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沐言汐心虛得緊。

她摸不準易無瀾的心思, 易無瀾這人性情淡漠,絕不會分出時間去搭理無關緊要的事。如今對雙響镯做出這樣的事,想必是還在氣頭上。

沒忘了她就行。

沐言汐松下一口氣。

她等會兒便下山去尋人, 看在她如此主動的份上, 也許易無瀾就答應了呢?

就在沐言汐胡思亂想之際, 一道咳嗽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沐言汐像是沒睡醒似的, 迷迷瞪瞪的看向沐言清,整個人好似神游太虛般,突然反應過來眼前還有一個更大的麻煩在等着她。

果不其然,沐言清淡淡的牽起她的爪子,問:“雙響镯的另一只,在何處?”

沐言汐一把将手腕上的镯子薅了個幹淨,乖巧的沖沐言清笑:“姐姐,我進階元嬰了,我有好好修煉的。”

不是成天在尋歡作樂。

沐言清的目光下移, 落在沐言汐那襲花裏胡哨的裏衣上, “哦。”

沐言汐趕緊爬起來, 端端正正在床上曲膝跪坐好,像是被誰奪舍了一般, 絲毫不見往日的嚣張氣焰:“我神魂也穩定了, 以後不會再讓姐姐擔心啦,等仙門大比,我給姐姐長臉好不好?”

沐言清眉目如畫,渾身氣勢內斂着, 又是淡淡的一聲‘哦’, 問:“所以另一只雙響镯在哪?”

沐言汐滿臉痛苦,就連頭發絲也耷拉下去, 她故作鎮定,醞釀了好久,才終于說出一個:“姐姐,疼。”

這一招從沐言汐的神魂開始影響修為後,就屢試不爽,神霞殿中再為嚴苛的長老,也架不住小帝姬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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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的眼淚也要恰逢時宜的落下時,沐言清出口打斷:“等等。”

沐言汐的眼淚憋住。

呆呆的看着沐言清倚靠上自己的床靠,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一股帶着梵香的冷冽氣息徹底籠罩床鋪,與她如出一轍的眸子靜靜地看着她。

“可以了,哭吧。”

沐言汐:……

沐言汐哪裏還能哭得出來?一雙狐眼瞪得圓溜,跪姿愈發端正,垂着腦袋不吱聲了。

沐言清朝她伸出手,沐言汐還以為要挨打,可憐兮兮的閉緊雙眼,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耳畔撫過溫熱的觸感,耳廓微微一顫,再睜眼時,只見沐言清手中勾着她的耳墜,眸光無波無瀾。

“靈階法器,可擋化神期修士全力一擊。”沐言清注入靈力感知了一番,“哪來的?”

沐言汐渡雷劫時都不舍得戴着它,還是渡完劫換新衣的時候又戴上的,一看便知道要完。

察覺到沐言清對于那對耳飾的不滿,沐言汐腦海中閃過無數種說辭,最後一一被她否決。平日裏的那些伶牙俐齒,在沐言清面前完全不夠用。

一個眼神清清冷冷的瞥來,就足以讓她收鼓偃旗。沐言汐徹底蔫了,低聲道:“姐,我錯了。”

沐言清将耳飾重新戴回沐言汐的耳朵上,目光掃向沐言汐的腰:“錯在何處?”

冰涼的耳飾凍得沐言汐耳畔一抖,迎着沐言清的目光,她塌下的腰立刻挺直:“我不該整日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該把心思都放在這上面。”

沐言清點點頭:“嗯,還有呢?”

沐言汐繼續交代:“不該拒絕凝姐姐安排的人,不該擅作主張拐一個散修下山,也不該跟她私定終身。”

“還跟人定了終生啊。”沐言清挑眉,也不生氣,“繼續。”

沐言汐舔了舔唇,小心翼翼試探:“啊,還有不該趁你閉關的時候,調戲看管我的哥哥姐姐們,他們是不是都向你告狀啦?”

沐言清指尖的天魂絲輕繞,其中一縷幻化成藍蝶,飛舞在指尖上不停旋轉。

“還有。”

沐言汐一噎:“他們,他們沒告狀啊。”

沐言清低頭,漫不經心把玩藍蝶,等着沐言汐的主動交代。

沐言汐絞盡腦汁,有些摸不準沐言清的心思,除了易無瀾的事情,其他事情她之前也沒少幹,沐言清也不應該是這個态度。

她歪着腦袋,試探道:“玄酆……”

沐言清終于擡眸看過來。

清清冷冷,看得沐言汐心下一慌。

她慢吞吞的說着:“姐姐,在玄酆秘境之時,我遇到了一個前輩。”

沐言清漠然看她:“然後她讓你防備我靈力?”

沐言汐噎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沐言清還在計較她剛剛醒來下意識躲的那一下。

她試圖掙紮:“那位前輩教授了我一些劍法,穩固了我的神魂。嗯,她好像對天魂絲極為熟悉,功法也承自神霞殿。我就是怕你怪我亂修習才不敢讓你知道,算了,你罰我好了。”

沐言汐神魂不穩,沐言清對她所習功法十分上心,稍微激進些的,一概不出現在沐言汐面前。

沐言清神色涼薄的看了沐言汐一眼。

沐言汐提心吊膽好半會,才敢悄悄睜開眼去偷看,卻見她若天上谪仙般的姐姐,正玩着天魂絲,壓根就沒打算懲罰她。

沐言汐吊着的那顆心一點一點,終于落實了下去,她有氣無力的問:“姐姐,這麽多年沒見,你一出關就吓我做什麽?”

“罰你?”沐言清望向不遠處美人榻上還未收起的幾冊話本,“你改了嗎?”

沒等她回答,沐言清話音一轉,眸子倏然一動,語氣沉下:“你是不是還知道了什麽?”

沐言汐垂在兩側的手緊了緊,她自小就在沐言清面前藏不住事,徹底自暴自棄将事情都交代了個幹淨:“是知道了點什麽,就是,就是有關……縛靈的起源。”

最後兩個字輕若蚊蠅,顯得她底氣不足。

“縛靈的起源。”沐言清輕輕擡指一動,天魂絲幻化成的藍蝶飛上沐言汐的肩頭,“你知道了多少?”

沐言汐将那幾張壁畫中所繪之事,挑揀個大概,磕磕絆絆的說了一通。

說完後揉了揉跪酸的膝蓋,試圖往旁邊挪着偷懶。

“跪不好就去下面跪着。”

沐言汐一抖,選擇跪在柔軟的雲錦上。

沐言清肅着眉頭,沉默了約莫半個時辰,罰得差不多了,才緩緩開口:“這幾日你好生修養,等仙門大比再出門。”

沐言汐垂着頭,都已經做好被罰到後山清修的準備了,卻沒想到如此輕飄飄就被揭過:“啊?”

沐言清下床:“還有事?”

沐言汐:“縛靈與天梯有關事,是真的?”

“是真的,禁書室中有所記載。”沐言清冷着臉,将一枚開啓禁書室的鈴铛遞給沐言汐,“既然神魂已穩固,今後無需跟那名女修有所接觸了。”

沐言汐:……

“跟青衣有什麽關系?”沐言汐迷茫擡起頭,“不需要了就不接觸,我是那種始亂終棄之輩嗎?”

沐言清瞥她一眼,言簡意赅:“她心思不純。”

沐言汐見沐言清似乎沒打算揍她,梗着脖子反駁:“我對她也不單純啊。”

沐言清神色複雜。沐言汐與她年歲相差了數百年,本就是突然出現在神霞殿的血脈。只是對外宣稱一直以靈力孕養,前些年才得以救活。

因此,對于沐言汐不穩固的神魂,神霞殿也一直尋不到解決之法。

當初雲景和來退婚時,易無瀾親自前來,她順勢将沐言汐拜托給了易無瀾。

卻沒想到沐言汐會對易無瀾産生別的情愫。

更沒想到,沐言汐會被直接牽扯進天梯一事中。

沐言清雖然看着平靜淡漠,遙遙如月,實際上卻異常強勢,像是沒聽到沐言汐的話:“淩霄宗已送來仙門大比的請帖,待開春後,你同林長修等人一同出發。”

滿園櫻林,四季盛放。被秋風一吹,粉白的花瓣被卷上蔚藍天幕,像是落了一場雨。

沐言清緩步往外走去,聲音漸漸消散在風中:“到時候若是找不到你人,沐言汐,你知道後果。”

*

等在院外的凝霜月觀察着沐言清的神色,像是猜到了什麽,嘆了口氣:“她不同意?”

沐言清語氣平淡,“她堂堂大乘期仙尊,就算想要逼神霞殿站隊,也無需用如此卑劣的法子。”

“是你先默許她入千棘林的。”凝霜月沉沉地嘆了口氣,道破沐言清所為,“況且咱們小殿下容貌修為皆是萬裏無一,也許仙尊寂寞了三千年,真想尋個道侶?”

“三年前我出關時,曾在七絕鬼域外見過易無瀾。”一只仙鶴飛至沐言清身前,半蹲下身,沐言清摸了兩下它的腦袋,否定了這個可能,“當時,小汐仍在玄酆秘境。”

凝霜月試圖為易無瀾辯解:“也許是七絕鬼域有所異動,仙尊不得已才提前出秘境?”

沐言清拂袖,冷下臉:“你說話越發放肆了。”

凝霜月臉上的笑意未曾散去,沖沐言清行了個禮,“帝姬寬容大度,要罰我嗎?”

神霞殿雖立于昆侖之巅,整座宮殿被靈力屏障包圍,不受絲毫冷意。沐言清看都未看一眼凝霜月,繼續往前走,“小汐不需要一個這麽強大的道侶,當時只是為了壓制神魂。”

能将利用大乘期的明瀾仙尊的心思,如此直白說出來的,恐怕全天下也就一個沐言清了。

凝霜月不再說什麽,她與沐言清相識幾百年,除了面對沐言汐時,她還從未見沐言清對其他事有過任何動容。

她也不指望沐言清能懂什麽是愛情。

反正在沐言清眼中,除了她自己,其餘人接近沐言汐皆是居心叵測。

兩人一路走去,神霞殿弟子恭恭敬敬行了一路的禮,凝霜月察覺到了什麽,往後望去,瞧見在拐角處探頭探腦的沐言汐。

她笑着搖了搖頭,沖沐言汐打了個手勢,帶着沐言清往另一方向走去。

*

雖然沐言汐已經很自責了。

雖然沐言汐已經在忏悔了。

雖然沐言汐已經想方設法想去尋易無瀾了。

但她還是沒能尋到機會逃出昆侖山。

比如此刻她正要松動昆侖山不知道加嚴了多少層的結界,就見沐言清的身影出現在結界旁。

神霞帝姬,青絲如瀑,長身玉立,轉過身來:“又想去找那個誰?”

“人家有名字的,叫青衣。”入冬後,沐言汐已經能很坦率的在沐言清面前提這個名字。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我答應過她要對她負責,為她舉辦道侶大典的。她之前被她前宗門欺負,心裏有了陰影,我好不容易才取得她的信任,必須去找她。”

沐言清的臉刷的一下就黑了。

臉上那點清潤的笑意淡下,“……她被宗門欺負?”

沐言汐點點頭:“對啊,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沐言清冷笑一聲,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她還真不是個好人。”

沐言汐:“……玄酆秘境的那個前輩也說過這樣的話。”

沐言清:“什麽?”

沐言汐搖頭,讨好的笑着:“沒什麽,我是說,青衣之前還誇過你呢。”

“不應該嗎?”

沒有她的同意,易無瀾能這麽輕易接近沐言汐?

“她不會來找你的,死心吧。”

明瀾仙尊忙着處理縛靈忙着渡衆生,哪有時間來管沐言汐這個露水情緣?

沐言清的臉色更沉了幾分,拎着沐言汐往裏走,“跟我去練劍。”

沐言汐眼巴巴的看了眼依舊空蕩的山門,嘆了口氣。

*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沐言汐撥弄着雙響镯,微張着嘴,輕輕喘氣,心中的壓抑感愈甚,像是要阻止她呼吸。

剛得知易無瀾離開玄酆秘境時,她尚且抱有希望。

她以為易無瀾會等她出秘境,等她們再度相遇時,她們還會同以前一樣,相伴游歷,親昵無旁人。

可自從雙響镯被易無瀾單方面切斷後,沐言汐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能力找到易無瀾。

可午夜夢回的時候,發呆出神的時候,入幽暗之境的時候。

沐言汐都會記起她觸碰玉簡前,易無瀾那個纏綿而又親密的吻,也會記得易無瀾那句深沉而又凝重的警告。

時間太久太久,久到最後,沐言汐回憶時幾乎都都産生了錯覺——那日易無瀾的臉上還帶有幾分不舍與猶豫。

好像是有的,也好像沒有。

沐言汐一手撥弄着新開的桃花,另一只手在螢惑引上撥撥繞繞。

其實她記不清也是應該的。

畢竟,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

沐言汐看了眼院外神色匆匆的修士,嘆了口氣。

縛靈傷人之事頻發,被縛靈所控的修士失去意識攻擊其他修士,各大宗門下意識隐瞞了數千年之久的縛靈之事,終是在三月前,由歸墟殿之令,昭告仙門。

但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恐慌,修士多數只将被縛靈入侵的修士當成走火入魔的一種表現,将螢惑引一收,該如何還是如何。對大多數靈修來說,縛靈數量太少,他們更擔心的,是逐漸強大的魔修。

靈修近年來越發防備魔修,其實并不是魔修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兩界間也多是小打小鬧。

只是魔修變強大了。

魔修的進階速度快于靈修,渡劫時卻要比靈修多幾道天雷。在三千年前那場仙魔大戰後,魔修弱了三千年。

随着魔域化神期及以上修士的數量超過靈修,靈修避恐不及。

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趾高氣揚的‘無心之舉’,會不會引來魔修的報複。

但好在還有明瀾仙尊在,令靈修安了不少心。

九大宗門之間的明争暗鬥也越發焦灼,自玄酆秘境出來後,各宗門進階元嬰、煉虛期的修士多了不少,也為各宗門提供了新的底氣。

歸天宗、銜闕宗走得愈發近,而淩霄宗內部因為易無瀾與雲宗主分裂成兩派,漸漸從暗地裏擺到了明面之上。

仙門大比也就在這樣的氛圍中,悄然而至。

仙門大比向來由九大宗門輪番舉辦,化神期以下修士不論出身不論修為,皆可參與。不僅僅是修士個人嶄露頭角的機遇,亦是各大宗門展現實力的絕佳之機會。

淩霄宗此次将仙門大比辦得極為盛大,淩霄群峰靈氣空前氤氲,清風卷過山階旁盛開的七色花,揚于手中,化為一枚枚新煉制而出的補氣丹藥。

丹藥入口,為遠道而來的修士清氣提神。

沐言汐到的時候已接近黃昏,雲絮若浸染在彩缸中,一絲一簇将碧空染上金輝。

高挺的古樹在兩旁開道,各宗門弟子混于其間絡繹不絕,涼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聲,卻吹得人熱情愈發高漲。

千仞峰上各大門派已到得差不多,沐言汐漫不經心的掃了一圈,悄然驅動雙響镯,卻依舊沒能尋到那抹青色的身影,一時之間興致又有些低落。

旁邊的白黎初看在眼裏,小聲問:“在尋青衣?”

沐言汐沒有否認。她今日特意換了身青色的衣裙,衣邊用銀線密密的繡着,輕薄的紗帶紋有扶桑花紋,勾勒出細軟的腰線。

白黎初安慰她:“大比明日才正式開始,提早到的修士也都不在此,明日再看看吧。”

神霞殿到得較晚,沐言汐等人行至山頂時,雲宗主已帶人走過來,對上沐言汐那雙與沐言清如出一轍的眸子時,微微詫異:“這位是?”

低階修士的比試,無需宗主親自出面,神霞殿是由凝霜月帶隊前來的。凝霜月剛往沐言汐身前一擋,沐言汐就輕拍了一下凝霜月的手背,主動走上前去行了個晚輩禮。

“晚輩沐言汐,見過雲宗主。”

雲宗主的目光落到了沐言汐的身上,但那目光不會令人覺得冒犯與被低看,溫潤如玉,帶着淡淡的笑意,“都說神霞殿風水好,幾年不見,你姐姐已至合體期,就連你也突破了元嬰期,此次前來可要參與比試?”

“要的。”幾年過去,再見到雲景和時,沐言汐的心已經很平靜,就連當初那點被退婚的尴尬,也早已消失在了她日複一日的等待雙響镯回應中。

她甚至還感知了一番雲景和的修為,感應不到,便已不止是元嬰。

就連雲景和都在玄酆秘境中進階了煉虛期,青衣卻因為她提前離開…… 沐言汐頓時又有些不是滋味,看人的目光也淡了下去。

雲景和察覺到她的變化後,上前一步正要說什麽,沐言汐就已經将視線挪開,百無聊賴的把玩着手镯。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僵持不下。

雲景和看向沐言汐,環顧一圈,問:“怎麽不見那名青衣女修?”

好巧不巧,正中沐言汐死穴。

她咬了下後槽牙,勾唇反諷:“怎麽不見顧少宗主?”

雲景和的神情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歸天宗已到數日。”

沐言汐‘哦’了一聲,睜眼說瞎話:“青衣怕我睡不習慣淩霄宗的床,特意為我買雲錦去了。”

雲景和似笑非笑:“那真是我們淩霄宗有所怠慢了。”

沐言汐仿佛未察覺到雲景和語氣中的深意,矜驕一點頭:“你知道就好。”

周圍五感較強的修士早已側過頭來,目光在雲宗主身後的雲景和與沐言汐之間打量。兩個宗門在退婚一事後便生下嫌隙,如今一看,竟是半點也沒誇大。

神霞殿衆人并未多待,很快由淩霄宗的弟子引去落腳處。

雲宗主收回視線,眉眼間的溫和之色稍褪,看向雲景和:“記住我與你說過的話,勿生事端,淩霄宗不可再出一回‘退婚’的意外。”

他笑起來的時候如沐春風,可斂下神色後,多年身居宗主之位的威勢若寒原冰鋒。

雲景和跟着雲宗主往偏僻的方向走去,待入內院後,悶聲道:“沐言汐如今修為都元嬰了,我去神霞殿的時候她才築基,我……”

雲宗主停下腳步,勾出一抹戲谑:“後悔了?”

“當初是你給我找的婚約,又是你同意退的婚,就連我與顧淮之相交,也是你授意的。”雲景和小聲嘀咕。

雲宗主語氣冷下:“在進階元嬰時,向顧淮之傳達愛意的是你。在退婚後,多次挑釁神霞殿的人也是你。雲景和,我看分明是仙尊罰你罰得太輕了。”

雲景和負氣甩袖,靈力蕩過樹幹,桃花堆了滿階,“爹,所以我現在連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沒了?”

“你不正在改嗎?”

“明明是你告訴我太晚了,而且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等事成。”

雲景和勉強同意,嘆氣道問:“你們當初怎麽不讓燕師兄與沐言汐去訂婚約?到底誰才是你兒子?”

“子逸性子沉穩,又拜在仙尊座下,更适合潛心修道。”

雲宗主明明是在誇燕子逸,但入了雲景和耳朵,每個字都像是在奚落他。

若與歸天宗交好、與神霞殿鬧掰的是燕子逸,以燕子逸的性子,不會在風月樓與玄酆秘境中還幹出針對神霞殿的事情,更不可能順勢與歸天宗站在同一立場。

雲景和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雲宗主拍了拍雲景和的肩膀,眸光望向歸天宗的方向,眸色漸深。

細雨伴着夜幕而至,早春寒氣翻湧,千仞峰上空升起一道靈力屏障,萬千流光掩映,将漫天急雨擋在其外。

風雨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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