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如果他在該多好

第四十一章 如果他在該多好。

陳秋白在澳門待了兩年,新鮮感大約持續了三個月,往後的時間全是煎熬。

生活在海邊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雖然她的老家離海邊并不遠,但爸媽從沒帶她去過,似乎是沒有帶孩子旅行的意識。

經濟條件有限的家庭裏,父母對孩子的養育只能做到不愁吃穿,更進一步的索取就是奢求了。父母都是從物質匮乏的時代走來,窮怕了,即便手頭寬裕,也會存起來,絕不會把錢浪費在這些在他們看來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孩子看不看世界無所謂,他們也沒去過幾個城市,照樣過了一輩子。

大學的時候,陳秋白喜歡聽許巍的歌。《曾經的你》裏有一句“每一次難過的時候,就獨自看一看大海”,她聽了無數遍。每次聽的時候,她總想象自己在海邊漫步,望着浩瀚無垠的大海,心也變得寬闊起來,裝得下很多夢。

多年後,她終于如願以償地來到了海邊生活,但她還是不快樂。那個繁華的世界裏,沒有什麽是她的。

為了節省通勤成本,臺裏幫外地員工在半島租了住處。陳秋白住的公寓在一個商業區,出門走上一個街區,到處都是金碧輝煌的賭場、酒店、商場。陳秋白跟同事進去逛過一兩次,進門就是濃郁的香氛,四下大牌林立,流光溢彩,閃耀着金錢的光芒。

囊中羞澀的人在這種紙醉金迷的場所是極其不自信的,買不起任何東西,也沒有可以搭配的衣裳,連進店裏轉一轉都是畏怯的。

SA 們在這些地方待久了,個個都是人精,基本上往顧客身上掃上一眼,就能看出幾斤幾兩。審視的目光掃過陳秋白,她的自尊也被剝了個幹淨,總有種衣不蔽體的羞恥感。于是,最初新鮮感過後,她也不大喜歡出去逛街了。

不上班的時候,她總是待在公寓裏看書看電影。公寓是三室一廳的格局,卧室很小,客廳卻十分寬敞,還有個開放式的陽臺。站在陽臺上,可以從林立的高樓間望見遠處的大海,窄窄的一寸,也是潮起潮落的風景。

卧室是兩人一間的配置,公寓裏總共住了六個女孩,除了陳秋白,都是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就算公共區域變成了垃圾堆,也決計不會動手打掃衛生。

陳秋白有點潔癖,有時實在看不下去,就會主動把客廳和洗手間清掃一番。她也在公寓群裏問過那幾個人,要不要排值日表輪流打掃衛生,但沒有一個人搭理她。

陳秋白有些氣憤,覺得自己好像她們的傭人,于是她又提議請菲傭,一周打掃一次,費用由六人平攤。這次那幾個女孩同意了,公寓裏總算勉強幹淨了些。

公寓離臺裏不過三個街區,走路只要十分鐘,天氣熱的時候,陳秋白也會坐公交,兩三分鐘就到了。

臺裏租的是一棟商業中心的寫字樓,只有兩層,辦公室昏暗狹窄,雜亂無章,再加上氣候常年潮熱,導播間和配音間裏時不時就竄出知了大小的蟑螂來。這家電視臺,似乎除了名字裏的“澳門”兩個字,一切都是寒酸的。

陳秋白的職位起先是國際編輯,負責在國外網站搜羅重要新聞進行編譯,也負責一些出鏡和配音工作,她是科班出身,只做了一周就已經十分熟練。毫不費力的工作不會消耗心力,但也不會帶來任何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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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到第二個月時,她已經對這工作心生厭煩,尤其是,夏露和梁媛來到總部的第二周就成了早間新聞主播。兩人家裏都跟臺領導有關系,被優先提拔也在意料之中,但陳秋白心裏還是難以平衡。

她憤懑不甘地忍到了第三個月,終于有個早間主播辭職了,她憑着專業和外形優勢順理成章地頂了上去,心氣終于順了些。

開播那天,她在社交平臺發了十幾張節目截圖,又給爸媽單獨發了一份。整整一天,她都被各種溢美之詞環繞着,走起路來都是飄飄然的。

早間新聞七點鐘開播,晨間主播五點就要來到臺裏化妝、順稿。工作十分辛苦,但她被演播室的燈光和夾雜着虛榮心的成就感包圍着,再辛苦也覺得甘之如饴。

每天下播後,她依舊會在各種平臺發自己的直播截圖,最初的幾天裏總是有人捧場。然而過了兩周,大家還是對她這種沒完沒了的炫耀行為有些反感了。點贊的人越來越少,倒是有老同學開始頻頻追問她:“你們電視臺在哪裏能看啊?怎麽在網上連視頻都搜不到呢?”

這類問題總讓陳秋白覺得尴尬,畢竟這家電視臺影響力确實很小,只在澳門本地和臺灣有點受衆,出了港澳臺幾乎無人知曉。老同學的調侃直擊要害,陳秋白也不好意思繼續曬照片了。

演播室的光環漸漸消失,她又對工作失去了熱情,每日只負責寫稿、直播,其餘時間對工作毫不關心,一有時間就出去旅行。

從澳門去港臺、東南亞都很方便,交通費也便宜,兩年間,陳秋白幾乎把周邊城市和國家全都走遍了。為了方便旅行,她還特地辦了兩張信用卡。她總覺得,提前消費也沒什麽,反正只要下個月還了就是。

她喜歡在東南亞旅行的日子,去的時候總是大晴天,陽光火辣辣照着,她的身心也變得明媚起來,就好像一株幹涸之地了無生機的植物,久違地遇上陽光雨露,可以讓她短暫忘卻死氣沉沉的生活。

旅行的時候,她總會想起淩雲,心想如果他在該有多好,他們牽手走在陽光下,所有的陰霾都能煙消雲散。

他們分別已經很久,但她還是會時不時地夢見他。起初只是夢見一些瑣碎的往事,近來夢到他的時候,十有八九都是春夢。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欲望像熱帶的樹木枝繁葉茂,渴望身體的親昵也正常。但她迄今為止只跟淩雲有過性愛,興許是身體的記憶太深刻,潛意識也将他和自己的欲望纏繞在一起。

每每從這些夢裏醒來,她都會覺得尴尬又沮喪。她來澳門已近兩年,依然沒有像樣的男人追求她。在這個金光燦爛的名利場,外貌身世俱佳的青年才俊絕不會愛上出身低微的小白花。而她又不想跟那些看不上的男人委曲求全,因而在澳門兩年,她一次戀愛也沒有談過。

身心全無寄托,工作毫無希望,除了旅行的日子,她依舊是那株蔫頭耷腦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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