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易無瀾:……
易無瀾松開了抱着沐言汐的手, 沒忍住側身輕咳了一聲。饒是她早已習慣沐言汐的口無遮攔,還是被這句話給震驚到了。
她還在為沐言汐擔憂魔氣能不能被靈修接納。畢竟三千年前的神霞殿,便保持了中立的态度, 任由沐言汐離開。
沐言汐倒好, 腦子裏全被情情愛愛塞滿了。
“她不會問。”易無瀾牽過沐言汐的手下石階, “當務之急是盡快确認凡俗界縛靈的蹤跡。”
沐言汐‘哦’了聲, 提着裙擺走了幾步,又沒忍住開了口:“我其實一直想問問你……”
易無瀾以為她又要提起曾經在不夜城的事,打斷她:“氣都喘了,不累嗎?”
沐言汐:“可我……”
易無瀾捏捏她的掌心:“等到了城池落腳處再告訴你,聽話。”
沐言汐一噎,拽了一下易無瀾的手,沒好氣道:“易無瀾你胡思亂想什麽,我跟你談正事呢。”
易無瀾這才偏過頭正色道:“何事?”
“你不是想要盡早查明縛靈的消息嗎?”沐言汐指向一個方向,“走這麽久也累了, 不如去茶肆歇一歇, 也好打探打探消息?”
這座茶肆的規模頗大, 一旁正有兩隊過路的商隊,貨品擺得滿滿當當, 十分喧嚣, 顯然是來往商隊時常落腳之處。
茶肆內有供人消遣的店家,後有歇腳的廂房。沐言汐将鴉不語塞回靈芥後,拉着易無瀾往茶肆的方向走。
還未走進茶肆,兩個小二便迎上來, 一男一女, 面容上有幾分相似,許是兄妹。女子年紀較小, 比較腼腆,倒是她哥哥很會來事,笑眯眯的拉客:“二位姑娘瞧着有些面生,是第一回路過小店吧,這是要去大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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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有沒有辦好通關文牒?”
沐言汐有些茫然,上一回來凡俗界時,還沒聽說過這玩意。不過他們口中的‘大雍國’對她來說也極為陌生,想必是之後才出現的國度。
小二善察言觀色,忙從口袋裏掏出一打紙:“你們可真趕上好時候了,我瞧你與我投緣,我母親的堂兄的外祖的從孫是禦史大人外室的堂兄弟,這些通關文牒可都是從他那兒拿的,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啊。”
聽着那繞來繞去的親屬關系,沐言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轉頭看向易無瀾,總覺得這般熱情的推銷方式自哪兒見過。
易無瀾察覺到她動作後,側過身低聲問:“怎麽了?”
沐言汐看着易無瀾身上那身素衣,腦中閃過當初在朝歲城中畫面——那不正是泠鏡斂假扮成‘妙神算’時用的伎倆嗎?
她意味深長的瞥了易無瀾一眼,“當時她是你引來的?”
即使沐言汐這話沒頭沒尾,也沒說那個‘她’是誰,易無瀾也聽出來她的意思,搖頭道:“我那時并不知。”
沐言汐從鼻尖哼出一聲笑:“也是,當時你扮散修正上瘾,哪敢被我知曉?”
易無瀾輕輕捏了下沐言汐的手,不再說話了。
她們竊竊私語之時,一旁的兩名小二也在觀察着她們的服飾。沐言汐與易無瀾穿得雖樸素,衣料上也沒有了精致的繡紋,可衣服的料子一看就不是凡品,非富即貴,顯然是哪家跑出來游山玩水的千金小姐。
修真界歲月颀長,同性道侶早已不足為奇,凡俗界卻仍沿用着一夫一妻的傳統婚嫁制,同性伴侶多為妾為倌,不被高門提及、不為寒戶接納。
沐言汐和易無瀾這般打扮的,一看就是不被父母接納,私奔的野鴛鴦。
易無瀾目光冷下,稍稍側身,将沐言汐往後擋了擋,小二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忙拱手道歉:“瞧這大太陽的,二位客官先請進吧,若是需要,容我再細細為您二位介紹?”
易無瀾牽着沐言汐的手快步走過去,二人的容貌和氣度一經走入,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易無瀾尋了個靠窗的位置落座,窗邊日光傾瀉,素淨的衣袍邊泛起一層金芒。
沐言汐聽小二花裏胡哨的介紹了一通茶水,幾乎将所有好聽的點心都點了一遍,惹得小二心花怒放。
茶肆的糕點上得很快,沒過多久滿滿擺了一桌,沐言汐挑了幾個,味道跟易無瀾做的差得有些遠,不免有些失望。
小二将她的表情看在眼裏,越發确定這是哪個大戶人家偷溜出來的小姐,将他手中的通關文牒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易無瀾扣住了沐言汐蠢蠢欲動的爪子,以小二也能聽到的聲音掃她興致:“你有銀子嗎?”
“什麽銀……”沐言汐眨眨眼,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凡俗界,這裏的通貨并非靈石,而是銀錢。
小二陡然警惕,心道該不會真是來騙吃喝的吧:“客官您該不會出門沒帶銀錢吧?小店可不接受吃白食,別看我這茶肆偏僻,這地也歸大雍國管轄,可以去官衙狀告你的。”
“急什麽。”沐言汐瞥他,“我看起來是那種沒有準備就會随意揮霍的人嗎?”
沐言汐将手伸到桌子底下,勾易無瀾的手指。她出門忘記銀錢這回事也就算了,明瀾仙尊總不至于做出這種事情吧?
也丢不起這個人。
易無瀾從靈芥中取了一枚無靈力禁制的手镯,向沐言汐遞了過去。
其上的寶石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就是買下他們這間茶肆也綽綽有餘。小二眉開眼笑,将懷裏賣不出去的‘通關文牒’全送給了沐言汐。
易無瀾端起杯抿了口茶,任由她演。
旁邊一直跟着小二的小姑娘整個人都驚呆了,好一會兒才幹巴巴的問:“姐姐你點這麽多吃的完嗎?”
小二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聲呵斥:“別亂說話。”
小姑娘:“可是爹爹說不能浪費。”
小二收了沐言汐一個镯子,本來就理虧了,忙道歉:“客官,家妹年紀尚小,您別放在心上。糕點種類就是要多些才不會膩,是小店今日想要早些打烊,才将每盤都放置滿的。”
小姑娘:“哥哥你之前可不是唔唔唔!”
沐言汐接過通關文牒,瞧見小二愈發和善的目光,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開口問:“我與姐姐初來此地,不知……”
聲音被一陣馬蹄聲淹沒,刀光四起,周圍驚叫聲連連。
沐言汐尋着聲音望去,只見一隊人持刀正沖向茶肆,目标正是那些商隊的貨物。
好不容易來一趟凡俗界,還真遇上了土匪?
沐言汐借着寬大袖袍,勾了勾易無瀾的掌心,“仙尊,你說我這是幫還不幫啊?”
易無瀾聽出沐言汐語氣中的興奮,連試圖阻止的念頭都沒有,直接叮囑:“不要動用靈力。”
沐言汐‘嗯嗯嗯’應得爽快,土匪踢到茶肆的門樁,手持長刀沖裏面喊:“想活命就把東西都交出來。”
不少人為了自保,躲到桌底,小二剛要有所動作,見易無瀾和沐言汐還在氣定神閑的喝茶,一時間竟然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客官…… 您,您怎麽不躲啊?”
沐言汐笑得十分柔和,輕聲道:“我打算同這幾名壯士好好結交一番。”
小二:……
沐言汐那桌坐得遠,還未輪到被打劫,小姑娘傻愣愣的問:“可他們是壞人,姐姐你會被欺負的。”
沐言汐低笑了一聲,目光越過小姑娘看向小二:“捂住她的眼睛。”
能在土匪面前面不改色的,小二反應就算再遲鈍也覺察出什麽來了。本以為今日又要被土匪打劫一通,沒想到還有些轉機。
他順從的捂上了妹妹的眼睛,“客官可要當心啊,他們有……”
後半句話被另一道聲音掩蓋,小姑娘眼前一黑,茫然的問:“哥哥,哎?你捂我做什麽呀?”
借着,小姑娘的耳畔突然聽到皮肉的鈍擊聲,一擊骨頭錯位的‘咔嚓’聲。
沐言汐就算不動用靈力,也練了幾百年的劍招,在土匪的長刀劈向桌面時,手指輕輕一轉,點在土匪手腕上,輕而易舉奪了他的刀,手肘幹脆利落的向着腹部一擊,直将一個高大的壯漢給掀翻出去。
他身後的土匪見狀也顧不得旁人,拎着長刀全然圍攏過來,密密麻麻将沐言汐擁簇在最中央。
小二一吓得手都發起抖來。
沐言汐平日裏插科打诨,易無瀾說南她偏要引向北,交手時卻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遲疑,那小二還沒看清她出手的動作,就已經見那些土匪倒落在地,手中的長刀噼裏啪啦落到地上。
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麽沐言汐和易無瀾看到土匪打劫時是這樣一番态度。
沐言汐走到打頭的土匪面前蹲下,笑着道:“把東西都放下。”
土匪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也不求饒:“是我小瞧了你。”
沐言汐眸子一彎:“這話我都聽膩了,能不能換一個?”
土匪嗤笑一聲,原本狼狽坐地的人突然一躍而起,掌心隔空襲來,帶着一股氣勁。
沐言汐側身一避,側身向着那土匪後背狠狠一擊,即使沒有用上半分靈力,也能聽到骨裂的聲音。
蜃氣的氣息自土匪體內散出,這群土匪顯然不是正常凡人,正是她們要尋找的還帶有自我意識的縛靈!
還不是真正的縛靈,恐怕也不能用靈力。沐言汐擡起細長五指插入發間,将半散的長發往後一攏,唇角勾起諷意:“你都多大年紀了,還停留在煉氣初期?”
那土匪瞪大了眼睛:“你、你也是修士?”
“那我怎麽沒察覺到你的修為?難不成你是煉氣中期?”
沐言汐搖了搖頭。
“那是……煉氣後期!”
沐言汐輕擡下巴:“知道了還不快滾?”
他身後的土匪面面相觑。他們仗着自己的修為在這一帶為非作歹,可沐言汐那氣定神閑的态度,游刃有餘的出手姿态,卻令他們警惕不已。
仍有人不服氣,将靈力注入長刀向着沐言汐砍去。
沐言汐不躲不避,在長刀近身時伸出兩根手指在刀鋒上一按,鋒利的刀面頓時斷裂成兩截,随手一擲,正好落在土匪兩腳之間幾寸之地,她不耐煩的打了個哈欠,“一起上吧,傳出去別說我欺淩弱小。”
‘弱小’的土匪們面露驚恐,連長刀都顧不得撿起,奪門而去,很快沒入山林中沒了蹤跡。
一旁小二已經将手放了下來,小姑娘有些呆愣的看着被扔下的財物,又看向沐言汐。
沐言汐手上幹幹淨淨,不染絲毫血污,沖她笑:“結交完了,發現确實不相合,所以我讓他們離開了。”
小姑娘:“……啊,是嗎?”
小二的唇角抽了抽,即使受了人恩惠也硬着頭皮道:“客官您就別吓唬我妹妹了,她膽子小。”
空氣中的血腥味還未散去,小姑娘确實有些被吓到了,沐言汐略帶歉意的走上前,揉了下她的腦袋。
小姑娘身量才到沐言汐的腰,尋常孩童在這個年紀遇到沐言汐這樣能趕走土匪的人定是要吓得往親人身邊藏了,沐言汐甚至也做好了小姑娘會躲開的準備。
但是小姑娘只是微微擡起了頭,将自己的腦袋蹭進沐言汐掌心。
沐言汐微微愣神,末了笑了起來,取出一支蝴蝶墜花發簪,柔聲問:“喜歡嗎?”
小姑娘眼睛一亮:“好漂亮!”
沐言汐:“那送給你好不好呀?”
小姑娘猶豫:“可是先生說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
沐言汐狀似苦惱:“可是我方才為了跟那些土匪說上幾句話,不小心打亂了你們茶肆的桌椅,我渾身上下就數這個比較值錢,如果你不收的話,我定會被打出去的。”
小二:……
圍觀的其他商客:……
小姑娘:“真的?”
沐言汐繼續哄着她:“當真。”
小姑娘看了小二一眼,見他不反對後,小聲道:“那,謝謝姐姐了。”
沐言汐摸着小姑娘的腦袋,将發簪戴到了她的發間。裏面有一道防身法陣,想來這小姑娘今後也用得到。
小姑娘噠噠跑至水盆邊照了照,向着人群中一人揮手:“爹爹!爹爹!好看嗎?”
沐言汐沒想到小姑娘口中的那位爹爹也在場,側頭看去,竟是一開始的店家。
她沖那人一颔首,對方像是看穿她一般,趁其他商客在整理物件時,壓低聲音問:“姑娘其實并無修為吧?”
沐言汐并不否認:“你看出來了?”
店家像是看穿了一切:“方才你同他們過招時并未洩漏一絲靈力,但你運氣比較好,胡亂猜中了那人的修為,才不至于引起禍端。”
沐言汐瞧見他這樣,問了句:“店家之意,是對那些修士極為了解?”
“姑娘有所不知。”對方欲言又止,“算了,想必你也初來此地并不了解大雍國,修士幾乎都依附于世家和皇權,就連那些土匪也是背後有着府衙做靠山,這裏并非大雍國界,更是無人會管。”
沐言汐不解:“既都成為了修士,為何還要依附于世俗權貴?”
店家沉默了下去,長嘆一口氣:“凡事皆有利弊,只要還在這片天地,就不可罔顧親情人倫,他們有妻兒老小,自然需要養家糊口。”
沐言汐還真沒想到這一層,修真界中,修士金丹期就能辟谷,不食人間煙火。就算是修為不高的散修,入幾個秘境也能得到不少前任留下的法器珍寶,足以維持生計。
她裝得極為苦惱:“可随随便便遇到一群土匪都是修仙的修士,你們大雍國該不會都能修仙吧?”
店家一愣,試探道:“姑娘來此地,是為了求仙?”
沐言汐順勢往易無瀾懷裏一靠,凄凄然掩面:“實不相瞞,我同我家姐姐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可家中早已為我訂下婚約,強逼我上那花轎。”
旁邊的小姑娘也跟着紅了眼:“然後呢姐姐,所以你們私奔了嗎?”
沐言汐胡亂的将腦袋往易無瀾胸前埋,悶着鼻子好讓聲音聽起來更為苦凄:“我逃了三回,前兩次都被捉了回去,第三回僥幸逃脫,也落得遍體鱗傷,我家姐姐更是為了救我,嗚——”
“她怎麽了?”
沐言汐:“遍尋名醫,皆說是不治之症,唯有修仙求道可解。”
小二幾人的目光一齊看向易無瀾,只見她面容冷若冰霜,沐言汐繞過易無瀾的腰,輕輕拍了下她的背,試圖讓她別坐得那麽端正。
明瀾仙尊還從未有過扮演衆病之人的經歷,沉默片刻,也只是将頭一偏,不願配合。
沐言汐面色一僵,正想上手調整易無瀾的坐姿,就聽那小姑娘哇哇哭起來:“我阿娘之前生病也是如此,白着一張臉整日說不出話,我喊她阿娘也不應我,嗚嗚嗚姐姐你們都好可憐啊。”
這下,倒把沐言汐哭不會了。
她忙從易無瀾懷裏滾出來,拉過小姑娘哄:“哎,哎哎哎你別哭啊,我都還沒哭,你怎麽就哭上了。”
小姑娘撲向店家,眼眶還濕漉漉的,惹人疼得緊:“爹爹,你就幫幫姐姐吧。”
那店家将小姑娘抱進了懷中,一臉躊躇不定。
沐言汐若有所思:“莫非這修仙之道中還有其他玄機?”
店家見她一無所知,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大雍國如今能在諸國中稱霸,靠的正是國中的修士,自先帝起将原本的版圖擴張了近十倍。”
沐言汐問:“可靈根生來就有,其他國家難道沒有修士嗎?”
店家:“靈根也得要成功煉氣吐納才能發揮作用,大雍國能引領修士煉氣修仙,自然國運昌隆。”
沐言汐悄悄傳音給易無瀾:“你探一探這幾人的靈根。”
易無瀾:“你探不出來?”
“就是因為探出來有靈根,卻無任何靈力,才讓你也試試。”沐言汐催促她。
易無瀾無奈以神時感應了一番,片刻後傳音給沐言汐:“确實有靈根。”
沐言汐一愣,聽這店家的話,顯然是知曉如何利用靈根的,可他與他的一雙兒女卻并無半點靈力。
店家不知她們二人沉默着是在交談是嗎,繼續講述着大雍國之事:“大雍國年年都會在五月初二舉辦測試靈根的典禮,成年之人皆可參與。有靈根者會被留在皇宮,待煉氣開始後,根據資質被分入各宮各府,成為門客謀得差事。”
沐言汐:“那豈不是跟科舉制度有些類似,他們升官可有限制,有沒有依靠靈根就能在朝堂上封侯拜相的?”
店家:“自然有,當今兵部尚書便是得了攝政王賞識,短短一年官拜兵部尚書。”
“這麽說來這靈根不僅能修仙,還能謀得榮華富貴。”沐言汐伸手,撩過小姑娘額前散落的碎發,“也不知小妹妹今後會不會當大官?”
“令郎看着也已過及冠之年,看着是個有福氣的,不知測過靈根沒?”
店家臉色一白,迎上沐言汐含笑的眸子,知道對方這是看出來了。
也是,能徒手對陣數十個修士之人,又怎會是他一開始以為的凡人?
沐言汐也不急,擡手悠悠為自己和易無瀾沏上茶,茶霧缈缈間,散出沁人芳香。
店家拍了拍小二的胳膊,低聲吩咐:“那幾桌都散了,帶你妹妹過去整一整。”
小二牽着小姑娘後,店家的臉上像是突然垮了下去:“內子身負靈根,曾在三公主府上擔賬房之務,最後卻病死家中藥石無醫,走火入魔生生爆體而亡。我們一家也因此搬出大雍國,在這行客道上開茶肆謀生。”
“小姑娘,我不知你來此地的目的,但我勸你将此行就當做一般的游歷,千萬不要在大雍國久待,更是別摻和裏面有關修仙之事。”
沐言汐敏銳的捕捉到他話裏的意思:“店家,尊夫人走火入魔之事,公主府不管嗎?”
“管?如何管?他們說是靈根單薄,無法承載靈力,他們修仙之道本就逆天,有那麽多人因此得到修煉的機會,甚至飛升上天,誰又會管我們的死活?”
店家目光落向一旁安安靜靜的易無瀾,“這位姑娘想必本就身體康健吧?二位既是為了調查大雍國修士而來,看一看便回去複命吧,告訴你們的君主,別白費心思了,就算效仿了也不一定于民有益。”
沐言汐沒想到店家是将她當成其他國家前來打探消息的人,她也沒否認,直接認下了這個身份,順着店家的話問:“修仙之道怎會于民無益?”
店家面色淡淡:“我只知我因此失去了唯一的妻。”
沐言汐再次傳音給易無瀾:“也許大雍國遠超常數的修道之人,真與縛靈有關。可就算銜闕宗為凡人提供了修煉蜃氣的途徑,他們在凡俗界也定設有引取蜃氣的媒介,才能令他們修煉。”
易無瀾:“無需再問,入城吧。”
沐言汐:“好。”
二人走出茶肆時,在一旁燒水的小二突然追了上來:“二位姑娘等等。”
沐言汐和易無瀾停下腳步,見那小二将一開始的镯子送了回來,氣喘籲籲:“我那通關文牒都是假的,你們的镯子在此,還望姑娘不要計較。”
沐言汐一早就沒覺得那是真的,買通關文牒也是為了從他們口中套話。她沒有收镯子,想了想,道:“我曾受過你們阿娘恩惠,這镯子就是當年她贈予我,如今也算物歸原主。”
小二面露茫然:“您,您認識我阿娘?”
沐言汐點頭:“她救過我,是個行俠仗義之人。”
小二轉身,呼喊着店家,想要将此事告知,可待店家過來時,沐言汐二人已沒入山林間,不見蹤跡。
*
再翻過一座山,便到了大雍國邊境城牆之下。
城門外有重兵把守,進出卻查得并不嚴格,沐言汐和易無瀾排在人群中,本以為需要通關文牒之類的文書以證身份,卻沒想到前面的人皆出入自由,無一人被審查。
輪到她們的時候,沐言汐拉着易無瀾上前,那些士兵見這二人如此神情,再掃過二人身上的衣料配飾,也知其不好招惹,爽快的放了行。
可他們放行的爽快,并不代表沐言汐願意如此輕易的進城。以她跟易無瀾的修為,就算城防再嚴,也能避人耳目進城。
沐言汐轉着手中的雙響镯,靈力不值錢的往裏灌,在易無瀾那只镯子上折騰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很快引來士兵的注意:“喂!你們兩個在做什麽,給我過來。”
沐言汐慢吞吞的拉着易無瀾走過去,從記憶裏搜尋出合适的稱呼,問:“官爺,您是在叫我們嗎?”
“對,就是你們兩個。”那人身披铠甲,後背較其他士兵更多一塊紅色披風,手握長矛,周圍路人目不斜視,“進了城磨磨蹭蹭的瞎看什麽?”
沐言汐慢吞吞的從懷裏摸出一個夜明珠,那士兵一見就驚愕的瞪大眼睛,脫口而出:“這夜明珠甚是明亮!”
他本就是城防司提督,方才巡視時瞧見沐言汐二人像是初次入城者,才将二人攔下。
他也曾入過皇宮,算得上是見識過好東西的人,可眼前這顆夜明珠,怕是連那些貢品也遠遠不及。
沐言汐将夜明珠遞過去,低聲道:“官爺,我初來此地不懂規矩,還望您多多通融。”
士兵摩挲着那顆夜明珠,光透過樹縫灑落下來,照得夜明珠流光溢彩,在光轉過時,又散發出幽蒙的青碧色。他将珠子一攏,一改一開始的兇悍之色,卻也不谄媚:
“你們這算是找對人了,鄙人姓王,任此處邊防提督,來往商客皆在管轄之內,你們進城想要找什麽、做什麽,對我來說皆是小事一樁。”
沐言汐眼眸一彎:“當真?”
王提督掂着夜明珠,不耐煩問:“這還能有假?”
沐言汐得寸進尺:“……那我若是想尋修仙之道呢?”
王提督往前一步,面帶審視:“修仙之道?”
沐言汐以為自己問得太過直接,正想編個理由糊弄過去,卻見王提督突然笑開:“我當是什麽要緊之事,這有何難的?”
“只是……”他将沐言汐二人上下打量一番,“且不論你有沒有靈根,你真要修仙?”
沐言汐:“這還能有假?”
王提督的表情卻是出乎她們意料的懷疑,沐言汐不解:“官爺,有何不妥之處嗎?”
“是有些不妥。”王提督引着二人往城內走去,“二位姑娘聽了切莫生氣,我只是覺得你們二位出身不凡,尤其是姑娘你,實在不像是要求仙問道之人。”
沐言汐:“為何不像?”
王提督低低笑了一聲:“姑娘養尊處優,身上煙火氣如此重,怕是難斷凡緣。”
沐言汐:……
沐言汐傳音給易無瀾:“我看起來像是貪圖享樂不務正業之人嗎?”
易無瀾:“并不。”
易無瀾回答得幹脆,倒讓沐言汐覺得像是在敷衍。
沐言汐氣不過,跟王提督掰扯:“那是你沒見過我身手,我從小習武,劍招輕功還沒幾個人能比得上的,你若是不信,可以與我切磋一番。”
王提督笑了笑:“姑娘說的是,如今皇室子嗣單薄,正是因為修道飛升,被仙人直接帶去了仙界。”
說話時,王提督正将她們帶至衙門登記身份,城池進出自由,在城中落腳卻都需要憑證。沐言汐和易無瀾這樣外來之人,每十日便需要到衙門登記一回。
登記處排着長隊,王提督就先帶她們在一旁雅室落腳歇息,易無瀾為沐言汐倒上茶,難得開口問:“所以并非是你們自己飛升,而是被仙人帶去仙界?”
對上易無瀾時,王提督總覺得有些緊張,即使面前女子年紀很輕,卻總給人一種久居上位的敬畏感,他說話也愈發謹慎。
“每年五月初二都是大雍國測驗靈根的日子,皇宮裏大擺宴席,仙人會在五月初五出現,帶着修為較高之人飛升,國中子民皆可親眼所見其壯舉,可真是光宗耀祖。”
聽罷易無瀾微微斂眸,沒有再問。
沐言汐則如鲠在喉,就算是煉氣期的修士也得通過她們來時的落川之路前往修真界,哪有直接從大雍國中飛上天的?
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
沐言汐問:“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王提督:“奇怪什麽?”
沐言汐的語氣幽然:“你們就沒想過他們是死是活,被帶走後去了哪裏,就這麽相信那位仙人?”
王提督臉色大變,慌亂的看向門的方向,确定沒人後才壓低聲音:“姑娘可千萬不能這麽說,那些仙人曾經也是大雍國的子民,如今得道飛升顧念百姓,才為我們提供一條飛升之道,況且如今大雍國的國運也确實愈發繁盛了,你瞧那地界都已擴……”
沐言汐打斷他:“對你們這些還活着的人來說,自然是國運正昌,對于那些被‘仙人’帶走飛升的人可未必,你們可有想過那些人飛升後是死是活,處境如何?”
“自然是去仙界享福了。”王提督一臉向往,“世人誰不想修仙得道、壽與天齊?況且就算他們剛到仙界委屈一些,也定然比在凡俗界強,寧為富人妾不為窮□□,你懂不懂啊?”
沐言汐發現跟他根本說不通,揉了揉眉心,卻聽易無瀾開了口:“你方才說仙人也是大雍國的子民,是你親眼所見?”
王提督在賭場輸了不少錢,就指望那顆夜明珠。若是平日裏有人這麽質問他,恐怕他早就讓人将其拖出去了,如今卻還能好聲好氣的回答。
“我們大雍國曾經的君主,畫像皆珍藏于皇宮,就算我們眼瞎,皇帝陛下難道還認不出自己的祖宗嗎?”
沐言汐沒想到還真有這樣的人,傳音給易無瀾:“修真界中有在凡俗界當過帝王的修士嗎?”
易無瀾沉思片刻,傳給她一個名字:“曲南宮。”
沐言汐恍然。曲南宮在成為鬼修後,能在百年之間奪得銜闕宗宗主之位,在為人時又怎會是個簡單的角色?
沐言汐轉頭又問王提督:“今年的五月初二已過,就算有官府批名,也無法待到明年五月初二吧,有什麽可以破例的捷徑?”
王提督沒想到這二人還真是來求仙問道的,都将人帶到這裏了,自然也要将事辦圓滿:“問道之法出自皇宮,你們若真想破例,只能尋貴人相助了。”
這個‘貴人’他沒有明說,但至少也是位高權重有話語權之人。
沐言汐郁悶的跟易無瀾傳音:“難不成我們還得闖一回皇宮,把那皇帝抓過來詢問?”
易無瀾:“不妥。”
沐言汐也知道不妥。
冒然打草驚蛇,若是牽連無辜之人,只會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