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井沅白的家庭構成複雜,但他個人并不複雜。
他屬于某一知名集團董事長第三任老婆所生的中間子。
母親在他兩歲時,死于醉駕。
他有三個哥哥,兩個大姐,以及十來個認不全的弟弟,和妹妹。并且,數字還在增長——得益于他那位年事已高的父親,八十幾還在勤勤懇懇播撒着種子。
井沅白與雙親家族的長輩,或同輩關系都不熱絡。這主要原因,一是他的父母親身份差距過大,母親一走,他在父輩的家族中就不再受重視。而他母親來自大陸東北一個普通的家庭,是獨生女,且外公外婆在他二十出頭攻讀碩士時,生了癌…
自小幾乎都是在上着各種培訓課度過的井沅白,在情感這塊,童年可謂慘淡與看盡涼薄。
因此,在他二十八時,他的人生大事——婚姻,于他眼中,不過是一張能換取最大利益的協議。
他太單薄了。
在這樣的家族中,身後無人,便是原罪。
井沅白坐在副駕,滿腹心事,沉沉皚皚。
後排是正專心致志啃着面包填肚的尤可可。
比沒吃午飯要誇張,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吃過幾頓。
她說,流浪在外的人,沒有一日三餐,只有餓得差不多再想想辦法去填肚子的生存操作。
不至于吧?
井沅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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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行徑,又分明是,真是如此!真真如此!
她在賴活着混日子。
“你,多大了?”下了車,紳士的給尤可可開了車門的井沅白,打量着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她,思量着是否營養不良導致的。
“忘記了。”尤可可回頭看了眼車內,确保了整潔。她順手就把吃完的塑料袋,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井沅白将她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露出一絲肯定:“我見你都沒換過衣服。”
“我洗的。”低着頭的尤可可,昂起了臉:“三天洗一次,用吹風機吹幹了穿上。”
關乎衛生,尤可可比較重視。
“我早晚刷牙,一周洗一次頭。我家床底一袋洗衣粉,我用那個。”為了進一步證明,自己其實是個講究人。尤可可作詳細的解釋說明,同步左顧右盼,環顧自己所處的環境。
一個自帶花園的西式三層洋房。
在光線好的大晴朗,明晃晃照得人心裏幹淨,清透。
花園內,專門的人打理着那些正盛開的花圃與造型各異的松柏。
“那水池,養魚好咧,想吃的時候抓一條。”踩在石墩上,猶可可見着游弋在水草之上悠閑悠哉的龍魚,目露對肉的渴望。
緊随其後的井沅白,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一眼那條體态略肥碩的龍魚,輕笑。
洋房二樓,書房的正對面,有一間屬于她的客房。
豪宅就是豪宅,細節處,處處見品質,格調。
尤可可看着拱頂設計的門,摸着門兩側科林斯式風格的支柱,疑惑又帶着不理解的古怪看向井沅白。
“我還以為就一普通的洋房。”她停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這房子,我給的錢,連一平方的十分之一都買不起。”
無關緊要的話題,被井沅白一筆略過。
井沅白帶着親和的笑容,為她擰開了房門:“我已經叫人收拾,鋪了新的床單。通常來說,我在家的時間比較少。就算我在家,也都是在書房,或者房間,與你打不了照面。”
“你不在家。”尤可可難掩喜色:“我一個人用那麽大的空間啊,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哈。
井沅白嘴角微揚。
他拿出了三把鑰匙,遞她一把,介紹一句:“院子大門的,大廳正門的,你房間的。”
如獲至寶地拿着這三把鑰匙,尤可可擡頭,瞅向井沅白:“你真好,好到讓我覺得那時候救你的我,別有用心的真卑鄙。”
井沅白二度啞然失笑。
白色簡單線條的羊毛地毯,烘托得整個房間,雅致整潔。尤可可站在門口,不敢輕易跨進去。
她環顧了一圈房間,躍過拱形定制的書架,和牆上琳琅滿目法國某一知名畫家的油彩畫收藏。
尤可可的視線,直直盯在那張鋪着淺藍色四件套,在鎖定了那張大氣又大張的歐式大床,瞬時眉目彎彎。
目測蓬松高度有個七八公分的被褥,戳中了尤可可對溫暖實質化的追求。
還不知道一張床就能給尤可可殺傷力的井沅白,較為細致的提了一句:“需要睡衣的話……”
“我不穿睡衣。”處于興奮的尤可可,沒注意到自己在說什麽。
井沅白頓了下,側面看忙不疊在彎腰脫鞋脫襪的尤可可。見她自顧自忙忙碌碌,雖說聽者有心,說者無意,他卻也輕描淡寫地,帶過這話題:“你要餓了,就只管下樓,叫人給你做吃的。”
“那怎麽好意思…”踩進房間地毯的尤可可,雀躍地蹦跳着,回應着,然後一躍而起,大字形陷進床褥。
她怎麽不好意思呢?
臉埋進被褥的尤可可,渾身都酥軟。
啊,原來她距離夢寐以求,只一步。
井沅白看了眼來電顯示。
“我去忙了。”他招呼一聲,握着電話往樓下走去。
尤可可壓根沒擡頭。
她賴着躺了好一會兒,這才擡起胳膊,把自己插在褲腰上的匕首掏了出來,塞在枕頭底下。
匕首礙她了。
她要好好睡一覺!
她想。
才想着,尤可可就已經閉上了眼,均勻的呼吸聲在床上有序起伏。
接完電話回身的井沅白,握着手機,站在門口。
他始終沒進去。
他注視着床上的少女,很久。
李叔已經知道了他家裏多了個‘不速之客’。
李叔在電話裏,只字不提他帶回來的女人。卻提早上他對同家族的人做的事,還是不夠沉得住氣,還不夠穩重。
他不在乎。
他現下在乎的只有,床上的人會不會冷?
尤可可身高不足一米六,四肢苗條,說好聽是嬌小玲珑,直白點就是扁平。
好在身材比例三七開,腿長。配上一張娃娃臉,娃娃臉上,一雙不算小的丹鳳眼,小巧的鼻梁,和大小适中的嫩唇。
乍一看,溫和良善。
耐看後,不但順眼,還能看出幹練利落來。
井沅白蹲在床邊,難得有機會這樣仔細地觀摩她。
真是一個丫頭啊!
他反反複複在心裏,得出這樣的感嘆。
她睡得也真的是很沉,可見這一周以來的奔波不安。
想到這波折因自己而起,井沅白再看睡沉尤可可的眼神裏,染上幾許心疼。
給她蓋了一層薄毯,調高了中央空調的溫度,他蹑手蹑腳關上門。
下了樓,井沅白叫廚房晚上加一道清蒸野生黃魚。
晚飯備下,他卻無暇,換了一身衣服,趕赴下午的會議與飯局。
正如他所說,他基本上不在。
下午四點半。
隐約聞到飯香的尤可可,一個翻身,抱着薄毯滾下了床,醒了餓了。
因為沒有厚衣服,只能裹起薄毯的尤可可,離開房間站在二樓看着樓下前前後後端着菜放在大廳桌上的人,眼睛瞬間有了光。
這一覺醒來,管飯!
“你好,可可小姐,今晚井沅白先生不在。但董良珉夫人從德國回來了。”一位年長的阿嚒低着頭,眼睛瞟着尤可可。說話,音重在‘夫人’二字。
扒在二樓扶梯的尤可可,心思都在滿桌的菜肴上。
“哦,夫人管飯嗎?”她扭過頭,毫無心機看着阿嚒。
阿嚒錯愕一愣,還不知道怎麽回答。她見樓下已經換上黑色西裝的管家,帶着二三人朝着門外走去,急忙也撇下了尤可可。
他們怎麽都去門口了?
尤可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阿嚒掂量着瞅她,眼神怪異。
她倒是餓了。
她朝着樓下一步步走去,俯瞰的視角,正與正大門口的‘熱鬧’對上。
淑靜高挑的董良珉,被簇擁在一衆人身前,尊貴又奪目,跳入尤可可的眼簾。
管家拿着她的行李,并行在她身後。
阿嚒在她身後一步處,正在嘀咕着什麽。
而她颔首擡眸,平和又溫柔地與尤可可對上視線。
尤可可站在樓梯上,停住了腳,擡起手對着董良珉這位氣質溫雅的美女,友善自然擺了擺,笑嘻着:“你是董良珉夫人嗎?”
“你好。”董良珉微笑不失禮貌地點頭,側眸看了眼管家,示意他們自顧自安置。
“……她就是先生帶回來的女人。”與管家并行離開的阿嚒,路過董良珉身側補上一句:“下午就帶進來了……”
尤可可聽見了阿嚒說的話。
心思全在菜肴的她,想着馬上就能開飯了,順勢再下了幾步臺階,滿臉高興:“對,我下午剛住進來。不過我不是他帶回來的,我是自己要過來的。”
前面眼瞅着拐個彎就要進房間的阿嚒,鄙夷的回了個頭,視線也往大咧傻笑的尤可可身上狠狠剮了一圈。
“希望你住得習慣。”待客之禮周全地董良珉,往前走了兩步,對着尤可可伸手。
她戴着白色蕾絲邊兒手套,在伸出手後,似覺得不妥又顯得怠慢,又收回手,摘下了手套。
“我睡了一下午,床很柔軟,我很喜歡!”尤可可邁下最後一層臺階,學着她伸出手,與她來了一個大大的握手。
董良珉挂着溫和的笑意,一副與世無争的模樣:“我回來只是想看一下我的父母親,待一周我就走。”
“恩,好啊,我待兩個多月,我也走。”尤可可毫無心機地和盤托出。
董良珉對此似乎沒興趣,也不在這話題上再過多詢問。
她寬和地注視着尤可可,笑容似始終都挂臉上,親親和,叫人看了舒坦。
“晚餐時間到了,我去簡單地洗漱,你可以先用餐,不用等我。”董良珉抽回自己的手,說完動身。卻與尤可可擦肩而過,又停住,側過臉:“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對你很歡迎。只是我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加上我沒注意天氣,下了飛機受了涼,有些反胃,暫時沒胃口。”
“哦哦,好。”尤可可一臉當真點頭,乖巧聽話。
她還真想不到那麽多,她就聽明白了一個意思,她自己一個人吃飯。
“謝謝。”董良珉露出真誠的笑容,肩膀一松,緊繃着的她釋然。
她已經看出來了,尤可可是個簡單透明的姑娘。這讓本就不擅長處理這類關系的她,也輕松不少。
六菜一湯,有魚有肉,尤可可幹了兩碗白米飯。
這讓從房間端着姜茶出來的董良珉,看得胃口大動。
“來吃嘛?”坐在主位的尤可可,對她熱切招呼:“吃了身體好得快,我也冷到了。”
這種直白單純的善意,最是撫慰人心。
董良珉微笑着颔首,側頭對阿嚒一句交代:“給可可小姐準備一份我帶來的姜茶,再給我打半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