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王提督顯然不知道沐言汐已經把心思打到他們國君身上, 想了想,生出一計:“我倒是還有個辦法,就是……”

沐言汐見他這個模樣, 恍然道:“啊, 你若喜歡夜明珠, 我這裏還有, 要其他的也都行。”

還在那糾結的王提督有些哭笑不得:“姑娘,我雖愛財也知曉不可貪得無厭。”

沐言汐:“難道不是因為這個嗎?”

“不是不是。”王提督擺擺手,重新組織說辭,如實相告,“要拜入皇親國戚的府門确實難,可要見到他們也不是只有去雍城唯一一條途徑。”

沐言汐一聽就知道事情有了轉機,問:“什麽辦法?”

王提督向着窗外一拱手:“三日後,攝政長公主将來此地祈福,祈佑來年大雍風調雨順。”

沐言汐聽茶肆店家提起過這個名:“就是提拔兵部尚書的那個攝政王?”

王提督感慨道:“不錯, 長公主文韬武略, 扶持幼帝, 重振朝綱,尤其看重武将。自她輔政後, 令周邊國度歲歲來朝, 真乃我大雍國之幸。”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衙內小厮前來提醒登記之事。沐言汐對于編這類籍貫過往并無興趣,推着易無瀾前去記名。

王提督猶豫許久才說出長公主一事,沐言汐心下計較一二, 就知這個長公主定是個很難招惹的任務。

果不其然, 在王提督打點完小厮回來時,又提起剛剛沒說完的話, 為難的看向沐言汐,不自然道:“長公主偏好美人,紅塵樓已接到诏令于明日接駕,你倒是可以去試試。”

沐言汐:……

這個‘紅塵樓’的名字就充滿了煙花氣息,沐言汐一聽便知是什麽地方,她試探着道:“既是攝政長公主逛青樓,守衛也應當極為森嚴,我也闖不進去吧?”

王提督幽幽的看着她:“姑娘,你的人闖不進去,但你的臉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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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言汐:……哦,原來是要出賣色相啊。

見王提督語氣如此篤定,沐言汐不由好奇:“你該不會曾經也打過這樣的主意吧?”

王提督幹笑一聲:“就一回,就一回。當時我同我未婚妻錯過五月初二測靈根,又因為家中出了事無處可依,便用此法試了試,不曾想,我未負靈根,最終未婚妻卻成了長公主的入幕之賓。”

沐言汐忍笑:“你明知長公主喜好美人,還将未婚妻送過去?”

“我也想建功立業啊,況且我未婚妻從小沒吃過什麽苦,若是能修仙,這輩子也就無憂了。”王提督撓了撓頭,笑意也有些僵硬,“那是我第一回進城,還從未聽過女子也能喜歡女子之事,我還以為長公主只是喜歡跟美人說話。”

沐言汐:……

雖然王提督沒了未婚妻這件事很令人惋惜,但她完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強行抿着嘴才不至于笑出聲來。

王提督拿起茶盞灌了一大口,盡量正色道:“如今我好歹也混了個提督之位,未婚妻沒了也就沒了吧,終歸在檢測出靈根時我們就不是一路人了。”

沐言汐若有所思,正要再打聽點什麽,瞥見一片熟悉的衣角,易無瀾正往回走來。

沐言汐站起身,拉着易無瀾就要離開,像是做賊一般。

易無瀾看出她的反常,反握住她将人拉回懷中,捏上沐言汐的臉:“方才你們又說了些什麽?”

沐言汐對于瞞騙易無瀾這種事手到拈來,半張臉被捏住也能面不改色的瞎編:“他說長公主明日要去紅塵樓,提督有一未婚妻就是長公主的幕僚,他可為我們引薦那人。”

易無瀾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判斷什麽,“真的?”

沒想到王提督先急了,拍着自己的手背又攤開:“姑娘,你這可就不厚道了啊,我好心好意為你提意見,你怎麽把我的事到處說呢?”

沐言汐一攤手:“我家姐姐能是外人嗎,你之前在長公主那看走眼一回,難不成還看不出我與她的關系?”

王提督磨了磨牙,摸着兜裏的夜明珠一忍再忍:“快滾吧,再不去找客棧,你們今晚就要睡大街了!”

沐言汐又摸出一個夜明珠抛給提督:“提督大人,明日見啦。”

王提督的氣頓消。

二人離開官衙後尋了間客棧住下,暮色漸沉。

白日的光明漸漸散去,好似将大雍國暗處所掩藏的東西都漸漸展露了出來。屋內的燭光被風吹得顫動,将半掩的窗推開,向外眺望,湧動的蜃氣遍布全城。

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沐言汐沒有回頭,輕聲道:“入大雍國城池後,我能明顯察覺到空氣中蜃氣的濃度在變高,而那些修士又都為權貴賣命,我覺得他們不僅僅是為了銀錢。”

若只是為了銀錢,大可以如那些土匪一般外出搶掠,甚至去往其他國家效忠。

可偏偏這些修士都集中在大雍國。

大雍國的城防又如此松散,是他們無法離開嗎?

不,定是有東西令他們不敢離開。

易無瀾握上她的手,皺着眉用神識一掃,察覺到沐言汐體內靈力并無異常後,回沐言汐的話:“你覺得他們也許并非完全自願?”

沐言汐皺起眉:“不好說。”

“凡人只有短短數十載的壽命,修仙對于他們的誘惑很大。若當初在我神魂不穩時有人告訴我有解決的方法,我想我也會去試試。”

易無瀾安靜聽完,一針見血的指出:“但若是讓你以成為縛靈為代價,你定然不會願意。”

“那是自然。”沐言汐往後靠到易無瀾身上,話音一轉,“但你有沒有想過,我了解縛靈的危害,可那些凡人并不清楚,也許他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失去所有意識後會成為那樣一具行屍走肉般的傀儡?”

易無瀾斂眸眺望遠處的燈火,戌時将過,街邊的小販正在收攤,若是忽略空氣中的蜃氣,倒是一片祥和之景。

“我們既然來了,就要還凡間一個安寧,無論大雍國用來牽制修士的東西是什麽,總會露出破綻。”

沐言汐贊同的點了點頭,眉宇又很快皺起:“可萬一,他們不想改變現狀怎麽辦?”

易無瀾低下頭,擡手輕輕撫摸她的臉,神情半隐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去往修真界的凡人皆已徹底變為縛靈,無自主意識,斷送輪回,成為供天道、供銜闕宗驅使的傀儡。”

“凡俗界本就有一套通往修真界的法則體系,接納蜃氣從一開始就與修道的本質相悖,與其等到他們徹底成為縛靈被蜃氣所控時絕望,不如盡早切斷他們的希望。”

外頭小販聲音漸散,易無瀾指節一點青色靈力,将愈發刺骨的風擋在窗外。

窗戶內側的挂飾被勁風刮亂,沐言汐走過去,若有所思的将其解開:“蜃氣最開始只存在于修真界,如今擴散至凡俗界,你覺得天道知道這事嗎?”

易無瀾:“你希望祂知道嗎?”

沐言汐一愣,好半晌,自嘲般笑道:“當初天道都沒能将蜃氣擴散出修真界,如今銜闕宗卻做到了,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她擺擺手,并不想知道這事跟天道有沒有關系。

易無瀾:“嗯,還是盡快找出凡俗界蜃氣的來源吧。”

提到這個,沐言汐就想起王提督傍晚的話,不由自主面露糾結,“你覺得我們該從哪裏查起?”

她踱步繞過桌子,避免與易無瀾對視。

易無瀾:“你有何打算?”

沐言汐總覺得明日她去紅塵樓一事,像是避開易無瀾去偷情似的。越是這麽想,腦子裏就越是一片空白。

“我……”

她的異常終于引起了易無瀾的注意。

易無瀾幾步繞過來,擡起沐言汐的下颚,突然與她對視:“在想什麽?”

沐言汐沒想到易無瀾會忽然做出這樣的舉動,眼皮重重一跳。擡眸間,眼底慌亂暴露無遺。

趕在易無瀾出口詢問之前,沐言汐心一橫,脫口而出:“在想你。”

“在想你啊。”沐言汐又重複了一遍,似是想到了什麽,唇角不懷好意的一勾,天魂絲自袖中飛出,翩然纏上了易無瀾的腰。

“你之前在玄酆秘境答應我的,要許我一個好處,還作數嗎?”

幾年前的事情,易無瀾竟也沒忘記:“作數。”

沐言汐笑了下,她勾動天魂絲,将易無瀾往自己的懷裏拉近。兩人離得太近,近到眼瞳都漸漸失了焦。

突然。

沐言汐在易無瀾的唇上印下一吻。

舌尖輕輕掃過,意猶未盡。

“明日那長公主前往紅塵樓,城中權貴自會恭迎相陪,你趁機潛入他們府中,看看是否有異常之處。我去套王提督未婚妻的話,紅塵樓魚龍混雜,也許還能收獲些其他的消息。”

易無瀾看着她的雙眼:“就因為這個?”

沐言汐:“就因為這個。”

“畢竟讓明瀾仙尊做這種翻牆入室的勾當,心裏怪不安的。”沐言汐嘆了口氣,似乎極為為難,“但紅塵樓那種煙花之地,恐怕更不适合你。”

易無瀾幾不可見皺了下眉。

顯然是不想采納。

但思及那個好處,易無瀾只能先應下:“可以。”

沐言汐笑了笑,看着易無瀾被天魂絲纏住的手,心思也變得活絡起來:“待明日後,恐怕我們想偷個閑也難,不如趁今夜……”

易無瀾下意識拒絕:“你剛渡過雷劫,今夜既然得空,不如用來修煉鞏固。”

沐言汐慢條斯理的将易無瀾往後推倒在木桌上,單手勾着易無瀾的脖子,一手操縱天魂絲,勾上了易無瀾的掌心,纏繞幾圈,穩穩固定住。

天魂絲的一端緊緊纏上了易無瀾的手腕,沐言汐眼眸一彎,開始解起自己的衣袍。

只剩最後一層裏衣時,可看見內裏纏得亂七八糟的天魂絲。另一端被沐言汐咬在了嘴裏,張開唇縫在上面輕輕一舔。

漫不經心的動作落到冰冷的法器上,易無瀾手中的天魂絲好似更緊繃了幾分,帶着潮濕的溫度傳入掌心,最後彙入心髒,引起震顫。

沐言汐湊到易無瀾的耳畔,帶着氣音柔聲邀請:“那折中一下,仙尊陪我雙修吧?”

*

昆侖山,神霞殿。

雲景和垂首坐在床上,離開不夜城後,他就來了神霞殿。屋內雖點了燈,卻無一絲人氣,像是一方與世隔絕的院落。

聽到腳步聲響起時,雲景和的眼睫動了動,卻沒有擡頭。

蘇念菀停在了他幾步遠的位置,開口時嗓音比今晨更多幾分焦躁:“你之前去銜闕宗當細作當上瘾,如今連不夜城也敢混進去了?雲宗主知道這事嗎?”

“自然不知道啊。”

“那你還敢去?”

半晌,雲景和慢慢擡了眼,伸出手去:“不混進去,哪會知道秦連殇又想做什麽?快幫我診診脈,嘶……蘇長老,真的挺疼的,你們神霞殿總不至于見死不救吧?”

蘇念菀擡眸,本以為經過當初的退婚,神霞殿再不會同雲景和有所交集,每回遇到也沒什麽好臉色。沒想到十幾年後,修真界格局重塑,她也能替雲景和診治了。

總歸是淩霄宗的人,不能真死在這裏,她朝雲景和走近。

若是細看,會發現雲景和的經脈中正浮現出淡淡的紅絲,像是鮮血要爆溢出來一般。蘇念菀瞳孔一縮,幾乎下意識的将人扶住,靈力探入他的經脈,試圖去阻止愈發暴烈的翻湧。

洗髓丹能令修士在幾個時辰內擁有轉化蜃氣的能力,從而達到修為大增的效果,待時間過去,殘餘在經脈中的蜃氣就會對修士進行反噬,直到完全排除蜃氣為止。

秦連殇當時在浮屠境中拿大量修士做了試驗,探出修士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既不會讓修士出現如浮屠境中那般爆體而亡的情況,也能讓修士達到最大化利用蜃氣的效果。

雲景和渾身狼狽,身上藍白竹紋的道袍滿是褶皺,體內靈力四竄。

蘇念菀壓制住雲景和靈力命門,毫不留情的将幾枚丹藥拍入他的口中。持續約莫半個時辰後,雲景和急促喘息幾聲,終于将氣息穩定下來。

蘇念菀自一旁手盆淨了手,向沐言清傳了音,才皺眉看向雲景和:“你是不是又動用了靈力?”

雲景和搖頭:“沒有。”

蘇念菀簡直要被他給氣笑了,上一個在她面前滿口謊言的病患,還是沐言汐那個祖宗。

但她對雲景和顯然沒那麽好的耐心,面露譏诮:“若是你老老實實不動用靈力,你體內的蜃氣并不會對你産生太大的影響,一旬後自然而然也就排空了。”

雲景和急喘了聲,顯然還沒徹底恢複過來,氣若游絲:“蘇長老,我常聽聞你妙手回春、蕙質蘭心,我都親自犯險為你去試藥了,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

蘇念菀堅如磐石:“所以你試出什麽了?”

“試出你只要半個時辰就能解這洗髓丹的後遺症。”雲景和話音一轉,“但,你确定我體內的蜃氣真的都消了嗎?”

蘇念菀:……

又質疑她的醫術。

這是要将旁人不敢做、但沐言汐做過的事情都做一遍?

蘇念菀問他:“你同沐言汐有聯系嗎?”

該不會是那倒向淩霄宗的賠錢祖宗教的吧?

雲景和:“并無,但聽說神殒之境中有人渡雷劫,以雷劫之數而言,應當是魔修的合體期或是靈修的大乘期。”

他嘆了口氣,幽幽道:“你看我如今才化神期,她都進階大乘了,所以你們神霞殿難道不該感謝我當年的不娶之恩嗎?”

蘇念菀‘哈’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抛棄後又至大乘期的是雲景和自己。也不知道淩霄宗到底是怎麽教人的,能把少宗主養成這副德行。

“攤手。”對上雲景和驚訝的目光,蘇念菀取出幾根比手指還長的金針,溫和道,“不是要看看還有沒有蜃氣的殘餘嗎?”

*

沐言清和凝霜月忙了一整日,終于将前來神霞殿尋求幫助的修士安頓好。

落桂滿園之中,凝霜月笑着回頭,問,“那小祖宗終于肯同你說話了?我還以為你們這輩子都不聯系了呢。”

沐言清所過之處,桂花花蕊随裙擺而揚起,秋意漸涼,“小汐說易無瀾曾經被她囚.禁在不夜城,過去十年就是易無瀾故意報複她囚.禁她,以至于十年都沒同我說上一句話。”

凝霜月面色古怪:“你不會真相信了吧?”

“相信啊,自然要相信。”沐言清低低笑了一聲,淡漠的眼眸仿佛在看虛空中并不存在的東西,毫無征兆的說起其他事,“我曾在禁書閣中,見到過有關北霄帝尊與《天衍靈訣》的記載。”

凝霜月疑惑看她:“《天衍靈訣?》”

沐言清:“《天衍靈訣》出自北霄帝尊之手,當年他便是以此來開啓誅魔大陣,曾毀去過血池,奈何再無力修補天梯,給了縛靈再生的機會。”

凝霜月面色一喜:“那我們豈不是也可以用它來對付縛靈?功法在哪裏?”

沐言清搖了搖頭,用一種極其溫和的語調,說出令人通體生寒的話:“天衍靈訣,借集萬物,其玉簡卻只能由适合功法的人打開。歷代修煉其法的帝姬,皆數早殒。”

凝霜月渾身一僵,臉上全是迷茫:“皆數早殒?”

沐言清的聲音十分缥缈:“我原本并不知其緣由,直到在萬佛宗見到小汐使用魔氣……方知緣由。”

凝霜月睜大了眼睛,這才察覺到沐言清說的是如何要緊的隐秘,又很快察覺到不對勁之處:“你之前這麽多年都不知道,如今怎會突然發現?那些記載會不會是假的?”

沐言清冷冷側身:“二十年前,易無瀾來神霞殿時,曾進過一回禁書閣,想必就是那一回,她解除了這些記載上面的禁制,将其放在了禁書室最顯眼之處。”

若是易無瀾所為,自然不會詛咒沐言汐出事,自然為真。

凝霜月似乎明白沐言清心情不虞的原因了:“所以小汐仍躲着你,是以為你不知道這些事情,不敢告訴你?”

沐言清:“她就是把我當姐姐,才不想讓我為她擔憂,她不提我也就不問了。如今修真界縛靈四起,離縛靈徹底暴動的時間應當不遠了,她既想做此事,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找出修補天梯的辦法。”

話音未完,道路的盡頭傳來一陣輕微的哀嚎聲。

沐言清和凝霜月對視一眼,快步往前走進。

只見屋內唯一一張床榻邊,蘇念菀正慢條斯理的洗着手,而床榻上的人整個後背露出,皆被插入了長長的金針。

——那人正是雲景和。

沐言清:……

凝霜月:……

雲景和見到兩人進入,掙紮着就要下床,許是被金針紮到了神經,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絲毫沒有外人口中淩霄宗少宗主的風姿。

聽到腳步聲,蘇念菀緩緩側頭,眼神中帶着一抹不耐與戾氣。

與沐言清二人大眼瞪小眼,整個廂房內一片死寂。

直到凝霜月輕咳出聲,才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你這是要跟他算舊賬?都紮成這樣了,該不會是要毀屍滅跡吧?”

蘇念菀:……

蘇念菀閉了閉眼,“是他質疑我的醫術,我才以此證明他體內已經排空蜃氣。”

她向沐言清行了一禮:“秦連殇的洗髓丹,短期來看對于修士的副作用并不大,若是想要快速根除,也只需要半個時辰。但是……”

蘇念菀同沐言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眸中看出了一抹沉重之意。

凝霜月不明所以,問她們:“但是什麽?”

沐言清上前,袖中卷出靈力,将雲景和背上的金針全然拔出,一道靈力打入他體內,令他在靈力的溫養中暫時昏迷。

她無聲嘆息:“但是洗髓丹的功效越大、後續的副作用越是能清楚,修士對于它的依賴也會越大,若是有朝一日,秦連殇不再提供洗髓丹……”

後面的話她并沒有說出口。

饒是方才沒有想到的凝霜月,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以秦連殇如今那可附身任何修士的修為,得不到洗髓丹的修士并不會去反抗他,只會将主意打到能任意吸收蜃氣的縛靈身上。

那些人本就認為縛靈無需清楚,可與修士共存,有了秦連殇的洗髓丹,只會加速動搖他們對于縛靈的态度,直至成為真正的縛靈。

整個廂房陷入一陣沉默。

沐言清看向蘇念菀:“雲景和就交給你,我去同雲宗主商談一番有關洗髓丹之事,也好盡早做出應對。”

蘇念菀承諾:“這裏就交給我,放心吧,定讓他平安回淩霄宗。”

*

沐言汐也不知道易無瀾從哪學來的床笫之術,鐘愛在此事上對她使用靈力。尤其沐言汐身上無論何時都戴着不少首飾,身子受不住的顫動,往往一響就能響上一夜。

她的這句雙修說出口後,并沒有如想象中那樣招來易無瀾的迎合,反而被易無瀾偏頭躲開吻:“做什麽虧心事了?”

沐言汐捧起易無瀾的下巴,無辜道:“你就是這樣想你善良天真單純的道侶的?”

易無瀾不為所動:“那你是打算要做什麽?”

沐言汐可憐巴巴的看着:“我好心以此事兌換你那個承諾,已經虧大發了。明瀾仙尊,你若是還不同意的話,顯得我多倒貼啊?”

易無瀾眸瞳還保持着清明,好似無欲無念,她看着沐言汐動情後已經暈出俏色的眼尾,攥緊的手一松,像是妥協。

沐言汐低頭,在易無瀾的鎖骨上吮出一個紅印,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想到了什麽。

“易無瀾,你有沒有聽說過一件事?”

易無瀾:“什麽?”

沐言汐纖細的手指撫摸着易無瀾的臉,眸光從半斂的桃花眼往下落,一點一點劃過高挺的鼻、抿緊的唇,墨色的青絲撫順下來,鋪開在雪白的鎖骨旁,與整整齊齊的衣襟一起,顯得禁欲而又勾人。

她沿着易無瀾的脖子一路親下去,最後将自己的額頭貼到易無瀾的額上,神識漸漸探入。令易無瀾能十分清晰的察覺到她雷劫後,尚還紊亂的經脈。

沐言汐的聲音很是溫吞,過慢的語調像是帶了勾子:“就是啊……我曾聽花姐姐言,在雷劫後修養經脈适應新的體魄,雙修會同平日裏不一樣。”

“不一樣?”

“據說是因為經脈新生對于靈力的刺激會變得極為敏.感。”

易無瀾摟着沐言汐腰的手倏然一僵,呼吸也因為二人的靠近變得緊繃。

沐言汐将靈力與易無瀾交彙,将天魂絲的另一頭也遞給了易無瀾,一字一句輕輕道:“所以……會特別潤。”

*

客棧外,正午時分已熱鬧非凡。

百姓裏三層外三層,想要一睹長公主的容顏,将那儀仗圍得水洩不通。

“別擠!”

“不準再上前!”

“當心些。”

大雍國有規定,修士不得在百姓面前使用靈力,因此,即使護持在兩側的修士,也只能艱難的前行。

沐言汐恹恹趴在窗邊往外看,正巧小二來送早膳,她順口問了一句:“長公主這是要去哪裏祈福祭天?”

“早就祈完福了。”那小二面露嫌棄的看着剛起的沐言汐,“祭天需卯時起,辰時歇,半點也不能耽誤,你以為長公主是那種貪圖享樂而誤時之人?”

小二送完膳就往外走,像是也急着去一覽長公主的風采。

門被關上後,‘貪圖享樂’的沐言汐将手中的田羹往外一推,“不吃了。”

易無瀾将甜羹接過,舀起一勺,遞到沐言汐唇下:“昨日不是還嚷嚷着想嘗嘗嗎?”

沐言汐強忍着下腹出難以啓齒的感覺,很想将昨夜胡說八道的自己揍一頓。

讨好易無瀾的方式千千萬,怎麽偏要作死選這一種?

沐言汐原本也是仗着自己渡過雷劫,覺得易無瀾不會做得太過分。更因為易無瀾之前的再三推辭,更是篤定了易無瀾只會好好給她輸靈力,而不會亂來。

所以她才口無遮攔撩撥得過了些。

可誰能知道……

“我貪圖享樂錯過時辰是因為誰?”

易無瀾伸手擦過她唇角沾染的湯汁:“不是說今日還要去尋王提督嗎?快些用了,凡俗界不比修真界,不要讓人家等。”

沐言汐咬牙應下,若是今日見不到那個長公主,她今日把紅塵樓拆了,明日就去拆皇宮。

等沐言汐用完膳,門外恰好傳來王提督的敲門聲:“二位姑娘可在?”

易無瀾又替沐言汐整理了一下衣着,确定沒有露出什麽不該露的痕跡後,站起身去開門。

王提督今日未披盔甲,反倒是一身祭禮冠服,昨夜他托人将其中一枚夜明珠進獻給長公主,長公主大悅,今日祈福時竟将他安排在近衛的位置。

要知道其餘幾名近衛,皆是身負修為、且掌兵上萬的将軍。

他看向二人的表情更為和善:“這位姑娘可也要一起?”

沐言汐一把扣住易無瀾的手腕,冷淡道:“她不去。”

沐言汐強行端作出來的臉色很沉,像是在計較昨晚的事情,易無瀾順着她的話往下說:“我還有別的要事。”

沐言汐臉色稍霁,就聽易無瀾傳音過來:“生氣了?”

沐言汐藏在發間的耳朵根瞬間泛紅。

昨夜之事本就是你情我願,而且這種事,過程中有多難耐,就有多舒服。

但沐言汐是不可能承認的。

她傳音給易無瀾,語氣幽然:“你不會想讓我這半殘之軀,陪着你去飛檐走壁偷雞摸狗吧?”

易無瀾皺着眉:“不要亂說話。”

沐言汐索性也不傳了,像是故意氣易無瀾似的,小聲嘀咕:“就是偷雞摸狗。”

“偷雞摸狗偷雞摸狗,明瀾仙尊偷雞摸狗。”

易無瀾:“那你去完早些回來,別貪玩。”

沐言汐‘嗯嗯嗯’的十分幹脆:“我能貪玩什麽,問完話就立刻回來。”

*

沐言汐去過幾趟春風樓,本以為凡俗界中的花樓也不過如此,可當親眼見到時,還是不由得驚了眼。

除了春風樓特定的拍賣日,春風樓平日裏更像是合歡宗子弟的落腳點。與其将其他宗門的修士成為嫖客,不如說他們是被合歡宗弟子強擄進去行魚水之歡的。

可紅塵樓卻不同,完完全全是調轉過來的身份,那些衣着鮮亮的美人公子旁,跟着不少肥頭大耳的來客,配在一起有說不出的違和之感。

沐言汐冷着臉默不作聲,只顧跟着王提督往前走。

王提督指了指一旁販賣的小販:“看到那些天燈了嗎?今夜花魁大選,到時候得燈者最多的,就能榮登花魁之位,才有可能成為長公主的入幕之賓。”

沐言汐緩下腳步:“天燈最多的成為花魁,那豈不是砸銀子就可以?若是選了個醜的,長公主也要?”

王提督瞥了她一眼,瞧她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嫌棄道:“長公主在此,誰敢造次?就算那些人的眼睛都瞎了,長公主手下的人也會替長公主選出她最合心意的花魁。”

王提督似是與鸨母很熟,進了門就被帶着往裏間走,“你先去上妝,我還有要事,等會兒來尋你。”

沐言汐:“什麽要事?”

王提督:“門口的天燈一文錢一盞,等會兒花魁表演開始後會漲到一兩銀子一盞,我去将他們的天燈都收了,今夜好好賺上一筆。”

沐言汐:……“我的夜明珠還不夠你揮霍的?”

王提督一本正經:“那可是因為入口袋的銀錢,我娘說了,人只要活着,就得不斷生財,不然會變愚鈍。”

沐言汐還想說些什麽,打算親自為她上妝的鸨母就已經走了過來,是個極為風情的女子,腰肢款款,環佩叮當。

她伸手端起沐言汐的下巴,借着燭光左瞧右瞧,嘴裏止不住的稱贊:“姑娘這張臉啊,不賴我紅塵樓中可真是暴殄天物,我在此地那麽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

沐言汐察覺到她的靠近,正要往後躲,嗆鼻的胭脂水粉就先一步迷了眼,将她嗆得氣喘不止,眼尾都暈開一抹飛紅。

鸨母越看沐言汐越是歡喜,她将門外的侍女召進來,邊給沐言汐上妝,邊懶洋洋的吩咐:“将門口那些小販售賣的天燈都叫停吧,就是王提督要買也不給了,今日所有天燈一律一兩銀錢一盞燈,我紅塵樓今年也不愁開張了。”

她本礙于王提督手中兵權,賣他一個顏面,卻沒想到王提督為她帶來了這麽個大美人。這美人為了見長公主來選花魁,她也能從中撈上一筆,一舉兩得。

沐言汐聽着對方拿她撈錢,盯着銅鏡思緒萬千,甜甜的喚了聲:“這位姐姐,樓中可有要選花魁的修士?我今日突然造訪,該不會被報複吧?”

鸨母因她這句話,笑得手都在抖,卻還能細致的為沐言汐描着眉:“乖乖,方才我管你進樓時看向其他人的表情,不像是進過花樓的,怎麽就把我樓中女子呷醋的語調做派學了個十成十?”

沐言汐跟着她笑:“那豈不是以防萬一嘛?姐姐你看我這張臉要是被毀了,多可惜?”

“放心,姐姐定不會讓你的臉受傷。”鸨母後退半步打量她的臉,“這麽好的臉怎麽能被糟蹋呢,況且……”

話還未說完,門就被敲開,方才出去的侍女慌慌張張跑進門來:“不好了,那些小販手中的天燈都被人一齊買走了。”

鸨母手中的胭脂筆一抖,在沐言汐眼尾畫下一道紅痕,轉頭就向門口的方向罵去:“沒瞧見我忙正事嗎?天燈買走了就買走了,大驚小怪的做什麽?不懂規矩。”

侍女膽戰心驚的行了一禮,不敢看鸨母的眼睛,聲音顫然:“據說長公主已有想要讨歡心的美人,所以一擲千金買走了所有的天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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