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祁陽意味不明地看了沈蔚一眼,随後松開了手。
身體驟然失去支撐往前倒,沈蔚本能地攀上他的胳膊,兩人的角色順勢調轉。
她穩住身子,讀出祁陽臉上那抹玩味戲谑的表情後,憤憤地瞪了他一眼。
幸而前面的人隔得遠,衆人的心思也都放在路上,沒人注意到他們的舉動,唯有走在最後的芸香,捂着嘴睜大了眼。
好不容易挨到山腳,沈蔚以為能松一口氣,誰料魏岚卻還不肯放過她,非要拉她一起去湖邊宴飲。
“岚哥哥,我就不去了,書瑤姐姐和表哥還在等我呢。”沈蔚婉言相拒,再待下去,只怕那人又要以為自己死纏爛打了。
“那便叫上他們一起,嘉遠剛中了進士,正好我還沒來得及恭賀。”他說完不給沈蔚回絕的機會,直接吩咐身邊的小厮去尋人。
沈蔚欲哭無淚,癟着小嘴,心中罵他多事。
祁陽站在離她五步遠的位置,不着痕跡地垂眸欣賞她那副神态,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勾起。
小厮很快帶信歸來,說孫公子他們知道了,會直接往湖邊去。
這下沈蔚再沒有推脫的理由。
魏岚在湖邊酒樓定了個好位置,倚窗望去,湖面春色盡收眼底。
落座後,沈蔚對面坐的恰好是祁陽,一頓飯吃完她都沒擡幾次頭,只顧埋首碗中。
吃過飯,一群公子哥對着大好美景,不吟詩作對、附庸風雅,反倒是談論起甜食來。
“蔚妹妹。”魏岚又将眼光放到沈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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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麽一開口,沈蔚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果然,他随後又道:“方才看你拎着個食盒,裝的什麽好東西?”
盒子裏是上次芸香腌的青梅,沈蔚本來打算帶來三人路上解饞用的,眼下一桌子人,拿出來也散不勻,索性直接回絕:“就是些自家腌的梅子,上山路上已經吃完了。”
她說完看了一眼周書瑤,暗示她不要拆自己的臺。周書瑤心領神會,點頭應和。
“還是嘉遠有福氣。”魏岚意在言外道。
下午他們還要去游湖,沈蔚說什麽也不肯跟着了,借口說自己腳痛,先回去了。離去時她忍住不看祁陽一眼,做到了自己所說的不再糾纏。
***
白日山上熱鬧,晚上城中繁榮。
今夜街上到處是人,猜燈謎、放河燈,多得是玩的花樣。
沈蔚帶着芸香這個小尾巴穿梭在人群中。
“芸香,你守着買這個糖球,我去那邊看看。”沈蔚指着街對面的攤販,在芸香耳邊道。
“小姐,你說什麽?”四周喧鬧,芸香還沒聽清,就已經瞧不着沈蔚的身影。
這條街上賣得都是些小玩意兒,沈蔚見一家的面具做的精致,就挑了兩個狐貍樣式的,只會遮住上半張臉,自己帶上一個,另一個準備給芸香。
等她付了錢回去,芸香已經不在原地,她左右張望,可奈何人實在太多,根本尋不到她。
她不得已地沿着這條街走,邊逛邊找人。
街道盡頭是條河,河邊石階上有許多女子放河燈,聽說在放河燈時許下的心願都會靈驗。
沈蔚自然是不信這些,可萬事圖個吉利,當河邊賣燈的老人問她買不買時,她還是要了一盞。
河面映着燈火通明的岸邊街景,沈蔚将河燈放到水中,挽起袖子拂動水面,目送那盞燈搖曳着微光慢慢飄遠。
等它彙入燈群後,她才想起自己還未許願。
一個人在街上逛着無趣,況且芸香若是找不到自己也會着急,她想了想,最後決定回去。
路上盡管還是人來人往,可沈蔚卻總覺得不對勁,像是有人在她背後跟着她一樣。她摸着臉上的面具,腳步不由得加快了。
這樣走起來,被跟蹤的感覺更強烈了,她幾乎可以肯定有人一直跟在她身後。
芸香不在,她孤身一人,就算在這街上也難保不會遇到歹徒。
她心中隐隐不安起來,往人多處擠去,希望能甩掉那人。
在她倉皇逃竄時,突然有人拉上了她的手。沈蔚一急,想要抽回手掙脫,那只手的主人靠了過來,自她身後攬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跟我走。”
沈蔚偏過頭,見到了一張同樣帶着面具的臉,一雙深邃的眼藏在面具後,像黑夜中捕食的狼。
“表哥。”她輕輕喚道。
“走。”祁陽薄唇吐出這個字,握緊她的手牽着她向前。
兩人穿過擁擠的人群,快速閃進一個窄巷口。沈蔚被他護在胸前,聽着他的呼吸聲,側臉看到一個黑衣人從外面快速走過。
她心有餘悸地擡起頭,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半張臉,頓時又安心下來。
祁陽一只還牽着她,另一只手抵着牆,将她完完全全圈在了自己懷裏。
“知道是誰嗎?”他低頭問。
沈蔚搖搖頭。要說嫌疑最大,當屬申國公,但之前沈父查案也得罪過不少人,她難下定論。
危機解除,她才覺察出兩人的姿勢暧昧,好在她臉上帶了面具,窘态不會被看出來。
“祁将軍怎麽在這?”她一改方才的稱呼,問道。
“路過。”祁陽松開了手,退後一步,和她拉開了距離。
驟然失了手上的溫度,沈蔚有些不自在地彎了彎手指。
畢竟是被他救下,她此刻對他冷不下臉,抿抿唇問:“祁将軍也是來逛夜會的?”
“嗯。”
聽他這樣簡短回複,沈蔚猜想他只是順手相助,不願再和自己多說,于是識趣道:“那我先回去了,祁将軍你繼續吧。”
祁陽目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還敢自己回去?”
他這副語氣讓沈蔚想起自己小時候犯錯,父親責罵她的模樣。她不知不覺拿出了那時的認錯态度,耷拉着眼尾道:“芸香和我走丢了,沒人和我一起···”
祁陽看着她不說話了,兩人陷入了一場詭異的沉默中。
沈蔚只覺度日如年,盼着他能說句話,亦或是讓自己走,可這人偏偏沉得住氣,最後還是她忍不住,試探問道:“要是祁将軍有空,那勞煩···”
祁陽仿佛就在等她這句話,她還沒說完,他就轉身走到巷口,背對她道:“跟緊點。”
男人心思難猜,兩年前是這樣,如今更是變本加厲。沈蔚心中默默道。
兩人都帶着面具,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也不會有人認出,反而倒自在了許多。
沈蔚看着眼前那個挺拔的背影,以及他時不時回頭确認的眼神,驀然間覺得或許祁陽也不是那麽讨厭她。
走到與芸香分開那個糖球攤上,她放慢了腳步,眼神不住地往小販手上看,配上她臉上那張花哨的面具,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要糖吃的孩子。
“要吃就買。”
如願以償地吃到糖球,沈蔚又将眼睛放在了前面的投壺攤上。
她看了眼攤前寫的規則,十支箭,投中越多,獎勵越豐厚,最好的獎品是一只玉手镯。不過那壺放得遠,晚上光線又暗,能贏得手镯的人還沒出現。
沈蔚自知投壺技差,不想浪費那個錢,看一眼後就準備走。
“你想要那個?”祁陽停住問她。
“不了,我投不中。”
“試試吧姑娘,投個樂子,或者讓你身邊這位公子來投。”攤主極會招攬顧客,見他們衣着光鮮,笑着道。
沈蔚剛想拒絕,就聽到祁陽開口:“來十支箭。”
他從懷中掏出銀子,遞給攤主。
攤主歡喜地應了聲“好勒”,麻利地抽出箭,遞到他手上。
投壺這種玩法在城中盛行,在方家村那半年沈蔚從未見過,不知道祁陽能不能投中。
在她想的一瞬間,一支箭穩穩當當地落入了狹窄的瓶口。
沈蔚驚訝地瞪大了眼,然後看着剩下的箭依次中壺。
投擲完畢,攤主雖然一臉失落,卻也還是連聲稱贊道:“公子好準頭,是今年第一個。”
他取下那只手镯,遞給沈蔚,又笑道:“姑娘真是好福氣。”
沈蔚接過镯子,羞赧地道了一聲謝。
于是這一路上,兩人走走停停,半個時辰後才穿過那條街。
“以後出門小心點。”
出了鬧區,四周安靜下來,祁陽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嗯。”沈蔚乖順答道。
她看着地上兩人挨在一起的影子,覺得此刻的氛圍溫情不少,她将手中的镯子舉到他眼前:“給你,你贏的。”
祁陽掃了一眼镯子,不在意道:“你留着吧。”
“不了,”沈蔚想着之前那只玉簪,故意道:“不然下次祁将軍又要找機會拿回去。”
她語氣半真半假,祁陽聽後忍不住一笑。
沈蔚聽到他的笑聲,嘴角也揚了起來,她試探問道:“那祁将軍,我能用這只玉镯換那只玉簪嗎?”
祁陽收了笑,注視着她的眼問道:“你真那麽想要?”
沈蔚見他語氣松動,連忙點頭。
“好啊。”祁陽頓了頓,又道:“不過不能拿這個來換。”
“那要用什麽?”沈蔚眨着眼問道。
祁陽看着她微張的紅唇,緩緩道:“拿一籃青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