,你不是在閉關嗎?”

“出關了,來看看你。”沐言清輕拍了兩下沐言汐的後背,将人從身上扯下來,低笑一聲,“進階了?我看看。”

在沐言清的手探上她的手腕時,沐言汐想到易無瀾的事情,唯恐被沐言清看出端倪,下意識将手往回一縮。

靈力散開,腕間鈴镯發出叮當脆響。

“這是……花卿予送你的雙響镯?”沐言清認了出來,擡眼望向沐言汐,面露審視,“另一只呢?”

卻見沐言汐怔怔望着手腕發呆,不發一言。

她與那位前輩相處三年,早已超過了與易無瀾相識的時間。雙響镯還能産生靈力感應,那就說明易無瀾還随身戴着镯子。

易無瀾是不是還念着她?

沐言汐心跳如鼓,腦中一片空白。

三年的忐忑在這道鈴聲前,驟然炸開,化作了巨大的驚喜。

沐言汐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往雙響镯中重新注入靈力,試圖與易無瀾産生聯系。

一次,沒有聲音。

兩次,沒有回應。

三次,宛若空镯。

無論沐言汐的靈力注入多少回,雙響镯都不再産生任何回應,像是對方故意在報複她三年前單方面離開,并且切斷雙響镯聯系的仇。

就等着她離開玄酆秘境,給她這致命一擊。

沐言汐的熱情一點一點冷卻下來,慘不忍睹的閉上了眼。

滿心只有兩個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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