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沐言汐向來沒臉沒皮, 自诩貌美絕塵。還真沒想過易無瀾喜歡她,是喜歡上了她的性情。
但她給自己定的那兩個形容詞……就連易無瀾的眉眼之間也滿是笑意:“溫柔賢淑、宜家宜室?”
沐言汐理直氣壯:“我沒有嗎?”
易無瀾:“嗯,這似乎……”
沐言汐拉扯着易無瀾的衣襟将人往床上一掀, 熟練而又自然的用唇堵上了易無瀾的唇, 相貼的胸膛回應來同樣加快的震顫。
感受到身下之人渾身都僵住了, 也不知道是被她的舉動所驚到, 還是因為她的話。沐言汐十分得意,故意分開易無瀾緊閉的唇,舌尖在上面輕輕舔舐,就是不探進去。
她抓着易無瀾淩亂的衣襟,稍稍遠離,低聲細語:“這似乎什麽?我難道不是你溫柔賢淑的道侶嗎?”
易無瀾一愣,緩緩擡眼。
沐言汐靠得她極近,嘴唇若即若離的蹭過來,在唇角印下濕熱的痕跡。易無瀾與沐言汐親密之事做了無數回, 那些印在骨子裏的克制也早就被磨得所剩無幾。
易無瀾被撩得忍不住傾靠過去, 要将這個吻徹底落實時, 沐言汐卻慢條斯理的往後移開唇,靠到了床柱上。
床幔上的綁繩被拉扯到, 揚起在半空, 覆在一側的肩上。
那雙狐眼中的情.欲暈開在眼眶,帶出蠱惑人心的魅惑。
一來二去,易無瀾扣在沐言汐肩後的手按得更緊,細白的手臂上隐有青筋凸顯。
許久, 易無瀾才迎着沐言汐揶揄的目光, 低聲道:“……是。”
沐言汐勾唇:“明瀾仙尊可不能打诳語,該不會是哄騙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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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無瀾扣在沐言汐後肩的手微微一松, 傾身向她,眼神在明亮燭火的映襯下,滿是她的倒影,“手放下來。”
沐言汐像是被蠱惑了,下一秒腰身被一雙冰冷修長的手扣上,反壓在了床鋪上。
沐言汐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白皙的臉頰泛紅,在淩亂的床鋪間有種說不出的暧昧與脆弱。
易無瀾的吻落了下來,貼着沐言汐的唇落至臉頰,一路吻到耳畔,随後道:“不騙你,你不需要學那些。”
她的聲線清冷幹淨,絲毫聽不出是在床笫之間。動作看似強勢,卻更像是安撫。
“更何況,你也學不會。”
沐言汐上一秒還沉浸在易無瀾對她的情深意重之中,此刻卻像是被打回了原形。
“我怎麽就不……”
話說到一半,易無瀾的吻已經落了下來,手扣住了沐言汐撲騰的膝彎。
沐言汐一時不察,腿被壓得太狠幾乎抽了筋,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腦中想要狡辯的話已經完完全全被抛開,就連出口的痛呼也在易無瀾接下來的動作中拖出婉轉的調子。
沐言汐思緒萬千,感官幾乎都随着易無瀾的吻游走,易無瀾竟然不打一聲招呼就……
觸電般的酥麻感襲來,她究竟有何符合賢妻良母的品質已經不再重要。沐言汐在微怔之後,兩爪子幹脆搭上易無瀾的肩,腰身微微一動去迎合,并且想将神識探過去雙修。
可她的額頭剛要貼近,易無瀾就将她往回按:“別動。”
指腹的力道似是沒收住往下一按,沐言汐渾身一顫,好在易無瀾似乎只是不經意的動作,低聲囑咐:“飛舟上未設禁制。”
沐言汐的眼中滿是迷離般的水霧,活色生香:“未設禁制?”
“姬榮或許還沒睡。”
沐言汐身體僵硬,因易無瀾的主動伺候而意亂情迷的大腦在瞬間清醒過來,難以置信道:“會被聽到的!”
她微微喘着氣,對上易無瀾漆黑含笑的眼眸,發洩似的一口咬在她的肩上。
冰清玉潔高不可攀的明瀾仙尊,平日裏連求歡都要她勾三撩四才肯迎合,每回都給沐言汐一種拐騙良家女子的錯覺。
如今臉上的神情雖淡,可眼底卻是毫不掩飾的占有欲,暧昧而又直白,青絲皆數散落下來,雪融般的氣息侵入鼻腔,像是要将她裏裏外外都輕薄一遍。
易無瀾肩頭的牙印忽地一深,沐言汐攬着易無瀾的手也松下去。易無瀾體貼的将人攬在懷裏,對她方才所做的迎合進行點評:“勉強也可算宜家宜室。”
沐言汐都快瘋了,她怎麽也沒想到易無瀾都這種時候了,還要将她方才念念不忘的話拿出來說。
她惱羞成怒:“宜家宜室也不是你家的,回去就和離。”
易無瀾并不受威脅,輕描淡寫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怎麽解道侶契?”
沐言汐:……還真不知道。
沐言汐:“但肯定會有人知道,只要我昭告天下要同你和離,定有不少人會為我尋找解除的辦法。”
易無瀾涼涼問:“是嗎?”
沐言汐心頭的那點小火苗在對上易無瀾的視線後,倏忽滅了下去:“是,是的,吧?”
聲音越來越小,逐漸沒了底氣。
她突然擡起頭,狠狠瞪了易無瀾一眼:“同你雙修一回可以抵得上我自己修煉好幾日,我才不解,要解也得先榨幹你的修為。”
易無瀾意味深長:“那你可得再努力些。”
沐言汐将易無瀾往旁邊一推,系上散開的衣襟,避開目光催促:“還有幾個時辰就要到大雍國皇城了,我還有事想同你商量。”
易無瀾低笑了一聲,跟着沐言汐走過去。對于沐言汐這種只顧自己開心而不顧旁人的舉動,她已經習以為常。
但畢竟今夜是她拒絕了沐言汐的雙修,無法用神識共感。易無瀾深吸了一口氣,清冽的靈力淌過四肢百骸,緩緩平息了身上的被蹭出的火氣,又變回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尊。
沐言汐拿出姬榮給的皇城地輿圖,手指輕輕在皇城中央叩了叩:“你有沒有算過姬榮的命數?”
易無瀾皺眉,立刻猜到了:“不可幹預凡俗界氣運。”
沐言汐不在意的哼笑一聲:“這凡俗界都被那群鬼修攪動得不成樣子了,我們就算再做幹預也回不到它原有的命數。更何況……”
她為自己倒了杯茶,涼茶入口,神清氣爽:“你若是沒算過,又怎會帶上姬榮?”
易無瀾坐到了她的旁邊,拉住沐言汐要倒第二杯的手,掌心靈力蘊過茶壺,待茶水溫熱,才松開手。
沐言汐戳她手腕:“喂,你說話啊。那姬榮身上明明就有帝王氣運,生生因為那個國師而改變了先皇的傳位,我們也算是撥亂反正了吧?”
易無瀾:“還未見過大雍國如今的君王。”
沐言汐滿不在意:“我看姬榮順眼,我就想讓她當皇帝,你就說你幫不幫吧。”
易無瀾:“我們來凡俗界是處理縛靈的,其他的,少管閑事。”
沐言汐不接易無瀾遞來的茶壺,她們都已經摻和進來了,就算不想管也得管到底吧?
翌日清晨,飛舟悄無聲息降落在皇城中。
姬榮心事重重,眼下泛青,顯然是一夜未眠。她跌落山崖的消息還要幾日才能傳回皇城,可城中守衛森嚴,就連街上也不時有官兵打馬而過。
街上沒什麽小販,人心惶惶。
沐言汐看向身後的姬榮:“這裏不是你們的皇城嗎?怎的如此蕭瑟?”
姬榮的臉色也很是難看,她換下了昨日的華服,身上穿着沐言汐扔給她的便服,發間也只帶了一根古樸的玉簪。
沐言汐與易無瀾可以不進食,姬榮卻不行。她們落腳到一處較為偏僻的茶肆,木頭支起的攤子旁落着一輛馬車,除去她們外只有一桌人,正聊得火熱,并未注意到他們。
“不是說長公主昨日還去那紅塵樓了嗎?今日怎麽就死了?她可是攝政長公主,朝中那麽多事情還等着她處理呢!”其中一名聲音洪亮的男人拍着桌子,模樣錯愕無比。
他旁邊的女人拍了一下他的頭:“這麽大聲做什麽,宮中傳出來的消息還能有假?據說那小皇帝都開始要二次測靈根廣征修士為長公主複仇。”
“我也聽說了此事,說是北齊派來的細作埋在了紅塵樓中,趁長公主不備行了刺。”
“不對不對,我聽說長公主是被逼自盡的呢,如今小皇帝年歲漸長,容不下她了。”
“切,你們那算什麽。我聽聞長公主通敵叛國,被皇帝知道後悄悄處理了,如今皇帝痛恨蠱惑長公主的北齊,要與他們不死不休呢。”
聲音十分喧鬧。
姬榮點的小馄饨很快被送上來,沐言汐嘴饞也要了一份。
她身旁,易無瀾修長的手指拎起茶壺,安靜聽完,将用茶水重新燙過的勺子遞給沐言汐:“小心燙。”
沐言汐叼着小馄饨,看向姬榮。
姬榮正側過臉。
陽光恰好落在蓬外,姬榮逆着光,陰影暈染了她的眉眼,未着華服卻依舊掩蓋不了她骨子裏的矜貴,帶了強壓着殺意般的威嚴。
沐言汐往易無瀾身邊靠了靠,傳音給她:“你确定姬榮身上沒修為吧?她要是去了修真界,我可得躲着走。”
易無瀾淡淡瞥了她一眼:“那要繼續幹預嗎?”
“都摻和進來了,當然要。”沐言汐的眼底透着興奮,“姬榮就算真被殺了,死訊傳回也要好幾日,那小皇帝分明是抱着讓姬榮必死的心去放出這些消息的,啧啧啧,好慘啊。”
“你說她會不會造反?”
易無瀾目光垂斂,淡藍色的衣袍将她身姿襯托得清雅無雙,她伸手,又給沐言汐倒了杯水:“讓她自己決定。”
若是之前,易無瀾肯定就不搭理她了,如今顯然是茶肆中行人的話所影響。沐言汐不動聲色的捏捏易無瀾搭在桌下的手,傳音道:“仙尊,你越發有人情味了。”
易無瀾無奈的看她一眼:“別鬧,快吃。”
沐言汐悻悻閉嘴,卻沒将手松開。
易無瀾總是以無情道為擋箭牌,在修真界中久居歸墟殿高高在上,好似真的淡漠冰冷,不通人情。
可沐言汐知道,易無瀾也是個極為溫柔的人。
姬榮一直沒說話,臉色卻微微發沉,顯然也是猜到了小皇帝的目的。
沐言汐十分善解人意的在她們三人外設下隔音結界,似笑非笑的問:“公主殿下,你這位弟弟,是要将你趕盡殺絕啊。他到底是太相信那位國師一定能殺了你,還是受了國師的脅迫?”
原本她們只是計劃讓姬榮假死,進京探一探究竟再做決定。沒想到這小皇帝連人都還沒殺成功,就已經走了下一步棋。
姬榮放下勺,聲音裏似乎有些感慨,又像是風輕雲淡:“本王十六歲那年先帝駕崩,國師攜遺诏傳位,朝臣半數以上皆在國師控制之下,知道朝局險惡,朝不保夕,但本王還是強行在朝中留了下來。”
“為政八載,和朝中大臣起過無數争執,亦當堂反駁過國師之言,步步危機,本王的命無時無刻不在懸崖之上,但本王還是在朝中站穩了腳跟。”
姬榮雙眼微微眯起,望向暗巷外打馬而過的官兵,臉上毫無懼意:“還望二位仙長助我入宮,我要親自查明真相。”
沐言汐沒想到到這個份上了,姬榮還對那小皇帝抱有一絲期望。難不成,那小皇帝真的只是被脅迫了?
沐言汐對于裏面的彎彎繞繞不想去深思,姬榮這麽多年都擔着攝政王之職,若是她真無野心,就算小皇帝再出格,姬榮最後還是會選擇原諒。
于是,她轉而問起另一件事:“你們測靈根的地方,是在皇宮內?”
姬榮點頭:“在皇宮內,我可帶你們前去。”
測靈根的法器沐言汐在修真界見得多了,以她的神識,無需借助任何法器,都能一眼看出凡人身上有無靈根。
比如姬榮身上,便有一條粗壯的單靈根,是修道的好苗子。
但姬榮要兼顧皇權,自然就不适合修道了。
沐言汐關心的自然不是這個:“之前一直沒有問你,你們皇宮中有沒有什麽法陣,或者你聽過能用來煉制、吸收的東西?”
姬榮臉上一片茫然:“法陣?是用來測靈根的法陣嗎?可那是個石臺,只需将手放置其上,就能測出靈根,裏面有什麽陣法我看不出來。”
“非也。”沐言汐糾正她,“修士修仙用的是靈氣與魔氣,但若我的推斷沒問題的話,你們這裏的人服用通靈丹後,是利用的蜃氣。”
“蜃氣這種氣的由來複雜,我不做多解釋,你只需要知道,凡俗界原先是沒有蜃氣的,即便是與修真界互通的落川之道,也無法将蜃氣傳遞過來。”
姬榮似乎是聽懂了:“所以我們能修煉,是因為有人将蜃氣引了過來,你們要找的就是引蜃氣的法陣?”
沐言汐松一口氣:“不錯。”
“毀了那個法陣後,那些修煉過蜃氣的人會怎麽樣?”姬榮又問。
沐言汐靜默一瞬,沒有隐瞞:“他們沒有修煉資源,修為會停滞在那一刻,時間久了,也許會遭到反噬,直到我們徹底毀去蜃氣。”
姬榮心裏有數了。
從那些已經服用了通靈丹修士來看,毀去法陣對他們一定會有所影響,反噬會何時到來,他們誰也不能确定。
而且大雍國一旦失去那些修士,周邊各國也一定會趁機發兵,對于大雍國來說,定然是一場硬仗。
就算沐言汐将姬榮帶回了皇城,她也不确定姬榮會不會同意她們的做法。
在姬榮沉默的時候,沐言汐靠向易無瀾,傳音過去:“如果我們直接闖皇宮毀法陣,可行嗎?”
易無瀾:“不到萬不得已,不可。”
看來還是得讓姬榮贊成這件事情。凡俗界的氣運發展也會随着凡人的意識而改變,即便蜃氣對凡人有害,但只要凡人都一致認定它不能被毀去,她們所做的事情便會被判為是外來的入侵。
若是姬榮同意這件事情,以她攝政多年的地位,能影響無數的凡人。這樣的話,她們所做的事情就成了幫助凡俗界撥亂反正。
沐言汐嘆了口氣,深覺此事之棘手。
旁邊那桌人已經用完膳,結賬離開。良久,姬榮的臉上混合着極為複雜的情緒,眼神卻沉定下來:“我帶你們進宮。”
沐言汐一喜:“當真?”
姬榮笑了一下,自嘲道:“我親眼目睹過那些修士喪失意識的全過程,若是放開通靈丹的限制,會有更多的人命填進去,大雍國遲早也是要亂的。”
“不是我願不願意,而是再這麽下去,無論是大雍國的子民,還是所有的人,都會沒有活路。”
沐言汐能感覺到姬榮語氣中的無奈。
凡俗界身負靈根者不少,至少三分之一的人皆有靈根,如今那些服用通靈丹的人只是靈根最有可能被催發的那部分,等到這部分的人都變成了縛靈,定然會将範圍擴大。
姬榮是皇室中人,測靈根逃不過她的眼,想必早已考慮到這點。
姬榮一席話,令沐言汐也覺得有些沉重。她望向通往主街道的小巷,那些官兵身後帶着長串的百姓,觀年紀皆從弱冠至壯年,神色匆匆,顯然是被召集去重測靈根的。
姬榮詢問她們:“我們何時動身?”
沐言汐看了一眼易無瀾:“再等等。”
至于等什麽,姬榮也沒多問。
風透過茶蓬将易無瀾的長發吹過,沐言汐手指将其卷起繞了繞,終于等到了易無瀾的回複:“皇宮中蜃氣的濃度最高,法陣應當就在宮內。”
那就不需要她們再挨家挨戶搜尋。
沐言汐起身撤去結界,“走吧公主殿下,現在可以入宮了。”
*
皇宮,養心殿內。
姬承趴在寬大的禦案上,瘦弱的身體披着寬大的龍袍,整個人神色恹恹。精致的筆架子鑲金嵌玉,挂着不同式樣的筆,未沾墨跡。
直到腳步聲響起,姬承才像是活過來般,朝簾子掀起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國師,你終于來了!朕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
來人一襲藏青色道袍,眉宇間可窺見匆匆的行色,正是銜闕宗的孤司偃:“陛下安心,答應過您的事,微臣怎會忘記?如今局勢如何了?”
“朕哪知道如何了?那些縛靈不都聽命于你?朕還是覺得有些欠妥當,若是我皇姐沒死怎麽辦?她肯定要回來阻止我們的,到時候她把縛靈公之于衆,還有誰會服用通靈丹?”
孤司偃聽着這番質問的話,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可他臉上還是笑着,摸出一枚半碎的玉佩:“長公主跌落山崖,屍骨面目全非,就連她身上的虎符也碎成了這樣。”
“她,她……真死了嗎?”姬承盯着玉佩上的血跡,眼眶漸漸酸脹,“父皇走的時候朕年紀尚小,小時候做噩夢,皇姐都會陪朕一整夜。朕背不了書被太傅責罵時,也是皇姐護着朕,陪朕逐行逐句的背誦。”
姬承對姬榮的感情很是複雜,但孤司偃并不想聽這些話,于是敲了敲桌面:“長公主對陛下好,也是為了分陛下手中的權。如果長公主真心為陛下着想,怎會想要毀去通靈丹,又怎會遠赴邊境召軍意圖謀反呢?”
姬承:“她真的想要謀反嗎?”
孤司偃:“每年五月初二測靈根時,長公主都會留下靈根最佳之人收在府中,這些年也是打着尋歡作樂的名頭廣搜靈修,目的就是為了将縛靈的真相公布出去,以求得民心,奪取陛下的皇位。”
姬承臉上的愁容終于散去,他點頭道:“你說得對,姬榮死有餘辜。”
孤司偃掃過禦案上堆砌如山的折子,翻開一看:“今日又沒批折子?”
姬承讨好般的将其往前一堆:“朕批的折子那群閣老總是挑三揀四,這不對那也不對的,就連朕寫的字他們都要專門在寫一封折子來指責,朕不想批了,國師幫幫我吧。”
孤司偃接過奏折,走到一旁的案桌上,目光逐漸變得冷淡。
變得漠然。
看向姬承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無價值的垃圾。
兩個時辰後,傳了午膳。
姬承看着孤司偃将一捆奏章遞給內飾,也沒有要抽幾本檢查的心思,倒是孤司偃主動開了口:“待此次測驗靈根後,讓玄甲軍北上吧。”
姬承夾菜的手一頓,揮退伺候的內侍:“一定要打嗎?”
“長公主死于北齊之手,陛下對皇姐思念至極,定然要為她複仇。”孤司偃一字一頓,顯然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大雍如今的版圖已經占了半個大陸,孤司偃以為他擔心打不下來,寬慰道:“陛下手中這麽多修士,随便派出一支軍隊,令讓北齊俯首稱臣。”
姬承猶豫道:“可北齊是除了大雍外最大的國家,我聽聞他們百姓的數量有大雍三成之多,到時候治理起來豈不是很麻煩?”
孤司偃一愣,倒是忘了這個草包的德行。
他正要勸,就見姬承将筷子一扔,面對公務時的郁氣全然散去,興致勃勃吩咐內侍:“将翰林院那個林修撰給朕尋來,昨日他與朕的棋局還沒下完,今日定要分出個勝負。”
孤司偃也沒攔,姬榮自小就是被先帝當成繼承者培養的,對于姬承也沒太多要求,養成了弄棋聽曲的性子,本應是個閑散王爺,卻因一道诏書被困在龍椅之上。
但,姬承如今不也是心甘情願的嗎?
凡人,又有哪個能抵禦住皇位的誘惑?
姬承到禦花園時,玲珑棋盤擺在正中央,上面還留着昨日未完成的棋局。
林修撰還未到,姬承也不惱。內閣那堆老古板這幾日又提出要編撰書籍,整個翰林院都無法偷閑,若是被知曉林修撰來了他這裏,恐怕明日早朝又要被參一本。
姬承手握白子,細膩剔透的棋子微微泛着涼,姬承思索着棋局接下來的走勢,腦中繪出一幅龍吞七星之景。
對面很快來了人,一片雪白的衣袍掠過棋局,執起黑子,落入棋盤。
姬承手中的棋子也很快落下,兩人你來我往,姬承一直處于進攻之勢,與他在養心殿近乎時近乎是兩個人。
游刃有餘,意氣風發,棋局愈發明朗,游龍将成,七星黯淡。
對面的動作同樣不疾不徐,二人下棋的速度近乎一致,姬承手中撚着幾粒白子,正欲落下,喉間突然滾出一聲疑惑:“哎?”
七星看似黯淡,可龍尾之處又似有新星亮起,被龍尾覆蓋,若是不細看……
“怎麽會這樣!”
姬承赫然發覺,龍尾的另一端亦還有一方星宿,這并非是七星,而是漸成九鬥之勢!
林修撰的棋風看似溫和,亦步亦趨,規規整整,姬承也按照他的指引一步一步走進他編織的陷阱之中,幾步之內便落入一片兇險之極的境地!
随着白子不斷落下,又被黑子取走、占據他原本的棋位,姬承額間的細汗越來越多,棋局近乎将他逼到絕境,龍困淺灘,而無所可出!
再度輪到了黑子,姬承死死的盯着棋局上空的手,指骨細長白皙,似乎不是林編撰的手。
林編撰出身寒門,就算為官幾載,手上也斷然不會是這樣膚若凝脂!
黑子‘噠’一聲,輕輕落于棋盤,徹底将游龍的生路堵死。
姬承緩緩擡眼,順着雪白的衣袍往上,不見任何屬于翰林院的紋飾,坐姿端莊雅正,一絲不茍。
他心下一沉,猛地擡眼,正對上姬榮望過來的視線,與他方才在棋局上感受到的窒息般的殺意沒有任何關系。發間清淩淩的玉簪與他戴的還是同一根,是某回鄰國進貢,他贈與姬榮的。
姬榮慢條斯理的将手中另一枚黑子扔回白玉棋罐,語氣平靜的宣布:“陛下,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