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人眼裏出西施

情人眼裏出西施

陳恪沒想到,原本是與自己并無幹系的讨論,卻被突然點名。

“陳恪,你認為如何?”

這聲音從遠處傳來,陳恪差一點就想擡頭,擡到一半才清醒過來自己是在朝上。大殿上一片寂靜,陳恪的心髒狂跳起來,剛才有很多人說話,可他就記得王爺說了不主戰。

“臣認為,百姓安定則天下和,再過幾年,我大湯兵強馬壯,定會一舉踏破西岐山。”

一時無聲,陳恪都有些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垂手站在群臣中間,等待着上方的回答。

“好。”皇帝道,聽不出喜怒,“既如此,此事便罷。”

——

皇宮內殿。

“皇兄,他只是我府上管家之子,并無大才。”

李文召看着手裏的奏折,嘴角輕勾,而李佑召此時已沒了平日的淩厲,站在他面前像是個讨要玩具的小兒。

“朕又沒說把他放身邊。”李文召不經意地繼續說:“真上心,就好好護着。”

這話聽起來像是他多寵愛那人似的,李佑召張口反駁,“他一個男子,上什麽心,不過是看着順眼罷了。”

李文召擡眼看了他這嘴硬的弟弟一眼,“你這麽鬧一通,滿朝文武都知道了,該如何看他,他該如何自處,你可想過?”

屋子裏沒別人,李佑召也沒那麽多禮數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皇兄倒是說起風涼話了,葉祿為何會突然提親,我可是知曉的。”

李文召笑了,眼角出現些許的細紋,他忽然看向窗邊的那根枯枝,感嘆道:“老師若還在,定是喜歡他的。”

“老師乃君子,豈是他可比?”

——

李佑召一回來,連朝服都沒換就直直奔着西院走去。

陳恪今日告假在家休養,此刻剛用完早飯,準備處理些不算太急的公務。茶未倒滿,門就被大力推開,他吓得手抖了一下,茶水灑了大片。

“王爺?”陳恪驚訝地看着他,剛要行禮,手就被拽住。

此時的李佑召,眼裏充滿了兇狠,像是要用視線将他穿透一樣,陳恪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惹着主子了,下一刻就開始道歉,“王爺,小的錯了,求您放——”

“你錯什麽了?”李佑召輕輕一推,陳恪的腿就磕到桌子上,那半盞茶也全都灑了出來,桌子上的紙已經完全濕透。

陳恪還在想,轉念間嘴就被堵住,李佑召兇狠地掠奪他胸腔裏的空氣,一只手扣住他的後腦,用力研磨啃咬着他的唇。

陳恪來不及思考,只覺得這個吻不帶一絲情愫,倒像是對他的懲罰,意識昏沉的前一刻,他還在想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

李佑召把他抱至桌上,再次吻了下去。

桌子冰涼一片,刺得陳恪清醒了過來,他看着雙目通紅的李佑召,頭一次生出了想反抗的想法。

他按住那雙作亂的手,“王爺,王爺,小的不知哪裏錯了,求王爺示下,小的願意改!”

李佑召的力氣更大了,他俯下身親吻對方的嘴唇和臉頰,一邊還在他耳邊不斷講:“廣之,怎麽不叫我牧淵了?不要叫我王爺,廣之……”說着,手上的力度加大,絲毫不顧對方的反抗。

聽着這近乎懇求的話語,陳恪的心再次變得柔軟了下來,他自暴自棄般閉上雙眼,擡起手搭上對方的脖子。

“牧淵……”

——

這到底算什麽呢?陳恪想。

他原以為王爺也是情系自己,為此還興奮得幾夜都睡不着覺,他認為世間所有兒女之情都不及自己此刻經歷的,這般讓人魂牽夢繞,這般熱烈真摯。他在對方眼裏也看到了和他一樣高的自己,而不是那個伏低做小的仆從。

可現在,他不确定了,昨晚他徹夜未眠,才想明白自己或許只是李佑召的一個物件而已,和那些深宮內院的妻妾沒什麽區別,他是甘願的,他甚至還不會有對方的子嗣。

再合适不過了。

而那些看似深情的眼神,只不過是人本身才會有的反應,比如說現在。

陳恪仰視着李佑召的神态,那麽溫柔,那麽愉悅,和平時就幾乎是兩個人。

他把手臂擡起來,遮住自己已經有些濕意的眼睛,但是很快手臂又被挪開,李佑召從上而下地看着他,像是高高在上的捕獵者,“不許遮眼,你這雙眼這麽好看,本王喜歡。”

最後陳恪還是當着李佑召的面,哭了出來。

很痛。

偏偏李佑召喜歡他哭的樣子,他越哭,對方的力氣就越大,像是要把他拆解吃肉一般。

——

周吉帶人将熱水送來的時候,就知道兩人應該是和好了,問要不要準備午膳。

陳恪累得擡不起眼皮,此時已經睡着了,李佑召讓他先備着,一會再吃。

李佑召看着床上人的睡顏,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的神色竟滿是憐愛。他伸出手撥開對方臉頰的發絲,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忽然想起剛才皇兄的那句話。

他的手指在對方的眉眼上游走,描摹着它們的形狀。

像嗎?

其實是不像的,哪裏都不像。

那人是皎皎君子,風光霁月,才貌雙絕,是大湯開國來文絕第一人,而面前這個只是家仆之子,出身低賤,打小就會見風使舵,低眉讨好,絲毫沒有那人的風骨。

可是,為什麽他會覺得這樣的人也十分可愛?

李佑召的腦海裏不自覺出現了一句話,“情人眼裏出西施”。

他細細翻嚼這句話後,才覺得當真是荒唐。

這樣一個毫無才幹又樣貌平平的人,怎麽能做他的情人呢?

恍神間,他想起那時同在太學的日子,他想,也就是在那時,皇兄對自己這個小書童表現出了興趣。

——

在他六歲那年,他們的母妃薨逝,兄弟兩人在太學經常被年長的皇兄和得寵的皇弟欺負,皇兄告訴自己不能輕易與他們起沖突,否則在這深宮內院,失去母妃庇佑的皇子,不知何時就會遭難。

皇兄比他大六歲,那年陳管家還在皇兄府內當值,未曾婚娶,陳恪是在他八歲那年出生的,自小就在府內跑來跑去,嘴很甜十分招人喜歡。

後來,皇兄登基,那年是自己在太學的最後一年,也是那年,皇兄見到了九歲的陳恪。

不知道皇兄如何覺得他有趣,後來叫他去宮裏的時候還要他帶着陳恪。

十八歲那年深冬,他奉命帶兵西北,這一去就是五年。再回來時,陳恪的個子已經抽條,嗓音變成清朗的男聲,眉宇間稚氣褪去,初現儒雅之氣,變成了個翩翩少年郎。

這五年裏,李佑召在軍中歷練,從一個稚嫩的新兵逐漸成長為一名優秀的将領。他經歷了無數次的生死考驗,但每一次都艱難地挺了過來。他的眼神中滿是堅毅,還隐現殺伐果決之意,看向人的時候帶着威懾。

到現在已經又過去三年,陳恪十八歲,正是風發意氣,胸羅錦繡的時候,讓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被吸引,最後想要每天都能與他說說話,于是問他想不想入朝為官。

陳管家不讓陳恪踏入仕途,這一直是陳恪的痛心之處,聽了這話,陳恪感激不已,自那之後,兩人關系更加親近。

那時候的陳恪還單純地感嘆他們兒時情誼竟如此之深,原本他還擔心王爺從邊關回來後會就此與自己疏遠,沒想到卻沒有嫌棄自己,甚至更甚于以往。

兩人每日都會在一起談論當下時局朝政,李佑召許他議論,也許他在自己面前不必避諱。陳恪一直都視李佑召為知己,只是他沒有看出李佑召眼神中摻雜的別樣情愫。

而真正的逾矩,是在那次宮宴後。

“王爺已到婚娶的年紀,可有中意的人選?”李文召問,幾個親近的老臣也在一旁聽着。

成婚?

不知怎麽,許是這酒喝得太急,李佑召的腦海裏竟然浮現出了那抹明媚的笑顏,還有那皺眉凝思的模樣,頓時腦子裏亂成一片。

見他不答話,李文召問:“看來是有意中人了?”

李佑召卻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道:“臣弟還不想娶親,不勝酒力,先告退了。”他說完,對着皇帝行禮,退出了大殿。

一直等到了子時末,李佑召還沒回來。這可是臘月裏,人在外面站一會兒就渾身凍透了,陳恪陪着陳疆等李佑召,父子二人都有些擔心。

按理說宮宴不可能辦到現在,陳疆想帶着人出去找,陳恪把他攔下,他的腿受不得太冷,于是自己帶人去找。

今夜無宵禁,陳恪提着燈籠走在街上,來往的人不多,他走着往宮城的方向走去,走了很久,耳朵都凍得生疼。

李佑召從醉仙樓出來的時候,走路都有些搖晃,他的酒量一貫很好,不知今日為何只喝了一點便醉了。

朦胧間,看到一個身影喊着他的名字,焦急地向他跑來。

“牧淵!”

——

懷中人很溫暖,他的臉貼着對方冰冷的耳朵,許久都沒有分開,像是一定要給他焐熱。

“我們先回去,好不好?”陳恪聞到對方身上的酒味,就知道是喝醉了,還好自己出來找,否則萬一在這大冷天坐在外面休息,第二天就見不到人了。

他轉過身,讓對方的身體靠在自己身上,雙手用力,将李佑召就這麽背在了背上。

快到門口時,才有人發現他們,趕緊過來幫忙。

半扶半擡地把人送到卧房,陳恪身上已經出了很多汗,卻不想,剛要走的時候突然被叫住。

“廣之……”

他讓別人都先出去,自己單膝跪在腳踏上,湊近問:“怎麽了?”

換來的,是對方的一個濕漉漉的,滿是酒氣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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