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這時, 一名女修推開人群,對着沐言汐和易無瀾真誠發問:“小殿下,仙尊, 我們真的能将所有的縛靈都殺死, 能重開輪回之路, 重連飛升之道嗎?”
沐言汐曾經也問過自己無數回這個問題, 甚至還問過易無瀾、問過秦連殇。
但此刻,她莞爾一笑,無比堅定的告訴那名女修:“蒼生大道,從不以一人之願,凡人之道定當長存。”
女修又問:“那我們又該做什麽?北霄帝尊當年是如何除去縛靈的,你知道嗎?”
沐言汐答:“這便是我要說的有關神霞殿與淩霄宗的事情。”
衆修士紛紛沉浸在月銜珠中之事,被沐言汐一提醒,才想起最初的目的。
沐言汐看向易無瀾,牽上她的手, 定了定心神, 道:“想要除去縛靈, 就必須借以誅魔大陣。我想諸位也很明白,我的修為遠不及月銜珠中的北霄帝尊, 因此, 我無法一人起陣。”
“若是你一人就能完成,還要大費周章将其中之事告訴我們做什麽?”花卿予看向志氣昂然的衆人,揶揄道,“這種救世的事情怎麽着也得帶上我們一起吧?”
被她斜睨到的修士正是方才那位說要改寫族譜的男修, 花卿予眼波流轉, 男修竟有一瞬間的晃神,待回過神來後, 立刻怒道:“對,必須帶上我們一起!”
沐言汐卻是挑起眉梢,以男修的修為估算了一下他的年歲,暗罵一句花卿予為老不尊。
易無瀾看着衆人的反應,深邃的眸瞳中看不出情緒,沐言汐低聲問:“怎麽了?”
“在六合塔時,你就打算将此事告訴他們了?”易無瀾問。
“那時候用月銜珠,只是擔心我有遺漏的細節,打算回去後再多看幾回。”沐言汐側頭,易無瀾的發梢剛好拂過她的鼻尖,有些癢。
易無瀾嘆氣道:“太冒險了。”
沐言汐自然也知道這一舉動很冒險。畢竟在幾年前,甚至幾個月前,其中有些人還對着她一口一個邪魔外道。
這些人如今因為曲南宮被迫又與她們站回了同一陣營,對于曲南宮的中途反水深惡痛絕。再加上她給了他們足夠心動的籌碼,雖是賭局,但在她說出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會贏。
沐言汐看了眼還在舒展口頭雄心壯志的衆人,湊到易無瀾的耳畔,唇瓣擦過,拖長了音說得暧昧:“仙尊就不要同我計較了,等回去歇下,我任你處置啊?”
易無瀾眸光一顫,攬在沐言汐腰間的手微微縮緊,伸手在她後腰處一拍:“沒個正形。”
沐言汐見易無瀾神色稍愉,當即賣力地哄:“我沒有提前報備本就是我的過失,仙尊還願意站在我旁邊幫我鎮着場子。別看他們一口一個小殿下,還不都是看在你明瀾仙尊的面子上?”
易無瀾受不了沐言汐過于熾熱的眼神,不說話只是偏開了眼。
在旁人看來,易無瀾恐怕是和沐言汐又在商讨什麽極為重要的大事,十分嚴謹肅然。但沐言汐和她相處那麽久,自然明白明瀾仙尊這是被她哄開心了,不再對她計較了。
沐言汐在一種修士幾乎要立投名狀的氣勢下,終于和易無瀾拉開了距離,但兩人相纏的青色長袖下,緊牽的手還是沒有松開。
她深吸了一口氣,将她所知的最後一些線索全盤托出:“誅魔大陣三方陣眼分別位于不夜城、神霞殿與淩霄宗。三方陣眼傾注而上,于如今血池所在之處——七絕鬼域,才能啓動大陣。但是天道已有過一次縛靈被覆滅的經歷,祂也想這個大陣。”
萬佛宗一名佛子不解的問:“縛靈被天道所創造,替天道辦事,為何祂還要毀縛靈?”
沐言汐:“我們要用誅魔大陣殺縛靈,而天道,卻要縛靈強占誅魔大陣,要他們徹底毀去,那個陣法。”
“因此,在曲南宮攻向朝歲城時,我便讓神霞殿與淩霄宗之人速回宗門,守住各自的陣眼。”
她這麽一提,很多仍持懷疑态度的修士,像是突然被點醒:“萬佛宗一戰後,秦連殇曾找過曲南宮,要求他攻打神霞殿和淩霄宗!”
“對對對,那時曲南宮并不願意,秦連殇還當衆傷人,令曲南宮不得不從。”
“秦連殇身為魔尊,他想要攻打靈修,完全可以攻占靈修其他的地盤,淩霄宗和神霞殿不可能袖手旁觀。可他身為縛靈,指明要這兩個宗門,分明是為了誅魔大陣!”
“曲南宮其實并不想那麽快跟淩霄宗還有神霞殿對上,那些縛靈也僅僅是圍在兩宗之外。秦連殇後來還找過曲南宮幾回,再三強調是要徹底攻下這兩個宗門。”
沐言汐看着他們你一眼我一語,忍不住跟易無瀾嘀咕:“看來當初他們倒向曲南宮也是有好處的啊,一個個見了秦連殇多回,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事,現在都無需我解釋了。”
她這一回聲音沒避着人,旁邊看熱鬧的花卿予笑了起來,她一臉真誠,眸光卻是冷的:“可不是嘛,諸位仙君深入銜闕,可替我們探到了不少情報哩。”
“花卿予,你這是什麽意思!”八棂宗的扶蠡長老法杖一垂,怒目而視。
花卿予袖袍一揮,輕飄飄化了他的靈力威壓,低頭擺弄手指上的戒指,“我能有什麽意思,諸位仙君敢做還不敢讓人說了?況且我也沒說你們做得不對啊,若非你們入了趟銜闕宗,如今指不定又在魔域做座上賓呢。”
她話說完,還将那枚青玉戒指摘了下來,拉起沐言汐的手套上,目露贊嘆:“這戒指配你這身青衣正正好,送你啦。”
就在這時,滄梧宗宗主江承轉身面向沐言汐,拱手道:“從前之事是我利益熏心、執迷不悟,讓帝姬受盡委屈,如今仙門遭逢大難,帝姬與仙尊能不計前嫌再度出手相助,花宗主說得不錯,吾等都該給帝姬一個道歉,還望受我一拜。”
江承并非是做做花架,話剛說完他已經一揖到底,他身後滄梧宗的修士也皆跟着一起。
沐言汐略微意外,她本以為維持表面的平和,有共同的外敵就已經是他們最好的相處狀态,沒想到江承作為一宗之主,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易無瀾從後面走上來,站在她的身側:“不必勉強。”
沐言汐勾了一下易無瀾的掌心,收回手面向滄梧宗。其實江宗主不必做這些,當時針對她的宗門有那麽多,她也不至于真一個個尋仇。
如今他們已經是同一陣營的人,人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過往之事,她都不再計較。
可江宗主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偏偏站了出來,不僅僅代表滄梧宗,更是逼其他宗門的人也出來道歉。
沐言汐自然得給面子。她走過去托起江承,道:“江宗主和各位都是我的前輩,我所修功法确實與旁人不同,當時又有銜闕宗煽風點火,你們也不過是銜闕宗的局中之人罷了,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其他宗門之人見狀,不管心裏想法如何,也皆随着滄梧宗出來表态。哪怕沐言汐現在仍修魔氣,哪怕她不足百年便至大乘,哪怕她可能就是易無瀾三千年前的那個道侶。
各大宗門中舉足輕重的修士皆上前來致歉,沐言汐也不再計較對着他們一揖:“算了諸位,你們也不過是一時被蒙蔽。”
說起‘被蒙蔽’,衆人又開始義憤填膺起來,那些原本不願提銜闕宗的人也開始毫無顧忌的大罵起曲南宮,大罵起那些縛靈。
想必這些人在她跟易無瀾離開的這些年裏,在銜闕宗也沒讨到什麽好處,也算是對他們曾經想要扳倒淩霄宗的懲罰了。
沐言汐附和他們的話:“曲南宮此次歇戰,是因為他與體內的縛靈魂魄還未完全融合,過度消耗靈力易被奪取身體控制權,但等到他完全融合壓制後,定然還會有一場惡戰等着我們。”
旁邊一名面相粗犷的男修高聲叫罵:“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呸,天道的走狗,真以為能滅了我們所有修士嗎?下一回他敢來,就別想再回去!”
沐言汐等的就是他們這一态度:“這幾日大家好好休養,盡快恢複修為,将縛靈一網打盡。”
德化大師問易無瀾:“是否要再商讨一番具體的對策?”
易無瀾搖頭:“人越多便越決不出結果,諸位等通知便好。”
易無瀾這麽說,各宗門宗主不免有些讪然,當即想到那日在千樽鏡中的對話——皆須按照歸墟殿之令來辦。
他們這才想起,從一開始,無論沐言汐告不告訴他們這些事實,他們都沒有第二個選擇。沐言汐卻還是将一切都向他們托出,心下頓時又對沐言汐多了幾分好感。
易無瀾目光掃過衆人,漆黑的眼眸純粹寒冷,聲音清厲:“我知曉諸位之中有曾倒戈向銜闕宗的,亦有至今對我不滿的。但只要今日出現在朝歲城中,我便不會接受你們的二次叛變。”
被這麽一警告,衆人不約而同的挺直背脊、齊齊一凜。清清淡淡的聲音像是一把寒刀,懸在衆人頭頂,令那些不正的心思都不敢再冒頭半分。
至此,今夜的亂局終于收場,衆修士紛紛在城中安歇療傷、恢複修為,沐言汐和易無瀾在風月樓中擇了一處廂房。
恰巧易無瀾被其中一位宗主絆住了身,花卿予理所應當的拖着沐言汐往風月樓走:“上回來風月樓時你跟仙尊還保持着距離,萬佛宗後也一直沒機會找你,快與我說說你們的愛恨情仇啊,你們難不成真如傳言中所說,三千年前就在一處了?”
沐言汐進門後卸下一身的力,整個人歪歪扭扭的趴在桌子上,哪還有方才半點震懾群雄的模樣?
她捂着耳朵,逃避花卿予的話:“你不是合歡宗宗主嗎?剛剛我在廣場上說了那麽多,你就不打算在宗內安排點什麽,到時候為合歡宗搶個先機?”
“我把事情都扔給寧知弈了。”花卿予理直氣壯,“大好的時光怎麽能用來做建功立業這種沒意義的事情,太浪費了。”
沐言汐:……
要不是寧知弈如今修為才至化神,她真要懷疑花卿予這個宗主會撂挑子不幹了。
花卿予靠在窗臺邊,皎潔的月光落在她眼睫上,微微眯了眼:“其實我剛剛還是給合歡宗的弟子安排了些事情的。”
沐言汐慢吞吞的支起身子,總覺得不是什麽正經事,卻還是問了:“姐姐安排了什麽?”
“接下去修真界就要徹底亂了,不正是英雄救美的好時機嗎?”花卿予還真幻想起來,“我讓他們要多救些美人,每天救幾個,及時行樂。”
“每天救幾個?”沐言汐啞然失笑,“你們吃的消嗎?”
花卿予指尖豆蔻一點,笑得暧昧:“你又沒試過,怎麽知道行不行?況且每天救的又不是都要收了,頂多一天一個吧,若有機會,姐姐帶你試試啊。”
竟然還很理直氣壯。
也不知道禍害過多少個良家少男少女。
沐言汐的腦袋又落了下去,她今日精力也快到極限了,又幫着不少修士輸了靈力,丹田虛空,只想趕緊陪花卿予聊完,好回去睡覺。
于是一本正經的附和:“嗯嗯嗯,有機會花姐姐一定要帶我試一試啊。”
她話音剛落,卻莫名覺得識海中的靈力翻湧了一瞬,惹得道侶契有些發燙。
身後的珠簾被掀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真這麽想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