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一副,活的星空圖。

懸挂目之所及。

以白,以紅,以綠為主混亂的色彩,橫流交錯,盤旋成數以千計漩渦——漩渦,以一種違背物理的流動力學,運動。

而在這漩渦下方,有一座呈金字塔形的建築物,懸浮。

一支支銀黑色的宇宙艦隊,從金字塔的最底層內不計其數而出,起飛。在半空中排成隊形,有目标性地朝着不同的漩渦駛去,直至消失在不同的漩渦核心……

尤可可從實驗室的方艙,醒來。

隔着窗,她捂着腦袋,凝視着自打她具備意識起,就已看得到的星圖。

一種奇怪的悵然正在占據着情感部分,然而,當她想要仔細的一探究竟,腦袋劇烈一痛,如一根鋼針正紮穿她的太陽穴。

尤可可疼得嘶嘶叫,龇牙咧嘴:“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麽?你删我記憶。”

紅色的手套摘下,時來扶了扶時來鼻梁上的無框眼鏡,輕瞟了可可一眼,視線落回面前的方屏。她食指快速操作,進行一鍵删除,整個人淋漓盡致的散發着知性美。

“時來……”可可叫。

“你簽了保密協議,我不能說。”她眼無波瀾,一句解釋概全所有。

“哦~”尤可可揉着太陽穴,咂着嘴,腦袋想往屏幕前湊,被時來一只手捂臉推開。

“別看。”時來說,且看了她一眼,“你自己說的。”

“好吧,雖然這樣我更好奇了。”尤可可舔了舔嘴唇,視線回窗外,那股熟悉的不舒服感再次浮上心頭,“我總覺得這兒很壓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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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鍵删除的進度條跳動到了90%,時來點擊了‘暫停’,拖進垃圾箱,關了屏幕,若有所思。

第三十七次……

相同世界線的同一時間節點。

為什麽?她,為什麽?

“時來,為什麽我們會在這裏?”注視着窗外的尤可可,托腮,蹦出一句話。

删除了一段記憶,尤可可的大腦,自動續接上在被删除之前的部分。

而那部分的她,腦子裏有十萬個為什麽。

被打亂了思緒,時來擡眼,視線落在尤可可的側面。她如同前面的三十六次一樣,給尤可可不厭其煩地解釋:“我們站在時空的終點,時間的終點,才能掌握結局,修正不合理,确保更多文明的延續。”

“那,一目了然所有的結局,會難過嗎?”尤可可轉過頭,眼神悲怆而蒼涼:“時來,為什麽平行世界裏所有的我,都是不同方式的悲劇?

“時來,我看到了自己無一例外的結局,我很難過……你不難過嗎?時來,你不會難受嗎?”

“時來,你改不了是不是?……”

時來盯着可可,想,她就是這樣較真而又矯情,才會一次次想追尋沒有意義的意義吧?

“可可……”時來張口,想與尤可可辯解。可理性極致的她又知道,這樣的辯解毫無意義。

每個人都活在客觀世界裏自我意識締造的自我認知中。

不善争辯的時來,将平板上一個文件包,拖進了垃圾箱。但她沒有一鍵清除,她盯着那個垃圾箱,沉思良久。

尤可可見自己的閨蜜認真工作的狀态,識趣地閉上了嘴,皺着眉,将視線又投向窗外。

萬萬年呀。

這萬萬年,她就像是一只小寵物,純粹又簡單地陪着時來。

她不知道時來,來自何方,又為什麽能站在這個空間盡頭——金字塔的頂端。

但,時來有着無上的神通,無所不能。

而且,時來對她非常包容。這個金字塔的頂端,很多地方都是禁地,處處條框,可對尤可可而言,沒有限制。

尤可可很自由,她甚至于随時可以坐上宇宙艦隊,去往任一地點。只要通訊器還在,只要摁下,時來就會來接她。

“時來,你說我們能改嗎……”

時來眼中浮出憂思,打斷了尤可可的設想:“可可,你想做什麽?”

改了其中的一條,也改不了剩下的無數條平行世界!

“我不知道……”從時來堅決的眼神中,尤可可懂了,一瞬間悲涼鋪滿眼底:“我們就是沒辦法的,對嘛?”

“你要離開我嗎?”時來面色一寒,問出了困擾了她三十七次的疑惑:“宇宙的終點,只有你跟我。你一次次地犯錯,不就是在測試懲罰機制,測試我對你的下限度嗎?”

這個問題……

尤可可迷茫了。

因為她的腦子裏,沒了記憶,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

但,時來的逼問,也不無道理。

尤可可只能盡可能追溯自己大腦中,最早冒出來的念頭,是否存在一絲這樣的可能性。

思來想去。

尤可可搖頭,堅定地搖頭:“不,我沒有想過離開你,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的。”

時來面上輕輕一笑,心卻緩緩往下沉。

她起初也以為,只要有一個平行世界的尤可可,能突破命運的枷鎖限制,能對她起激勵作用。然而!可是!但是!她故意弄壞通訊器,留在那個世界,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三十七次。

這三十七次帶來的猜忌與隔閡,尤可可一個抹除記憶就可以忘了,否認。但,時來不能,她要承受三十七次她的明知故犯……!

為什麽?

“可可,我們的基數不同,我們承受的亦不同。”時來擡起眼,合上平板:“你好好休息吧。”

尤可可目送着時來離開實驗室。

而就在時來走後不到十秒,本發愣的尤可可,扭頭看向時來操作過的平板……

在明媚蔚藍的基調之上,白色雲朵,一團又一團。

時來站在xx集團的大門,眯着眼觀賞了十來分鐘的藍天白雲。

絕妙的身姿,不俗的容貌,引得不少來往的人,頻頻側目,更有少許駐足觀賞。

時來在想,這就是尤可可喜歡的世界嗎?

與尤可可相處萬萬年,她似乎從不了解她。只知道,在那樣枯寂無果的終點,她活潑,有趣,生動,聽話,……

時來在想,她錯哪兒了?她将尤可可從糟糕的,一塌糊塗的人生中,撈出來。讓她跳出這種該死的人生之外,獲得真正的自由……錯哪兒了?

……為什麽?如若她不是想離開,要什麽答案?要什麽結果?

時來想不明白。

她磕上眼,下一秒睜開,已在xx集團最高樓——井沅白的專屬辦公室沙發上。

時來并未變了自己的穿着,還是那一襲紫金色包裹着的旗袍。此刻,她慵懶斜靠在沙發上,旗袍劈叉分開到大腿的風光,足以令人無限遐思。

她雙指夾着一根細長的香煙,抽上一口,紅唇一吐。那煙萦繞着,朦胧着,暈染着,她琥珀般清澈的眼,盡顯妖嬈與妩媚。

井沅白看着這位騰空浮現的‘不速之客’,停着手中的筆,如鷹般地盯着她,一身戒備。

“你阿你……”時來輕輕低吟,似是說給自己來聽:“吃準我心軟……”

井沅白聞到了時來身上的香味。

與一年前,房間殘留的香味重合。

井沅白眼神一變,難抑激動,放了手中的筆,一下從座椅上站起:“是你帶走可可。”

他用篤定的語氣說着。

時來瞥他,又抽了一口,吞吐雲煙。

她這一次,沒第一時間清除所有相關人的記憶。

原因無它,她純純的疲乏了。

辦公室內的綠蘿,還是那塑料瓶的拖底,只不過那綠蘿,已不是曾經的小枝小芽。經過一年的精心打理,數十支藤蔓,攀附着牆面,盤踞了半面。

而那滿牆的綠,整齊劃一,最端處,無不朝着窗外。

窗大開。

可以看得見,那綠蘿,觸角向陽,朝朝暮暮。

這是隐秘在時間中的答案嗎?

雲煙散。

時來自嘲一笑。

“原來,是我的問題。”時來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将煙掐滅:“你一直在抗衡。”

“什麽?”井沅白雲裏霧裏。

他對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就能出現在辦公室的女人,感到不可思議又有一種莫名的親切。

興許是因為她身上的香味,與可可有關。井沅白對她懷揣着能知曉一些真相的期待。

“能告訴我,她……”井沅白見時來邁開腳步,作勢要走,緊一步脫口而出:“我求你……”

時來微側頭,瞟向井沅白。

見他眼神哀求,見他姿态不斷落下去,心中并沒有一絲一毫波動的她,搖了搖頭。

一陣青煙散去。

女人消失。

宛若未曾來過。

井沅白左手握成拳,雙目通紅,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喵。”

空蕩又安靜的平層,一只橘貓,從地上輕輕一躍,落在桌面上。

貓能看見常人所能看不見的。

“喵。”橘貓一雙眼,警惕盯着隐遁在空氣中的時來。

諾特走了過來,摸了摸橘貓的下腮,微微笑着:“怎麽了?橘橘。”

“喵。”

時來漠然看了一眼橘貓,視線從貓移到了諾特身上,然後,不着痕跡,徐徐消散。

“怎麽了,橘橘。”覺察到了橘橘的躁動,諾特順着橘貓的視線看了一下,唯有空氣靜谧。

諾特不得不又拍拍貓頭,一頓安撫。

時來的消失,也讓橘貓緊繃着的身體放松了下來。

橘貓蹭了蹭諾特的掌心,高翹着小尾兒,柔順的蹭了一圈諾特的手臂:“喵~”

轉了一圈。

時來悄無聲息回到了實驗室。

僅離開了29分36秒。

尤可可不在實驗室,唯有平板上,落着幾處她的指紋,以及被打開的垃圾箱。

怎麽回事?

時來瞳孔一縮,心頭一亂。

她立馬走去,打開實驗室全部的操作屏。

時來的手指飛速的在鍵盤上輸入。平板上,不斷地一次次瞳孔認證,破鎖解碼,界面一層層往下跳,直到停在一個畫面上。

浩瀚無垠的宇宙,萬千星星點點。時來盯着平板上一處突兀的空白。一向鎮定如常的她,第一次在鍵盤上輸入,因指尖的顫抖,頻頻出錯。

“時來。”尤可可出現在門口,心如死灰地盯着她。

她顯然像是大哭過,紅的眼眶,紅的鼻梁……

她眼裏的光,熄滅了。

時來擡頭,凝視着尤可可,素來漠然的她,見到這樣的可可,雙目中有着罕見的痛苦與心疼。

“可可……你會恨我嗎?”

尤可可的視線越過時來,落在她身後的投屏。那投屏上,是時來對井沅白的修正計劃點。

也就是說,井沅白本該可憐可悲疾苦的人生,最終走向獨立自主的成功,歸功于上帝視角的‘造物主’——時來。

如果不是尤可可,對自己的人生失望了三千千萬次……

如果不是時來寵着尤可可,就不會有井沅白……

時來看到了屏幕,大致就知道,尤可可什麽都知道了。此刻,面對尤可可,時來有一種心虛愧疚感。

“可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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