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母親，皇上許久沒臨幸我了。”溫采盈笑着，卻說出與笑容不匹配的信息。
這讓溫夫人聽了，頓時渾身一震，情不自禁地站起來，再也顧不得規矩，噔噔走到她跟前：“我的兒！”
溫夫人生了二子二女，長子比小女兒大上十多歲，以至于她現在看上去很有些年紀了，鬓側頭發都是花白的。
她臉上的細紋顫抖着，睜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心痛地說：“這是怎麽回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何從未聽說……”
女兒不受寵，哪怕是皇後又怎麽樣？旁的妃嫔比她受寵，這宮裏的日子一夜又一夜，該多難熬？
溫夫人心疼女兒，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又驚又氣又擔憂：“你怎麽也從不往家裏捎個信兒！”
好歹她爹是宰相，哪怕女婿是皇帝，該出頭的也要出頭！
“母親可曾想過，為何後宮到現在，沒有任何一人有孕？”溫采盈沒答，反而問了一句。
溫夫人愣了一下，眼神閃爍，嘴唇嚅動着：“盈盈啊……”
皇上并非不行。
這點，早有人私下裏跟太醫打聽過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溫夫人擔憂又不安地看着女兒。
溫采盈笑了笑，說道：“您過來，我跟您說句悄悄話兒。”
溫夫人便靠近過去。
“什麽？！”聽完女兒的話，溫夫人面色一變，眼睛陡然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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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盈坐直身體，好整以暇道：“母親別忘了就是。”
溫夫人皺着眉，還要再說什麽，但她乃外婦，在宮裏不好多留。
于是囑咐了幾句，叫女兒保重自己，便滿腹心事地離開了。
等到出了宮，坐進馬車裏，她終于繃不住端莊模樣，大出一口氣，一手捂着胸口，無力地倚靠在車廂壁上。
“老太太？”伺候的丫鬟吓了一跳，忙扶住她手臂。
溫夫人對她擺擺手：“無事。忽然有些胸悶罷了。”
等到回府後，才下了馬車，她的臉色把大兒媳給驚到了：“母親！這是怎麽了？”
溫夫人把手裏的《蒙學館細則》塞給她，便擺擺手，不耐煩說話了。
“老爺呢？”
下人答道：“老爺在書房。”
“請他過來。”
不多時，溫相爺回來了。
“見到盈兒了？怎麽說？”溫相爺在桌邊坐下，倒了杯茶，不緊不慢地道。
溫夫人臉皮抖動着，說道：“出事了！”
溫相爺喝茶的動作嗆了一下：“咳咳！”然後看過去，斥道：“胡說八道什麽！宮裏好好兒的！能出什麽事！”
溫夫人低頭拭淚：“盈盈已有半年不得聖寵了。”
“什麽？”溫相爺眼神一厲，“此話當真？”
“我騙你做什麽？還是盈兒騙我？”溫夫人瞪過去，埋怨他，“當初為什麽要将她嫁……”
然而如今埋怨也沒用，多說還可能惹禍，溫夫人強忍住，別開頭拭淚。
平複了下情緒，又說：“娘娘還說，叫你給大将軍遞個話兒。”
“什麽話？”
溫夫人擡頭：“你過來。”
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溫相爺靠近過來：“說吧。”
“娘娘說，皇上得了空，就要殺大将軍。”溫夫人将女兒叮囑的話，輕聲透露出來。
溫相爺聽後，清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睑垂下來，蓋住了眼底情緒。
“還說什麽沒有？”他問。
溫夫人搖搖頭：“沒有了。”頓了頓，“娘娘瞧着，精神倒是還好。”
不似十分難過的樣子。
溫相爺坐回去，半晌沒動，像一尊石雕那般。好一會兒，他擡眼道：“那蒙學館的事呢？”
“這個倒是說了些，還給我了我一份章程，叫我拿給那些人瞧……”溫夫人慢慢說着。
溫相爺垂眼聽着，偶爾眉毛抽跳一下，最後點點頭：“嗯。”
天氣終于是涼快下來。
蒙學館也終于要開館了。
“很不錯。”開館前一日，溫采盈率領妃嫔們最終巡視檢查，表示肯定。
一衆妃嫔們都很高興，期待滿滿。
“明兒正式開館，叫車輛去接學生們入宮。”溫采盈說，“試運行三日，若是孩子們習慣，你們也适應得了，便就這麽着。”
衆人應聲：“是，娘娘。”
檢查完畢，溫采盈就走了。
她很忙的。
祝靈胭留下來，拉着其他人開會：“諸位先生，請坐。”
就坐在甲字班裏。
“蒙學館的開辦，是皇後娘娘對咱們的體貼與關懷，咱們一定不能辜負皇後娘娘的一番心意，把蒙學館辦好……”
就是場面話。
主旨就是好好幹，不能辜負集體辜負孩子辜負家長。
然後重新強調了一下各人職務。
館長自然是皇後，不必說。
副館長是貴妃，也不用說。
祝靈胭是教研組長，抓教學質量。
靜嫔是教導主任，抓班級紀律，包括老師和學生。
甲班主任，端嫔。
乙班主任，熙嫔。
丙班主任，玉嫔。
語文老師端嫔，助教馮美人。
數學老師常微檸，助教李美人。
音樂老師玉嫔，助教于婕妤。
美術老師趙婕妤，助教王美人。
體育老師由靜嫔兼任。
餘下還有各班配置的生活老師，皆由一名婕妤和一名美人擔任。
至此，蒙學館的教師班底就打好了。
“定不叫皇後娘娘失望。”會議結束，衆人承諾道。
次日，一輛輛馬車，接來了一個個粉妝玉琢的孩子們。
從三歲到五歲不等，一個個穿着绫羅綢緞，長相粉雕玉琢，仰起稚嫩的小臉兒，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閃動着好奇和不安。
“姑姑。”
“姐姐。”
孩子們下了車，在庭院裏看到熟悉的人影，立刻叫出聲。
這是各位妃嫔們的家人，倒也不用拘束，各人領着自家孩子。
“哎，來姑姑這。”
“翎兒，想姐姐沒有？”
孩子們倒還興奮着，但後宮妃嫔們許久不見親人，哪怕是個孩子，仍不禁情緒激動，眼裏冒淚花。
“半刻鐘後，登記。”祝靈胭的手裏拿着登記表，站在一旁說道。
她腿邊也趴着兩個小豆丁。一個抱着她左腿，一個抱着她右腿。仰着頭，喊她姑姑。
這倆孩子，跟她倒是不熟。但再不熟，在人生地不熟的皇宮裏，還是扒住了她。
祝靈胭率先把兩人名字後面的勾，給勾上了。
要送進宮的孩子，名單是早就送來的，如今不過是人和名字對上號。
很快，妃嫔們帶着自家孩子，排好隊，依次報道。
一共三十六個孩子。
有幾家孩子不多，沒有适齡的，聽溫夫人說了之後，也就沒拿旁支的孩子來湊，就送了一個進宮。
這些孩子們，平時也沒見過這麽多的同齡人，都很好奇，活潑些的已經開始社交了，內向些的還在悄悄觀察。
“來，入學摸底考試。”祝靈胭将試卷，下發到每個妃嫔的手裏，讓她們帶着孩子去做測試。
因為提前說過，不同狀态的孩子，分進不同的班裏。格外內向，或者有特殊情況的，要多照顧一下。
所以妃嫔們也沒作弊，拿着試卷，就去給自家孩子做摸底了。
聰明還是蠢笨，也不在這一次摸底考試。如果這次作弊了，以後暴露出來，更招人嘲笑。
這些都是提前說過無數遍的，加上試卷并不算難，就是問問名字，看看語言發育情況，自理能力到什麽程度了，有沒有什麽習慣等。
最終，丙班十人，是最小的孩子。乙班十二人，甲班十四人。
做完這些，一上午已經過去了。
“先生們帶着自己班上的學生，領衣服，分宿舍，然後去吃飯。”祝靈胭吩咐道。
衆人應聲。烏泱烏泱的，從教室裏出去，吼叫的，喝止的，解答的，總之亂糟糟一片。
“啊，這就是生活的氣息。”溫采盈來了，眯着眼睛看着這一幕，笑吟吟道。
祝靈胭忙了一上午，水都沒喝上幾口，人有些麻木：“我後悔了。”
她幹啥要攬這個活兒？
她一個大廢物，她躺下不好嗎？
“我愛你。”溫采盈摟住她，甜蜜地說：“你最棒了。”
“去。”祝靈胭抖掉她的胳膊，很兇很兇地道。
蒙學館的試用期，正式開始。
孩子們的精力是旺盛的，接受能力也是超強的。
中午甚至有孩子不睡覺，到處溜達，還跑去器材室，想提前玩玩具。
靜嫔回宮睡午覺去了，在這裏看守的人是苦命女子祝靈胭，她板着一張臉說：“不可以。回去睡覺。”
“我姑姑也是婕妤。”這孩子仰着一張頗有男孩氣的臉，理直氣壯地說：“我不用聽你的。”
祝靈胭差點被逗笑，挑眉說：“你姑姑是誰？”
“常婕妤！”那男孩很驕傲地說，“她在寒翠宮和寶華殿，是老大！”
哦喲喲。
真是好威風哦。
“不行。”祝靈胭低下眼睛，“我如果壞了規矩，會受到懲罰的。”
男孩說：“我不告訴別人。”
“我不相信你。”祝靈胭說。
“你，你怎麽能不相信我呢？”男孩紅了臉，攥着拳頭用力地說：“小爺從不騙人！”
祝靈胭輕描淡寫地說：“我又不認識你。我怎麽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男孩憋住了：“小爺當然是好人！”
“我怎麽知道你沒在撒謊？”祝靈胭仍是輕描淡寫。
這回，男孩不跟她理論了。眼珠兒轉了轉，忽然繞過她就往裏沖，想沖進器材室。
器材室倒是鎖着門，但男孩舉起拳頭就砸，像要把門砸壞。
“……”一時間說不清他是聰明還是傻。
“不可以。”祝靈胭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回來，“吵到別人睡覺，罰你一天不許玩。”
男孩還要說什麽，祝靈胭直接扯虎皮：“我告訴皇後娘娘，讓她把常婕妤和你一起罰。”
這下男孩蔫了。瞪着眼睛，很用力地看她一眼：“哼，小爺記住了！”
記住個頭啊！
美少女也記住你了好嗎？！
祝靈胭瞪着他，一直瞪到他老老實實回屋。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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