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玉石陳列,名跡滿布的書房內,一名身形巍峨的中年男子對牆伫立。

他看似正在欣賞一帖書法,然而雙目卻是微阖的。靜默半晌後,他緩緩睜開眼,露出精明的目光。

“那位祁将軍的底細打聽清楚了嗎?”他對身後恭敬躬身的下屬問道。

“回禀公爺,屬下用祁陽這個名字四處調查過了,并沒查出他的家世,不過據說他兩年前是在京城投軍,還在城裏做過一段時間的苦力,想來是沒什麽背景的。”

“哦?不站陣營的寒門将軍,多少人搶着要。”申國公李鴻博微微眯起眼,繼續道:“出身雖是差了點,可憑當今聖上對他的器重,封侯加爵是遲早的事,這樣的人可要好好拉攏才是。”

他說完走到案邊,端起杯盞,呷一口馥郁清香的茶,又問:“他尚未娶妻吧?”

“不曾,目前将軍府內連侍妾都沒一個。”

李鴻博滿意點頭,“你挑些好的賀禮送去,另外,鳶兒年紀也不小了,多讓他們接觸接觸,這個女婿可是金貴得很吶。”

“是。”

“對了,那東西找到沒有?”

下屬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垂頭答道:“屬下無能,沈家搬遷後,謹慎了許多,很難進去搜尋。”

沈家當年在曲城找到的書信證物始終是個威脅,雖然汪麟消失,沈家也因罪停手,可難不保将來有人重查此案,絕不能留下把柄。

李鴻博沉吟片刻,将茶杯放下,磕出一聲輕響,“想辦法找個由頭,名正言順地進去搜,不可留下後患。祁陽那裏也安插些人手進去,有任何風吹草動,一并來報。”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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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後,沈蔚再沒找過祁陽,以如今他們的身份,她不主動,兩人自然也沒見面的機會。

只是雖然見不到,可祁陽的消息她倒是沒少聽。

芸香自從慶功宴上覺察出她家小姐的心思後,立馬化身成了密探,天天都能從外面帶回些他的消息,事無遺漏地向她禀報。

“小姐,祁将軍真是潔身自好,府上幹淨着呢,那些旁人送來的舞姬侍女都被退回去了!”

“小姐,今天皇上下旨了,封祁将軍為鎮西大将軍。”

···

“小姐,聽說祁将軍最近在和大理寺查一樁案子,每日都在外頭奔波呢。”

“夠了!”沈蔚忍無可忍,這些事她越聽心越亂,“他與我有何關系?你別去打聽了,省的人家說我們沈家想攀高。”

“我知道了。”芸香委屈道,她有些摸不透小姐的心思了。

沈蔚也知道她是好心,正想安慰兩句,就聽到外面一陣吵鬧,接着有嬷嬷敲響了門。

“小姐,有大人來查案,老爺叫都出去。”

沈蔚蹙起眉頭,兩年前沈家被查那次也是這樣,隔三差五便有人來搜來問,如今都過去那麽久了,怎麽又來?

縱有千般不悅,也只能壓在心底。她帶着芸香,匆匆忙忙走到正門。

沈父帶着沈家上下站在院中,門口處是黑壓壓一隊人。

沈蔚低頭快步走到沈父身後。

“祁将軍,沈家所有人都在這了。”

沈蔚猛地一擡頭,看清對面最前方的人後,臉上的煩悶更深了。她總算是明白芸香說的祁将軍在查案了,合着最後查的竟是沈家。

“沈大人,這是搜查令,有人舉報通彙票號丢失的票據在沈府,大理寺特委托我前來搜查,請見諒。”祁陽左手展出一紙文書,瞥了一眼沈蔚,對沈父道。

“不敢,還請大人自便,還沈家清白。”沈父面不改色,稍一側身,示意他進去。

“那是自然。”祁陽收起搜查令,朝身後一揚手,下令:“不可損壞沈家一物,違者依法處置。”

“是!”底下的人齊聲應道,動作敏捷地分散到府內各個方向。

祁陽沖沈父微微颔首,也跟了上去。

宅院并不寬敞,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搜完了,并無異樣。

祁陽帶着最後一隊人從屋內出來,與沈父客套幾句後,帶着人走了。

沈蔚看着他方才出來的方向,是後面的寝屋,她想到了什麽,提起裙擺匆匆跑回房。

屋內一切如常,絲毫沒有被搜找過的痕跡。她走到妝奁前,抽開上面的屜子,裏面空空如也。

原本放裏面的那只白玉簪,被拿走了!

沈蔚跑出大門的時候,祁陽剛跨上馬,長腿踏在馬镫上,威武英俊。

“祁将軍!”她叫一聲。

祁陽回過頭,由上而下凝眸看她。

沈蔚跑到他馬下,仰起頭迎上他的目光,認真道:“我丢了樣東西,不知是不是哪位兄弟無意帶走了?”

“沈小姐的房間是我搜的,并未拿不該拿的東西。”祁陽也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說完,他握住馬缰,準備離開。

他話中有話,沈蔚自然聽得出來,眼見他要走,她又急又氣,伸手拽住了他的褲腿,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道:“祁二!”

這個稱呼就是在方家村她也沒叫過,一出口,四周的下屬紛紛轉過頭,偷偷看主子的熱鬧。

祁陽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等她說下去。

“你要便拿去好了!”

大庭廣衆下,沈蔚憋了半天,最後只愠怒地說了這句,松手轉身回去。

隔着薄薄的布料,祁陽覺出那只手上的力道收了又放,灼熱的溫度迅速席卷全身。他端了臉色,對眼神頻頻看向他的下屬正色道:“走!”

丢了東西,沈蔚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一早醒來時眼底一圈烏青。

芸香着急壞了,今日是上巳節,小姐約着周小姐和孫公子一同出游,現在她這樣精神不濟,哪還有精力在外面玩上一天吶!

馬車緩緩駛出京城,到達歸雲山下。

歸雲山是京城附近景色最佳秀麗的山頭,每到春日時分山花爛漫,景色宜人。加之山頂有一座歸雲廟,上香祈願十分靈驗,這天來游山的人更多了。

沈蔚一下馬車,便看到孫嘉遠和周書瑤已經在山腳等候,兩人并排而立,男的端莊謙和,女的嬌俏娟秀,怎麽看都般配,也不知怎麽還沒走到一起。

周書瑤的心思她早就看出來了,就是不知道表哥是個什麽想法。她心中嘆一口氣,自己情路坎坷,怎麽還學芸香操心起他人來了。

上山路上鋪了石階,走起來并不費勁,半個時辰他們就到廟裏。

孫嘉遠要去替父母供奉香油,沈蔚便和周書瑤去求簽祈願。

與往年不同,今年沈蔚就求了幾個平安福,沒再問姻緣。

廟裏有一棵大祈願樹,上面挂滿了信男善女寫的紅綢帶。周書瑤先寫了挂上去,在樹下觀看別人寫的心願。

沈蔚買了兩條紅段子,一條寫了祝願父母安泰後,另一條卻不知如何下手。她腦中第一個想到的是祁陽,可昨天那人的舉止實在太過可惡,值不得這條綢子的錢。

正當她躊躇不定時,樹下的人叫了一聲。

“阿蔚,快來看!”

沈蔚走到樹下,擡頭所見之處滿是紅帶,她看着周書瑤手中捏着的那一根,上面只簡潔明了地寫了幾個字:“蔚蔚,平安順遂。”

“是寫給你的嗎?我看這字跡和你的也有幾分相似,指不定是城中哪個公子哥趕早來替你祈福了。”

沈蔚渾身不自制地緊繃,這個稱謂她只聽到過一次,而且祁陽的字是自己親手教的,與她有相近之處,這難道是他挂的嗎?

很快她又摒棄這個念頭,那人現在對她怕是只有嫌惡,怎麽還會為她做這些。

“也許是有人與我同名的吧。”

“哪有那麽巧的事?”周書瑤還在嘀嘀咕咕。

沈蔚看了眼那條紅帶,最後還是将手中另一條上寫下心中的祈禱:“表哥,平安順遂。”

弄完這些,孫嘉遠還沒來,沈蔚看着一臉少女懷春的周書瑤,笑着道:“書瑤姐姐,後山桃花開得正好,我想去看一看。”

周書瑤絞着手中的帕子,猶豫道:“可是遠哥哥還沒來,我們走了他找不到人怎麽辦?”

“你在這等他吧,我看完就徑直從後山下去,你們兩個別管我,自己下山就行。”沈蔚說完拉着芸香的手,不等她開口,就往人堆裏紮進去。

“小姐,從後山下去會不會太危險了,這裏路不好走。”芸香看着崎岖的山路,擔憂道。

“我哪有這麽嬌氣?”沈蔚眼神全放在山間美景上,不在意道:“整日在城裏悶着,趁着這個機會多看看野景。”

後山人沒那麽多,三三兩兩一群,少有像她們二人這樣單獨走的。

路過山間的涼亭,沈蔚遠遠就看清了亭中之人,就這一條路,她繞不開,只好眼看腳下硬着頭皮走。偏偏亭中有人眼尖,在她快走過時将她認了出來。

“蔚妹妹。”魏岚走到亭邊,揚聲道。

沈蔚躲不過,上前問好:“岚哥哥,你們是要上山嗎?”

“誰上山走這條路,我們和你一樣也是下山的。”他看了眼沈蔚身後,“怎麽就你們兩個,嘉遠呢?沒和你們一起來?”

“表哥還在山上,我先下來了。”

亭裏坐着五六個人,祁陽就在與她相對的位置,她只想趕快離開,“那你們先歇息,我先走一步。”

“诶,一起走吧,正好我們也歇夠了,山路難行,一起也有個照應。”

魏岚說完,叫着大家起身,結伴而行。

沈蔚勉強扯出一個笑答應,默默走到最邊上不起眼的位置,整個過程沒看那人一眼。

到一段陡坡,她裙子不便,探着一雙小腳小心翼翼地走。一不留神踩空,她整個人向前傾去,眼看就要撞到前面人的時候,一只大手攬過她柔軟的腰肢。

沈蔚偏頭一看,可不就是那個要她別再糾纏的人。

心口堵着一口氣,她也學他,鄭重其事地小聲道:“祁将軍,請你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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