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60
淺金色的布料，繡着雲紋與飛鳥，繡功算不得出衆，但華貴的布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仍然十分精美。
雲間嘴角上揚，伸手接過，握在手心裏：“我很喜歡。”
祝靈胭注意到，即便好幾日沒有見面，他見到她時，仍是自稱“我”。
心裏微微一動，她擡起頭來：“我很認真繡的。”
雖然比不得繡娘的功力，但她已經拿出全部本事了，一針一線繡成的。
不管怎麽樣，她待他是沒有敷衍的：“你喜歡，我很高興。”
望着她，雲間笑容斂起。
但是眼睛越來越亮，他一手攥着荷包，另一只手拉過她的：“陪我走走吧。”
握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兩人來到禦花園。
進入三月後，禦花園裏的花開得更好了，姹紫嫣紅，一片一片的亮色。
“你沒有好好睡覺嗎？”祝靈胭看了看他，然後指了指自己眼下，“這裏發青。”
雲間已經将荷包收進袖子裏，聽了她的話，擡手摸摸眼睛：“很醜嗎？”
“不醜，不醜。”祝靈胭飛快搖頭，他底子在這呢，怎麽會因為黑眼圈就醜。
雲間舒了口氣，揉着眼睛，抱怨說：“每天只能睡三個時辰。”
Advertisement
批不完的奏折。
他很想甩手不管，但是又不忍心，已經坐在這個位置上，他若是疏忽懈怠，很多人都會受連累。
比如旱情，比如天災，比如貪腐，一件件事情，他若是甩手不理，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現在倒好，沒覺可睡了。
“這麽忙啊。”祝靈胭有些同情。
是很忙，不過雲間說：“你能來看我，我真高興。”說話時，握了握她的手。
這心思已經不能更明顯了。
祝靈胭低下頭，盯着腳下的一塊塊青磚，輕輕咬着嘴唇。
“有多高興啊？”不知怎麽，她問道。
身旁的腳步一頓，緊接着，颀長身軀站在她正前方，清朗含笑的聲音從上方響起：“很高興。”
很高興是多高興啊？這次，祝靈胭沒有問。剛才那句話已經讓她想打嘴巴了。
“你高興就好啦。”她只說道。
她一直低着頭，從雲間的角度，并不能看清她的神情。
但這不影響他的高興，快活輕松的情緒從心底滋生，沖蕩向身體各處，他說：“如果你陪我吃飯，我就更高興了。”
這有什麽難的？跟他一起吃，還能多吃幾道菜。
祝靈胭擡起頭，說道：“如果皇上不嫌棄。”
雲間果然更高興了，臉上神采煥發，依稀又有那日出宮玩耍的模樣：“求之不得，豈敢言嫌棄二字。”
祝靈胭不知道說什麽好。
手還被他握着，源源不斷的熱度從他掌心裏渡過來，令人難以忽視。
她只能盡量忽視，并重提來意：“皇上，我能見見溫姐姐嗎？”
雲間正彎腰觀詳花圃裏的芍藥，粉色的芍藥開得清雅嬌媚，他很想摘一朵，簪在她發上。
然而轉頭一瞧，她一張小臉兒，并沒比芍藥大多少，竟是不合适了。
“你想見誰，自行傳召就是。”他繼續去尋找花兒，“鳳印給你，就是讓你行事方便的。”
終于，他找到大小合适的月季花，顏色選了胭脂紅，但是花型與她不太般配，一旁杜鵑花的寓意又不好。
看來看去，竟都不滿意。
祝靈胭也終于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說：“讓它們長着就很好。”
雲間還有些意猶未盡，轉過頭說：“你喜歡什麽花兒？”
祝靈胭說：“都喜歡。”
花兒嘛。
這麽漂亮，誰會不喜歡？品種越多，觀賞性越高。
“你怎麽什麽都喜歡。”雲間的目光透着譴責。
祝靈胭不解：“啊？”
喝茶，什麽都好。吃飯，什麽都好。戴花，也什麽都好。
唯一一次不好，是她拒絕了喝豆花。但雲間覺得，她這樣可愛的女子，應該更挑剔些才是。
“沒什麽。”他搖搖頭，不再談此事，牽着她繼續往前走。
祝靈胭道：“多謝皇上的信任。那改日我便召溫姐姐進宮來了。”
她沒說什麽，自己經驗不足，身份不明，不适合管後宮。
适不适合有什麽關系。如今鳳印在手裏，給自己和盈盈行方便才是要緊！
“可。”雲間點頭。
陪雲間吃過飯，她就叫人去華林園傳旨了。
次日，溫采盈便進宮來了。
“見過娘娘。”來到殿內，溫采盈行了個标準的禮節。
祝靈胭擡擡手：“免禮。”然後看向她身後，驚訝道：“你怎麽也來了？”
“姐姐不想見我？”常微檸把嘴巴一癟，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
祝靈胭笑道：“怎麽會？我只是沒想到，你沒有……”被家裏人撈出去嗎？
常微檸撇撇嘴，似乎有話要說，但又咽回去了：“娘娘和溫姐姐先說正事吧。”
“好。”祝靈胭便看向溫采盈，想了想，拍拍腳下，“來人啊，搬個繡墩來。”
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換盈盈坐她腳邊了，哈哈！
溫采盈壓根不介意，麻溜兒地坐下了，還靠她腿上：“我給娘娘捶捶腿。”
祝靈胭笑嘻嘻的，摸她腦袋：“真乖。”
換來溫采盈一個瞪視，但很快又收回去，在她腿上又捶又捏。
“我也要，娘娘，我也要。”一旁，常微檸快要跳起來。
祝靈胭瞧了瞧她，又瞧瞧腳邊，說：“你過來，給我捏肩。”
她腳邊是坐不開兩個人了。
“好。”常微檸立刻展顏，跑她身後，乖巧地給她捏肩。
祝靈胭說起正事來：“常老太君求見，我才知道宮外蒙學館的事耽擱了。怎麽樣，你有什麽想法？”
溫采盈說：“我先給娘娘說說華林園的情況。”
把華林園的死氣沉沉，描述了一遍。
那是一些沒出路的妃嫔共居的地方。凡是家裏有些權勢，又看重女兒的，早年就撈出去了。還留在那裏的，想也知道處境如何。
已故皇帝們的妃嫔，現任皇帝當然不會撥很多銀子過去，吃喝穿用都是個問題，還要靠自己做女紅維持生計。
“你跟那位如何？”溫采盈指指天上，“枕頭風能吹着嗎？”
祝靈胭頓時不大自在：“有話你就說。”
溫采盈瞧了瞧她，似乎想打趣她，又忍住了：“好些年輕的，容貌又不錯，不如放她們出去嫁人。”
“至于咱們這一批，熙嫔走了，靜嫔也走了，端嫔沒走，其他人也多是留了下來，我問過她們了，有幾個願意去蒙學館的。”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去。照看孩子們，費心費力。當初是沒辦法，她們不得不如此。現在有別的路，當然選別的。
“莫語娴不知道，她說有事出去幾天，東西都沒拿，應該還會回來，等她回來我問問她的意思。”溫采盈又說。
祝靈胭扭頭問身後：“你呢？”
“我跟姐姐。”常微檸說道，聽着語氣有些賭氣的意思。
祝靈胭不知道她跟家裏怎麽了，但想來也不大要緊：“行。你先跟着溫姐姐。”
溫采盈如今半自由了，只要祝靈胭出個文件蓋個章，她就是現成的蒙學館的館長。
祝靈胭自己不行，她在後宮自由，但出宮不好說，在外面亂飛也不行。
“等我試探下皇上的意思。”聽完她們的話，祝靈胭說道。
難得進宮一趟，祝靈胭沒着急送兩人回去，還打算留她們住一晚。
“我和姐姐睡！”常微檸激動道。
祝靈胭謝絕：“不要。”
“姐姐不喜歡我了？”小姑娘泫然欲泣。
祝靈胭毫不動搖：“你睡姿太差。我再也不和你一起睡了。”
常微檸頓時想起，兩人曾睡過一張床，只是當她醒來時，祝靈胭已經走了。
“哼。”她撅嘴道，“姐姐嫌棄我。”
揚起頭，踩着大步走了。
“小姑娘真可愛。”溫采盈看着她的背影說。
祝靈胭道：“是挺可愛的。”
是個很有意思的小妹妹。
常微檸走了，兩人倒不着急休息，有些日子不見，攢了好些話說。
“你跟那誰，怎麽樣了？”溫采盈先開口，擠眉弄眼地說。
她已經知道皇上就是當初那個遛鳥的公子，那他将祝靈胭留在宮裏，就很有意思了。
“還說我！”祝靈胭睜大眼睛，“你先說，之前送的那封信，是怎麽回事？誰送進來的？”
當初拿到信，祝靈胭好奇信裏的內容，沒多想。但是回過神來，她就不由得多想了。
“大驚小怪什麽。”溫采盈別過視線，不跟她對視，“你未來姐夫。”
祝靈胭睜大眼睛：“你認真的？！”
“他挺好的。”溫采盈說，低頭喝茶，裝得很端莊淡定的樣子。
但祝靈胭跟她太熟了，立刻戳穿：“從實招來！”
溫采盈就沒再端着，拉着她上床，趴在被窩裏，跟她說起來：“就是那個刺客，你還記得吧，他不是受傷了嗎，躲進了鳳儀宮……”
祝靈胭記得，恍然大悟：“果然！我就說，你怎麽不讓我進去說話，在外面跟我喝茶。”
“嗯。他當時藏在裏面。”溫采盈說，具體的沒說，只說了大概，“他欠我一條命。我能讓他白欠嗎？”
反正就是讓刺客給她賣命，不然就是罔顧救命之恩，是忘恩負義之輩。
“你出宮去，他跟去了？”祝靈胭問，“他現在什麽身份？你們怎麽在一起？”
溫采盈道：“知道他是刺客的人，又沒幾個。再說，龜兒子都死了，誰還在乎這個？”
她是前任皇帝的妃嫔，而且還是皇後，本來也不好嫁人。
湊合過呗！
“搞個身份吧？”祝靈胭想了想，“要在一起就光明正大的。”
溫采盈沒說話。
她雖然被戀愛沖昏了頭，但還記得現代的爸媽和家。一想到結婚，就想到他們，頓時就沒心情了。
“再說吧。”她轉移了話題，“你呢？你跟皇上……”
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