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流水似的聘禮送到了沈家,別人想不知道都難,衆人詫異之時,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沈家再沒落,在京城裏也始終算是世家,最是注重名節聲譽。女兒被人當衆摟抱,嫁給他也屬常事,況且那人還是烜赫一時的大将軍。
按照禮節,沈蔚要給祁陽做一身新衣鞋襪,周書瑤趁此拉她出去選料子,順便讨伐她不吭一聲就要嫁人。
“要不是聽我父親提起,你還要瞞我到什麽時候?”她故意板着一張臉問。
沈蔚有苦難言,她也是在不知情下就被定了婚事,“是我爹娘商定下的,我也是昨日才知道。”
“好啦,逗你玩兒的,成親是好事兒,更何況”周書瑤湊到她耳邊,“那人是祁将軍,你豈不是更得償所願?”
沈蔚勉強一笑,不做回答,拉着她走進布莊。
在挑選顏色時,她眼神晃過斜對面一家茶葉鋪,店前一人正好卸完貨轉身上馬車。那人四十左右的年紀,身材中等,方臉高顴骨,怎麽看怎麽熟悉。
沈蔚腦中竭力回想,直到那人的馬車離開視野後,才恍然大悟:他是原曲城刺史汪麟的部下!
她從曲城帶回汪麟與申國公來往書信時,曾見過那人一面,後汪麟逃匿後,這人也随之失蹤,怎麽現在京城出現了?
馬車已離去,她放下手中的布匹,加快步子去那家他方才停留過的茶葉鋪打聽情況。
“阿蔚,你去哪兒?”周書瑤在她身後追問。
“書瑤姐姐,你幫我挑一個顏色吧,父親讓我買些茶葉。”
說完,她不等周書瑤回複,就步履匆匆地朝外邊走去。
茶葉店人不多,除一兩位顧客外,就只剩櫃臺前算賬的掌櫃,和一個搬運貨物的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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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可有洞庭碧螺春?”她輕描淡寫地看一眼地上擺着的貨物後,對掌櫃問道。
掌櫃聞聲擡頭,放下手中的紙筆道:“真不巧,最後一盒昨日被買走了,要不您看看其他?”
沈蔚指了指地上,“這是什麽茶葉?才運來的嗎?”
“是,這是滄州毛尖,今年的新茶,您盡管試試。”
“滄州?”沈蔚疑惑,“滄州離京遙遠,怎麽這麽早就送新茶來了?”
掌櫃笑道:“陸路是遠,可年前剛開通了水路,靠船運來,省了一半的時間。”
“那替我包一罐吧。”沈蔚擔心明着問太深他要起疑,只好半開玩笑道:“幾年前嘗過一次滄州茶,不知和這一比如何。”
掌櫃邊包着茶葉,邊道:“您盡管放心,送茶的人已經供應我鋪上一年了,從沒人說聲不好過。”
沈蔚笑着應了一聲是,接過包好的茶葉,讓芸香付了賬。
“你懷疑汪麟是躲在滄州?”沈寰聽完沈蔚的話,皺眉道。
當年那樁案子就是因為汪麟逃脫,人證不在,他們手中的書信又沒有申國公的落款題名,算不得鐵證,傷不到李鴻博,反倒被他将一軍。
沈蔚點點頭,“那人我絕沒認錯,是汪麟的得力部下。汪麟逃了那麽久,了無音訊,只憑他一人肯定做不到,最大的可能就是倚靠他的心腹。”
“确有其理。”沈寰颔首贊同,又嘆一口氣:“只是案件早已了結,朝廷怎還會聽我一人之言派人去逮捕。”
“此事自然不能先公之于朝廷,申國公耳目衆多,若是被他知道,先一步找到汪麟,只怕那才是永無翻案的可能了。”
沈寰沉吟片刻,“沈府人手少,不宜派人去調查,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孫嘉遠家倒是有能力幫他忙,只是這事萬一出現纰漏,稍有不慎便會将他們拉下水。沈寰自然做不到置他人安危于不顧。
“爹爹不必焦慮,女兒認識一大理寺正,他為人正直,或許能幫這個忙。”
沈寰看着尚且年輕卻又穩重的女兒,心裏不禁一暖。她雖是女兒身,可堅韌勇敢,為着朝中許多與她不相幹的事,涉險受難,從未抱怨過一句。
“蔚兒,是爹連累了你。”沒有他,沈蔚這幾年怎麽會受那麽多冷言蜚語。
沈蔚看出父親的內疚,安慰道:“為民除害,匹夫有責,女兒雖不是男子,可一樣有為國為民之心,爹爹不必自責。”
得一女如此,夫複何求?
沈蔚已有婚約在身,本不應該再私下與男子相會,可大事為重,她也顧不得那麽多。托人送了口信給方彥,約好了時間地點與他相見。
前一日,她想了又想,還是趁着給祁陽送去衣裳的機會,将這件事告訴了他。
她看祁陽收了東西,心情似乎尚佳,掂量着把事情略略說了:“那人至今逃竄在外,有可能藏身于滄州,我想讓方大人派人前去查探。”
祁陽聽她說完,神色淡了淡,不置一詞。
“我明日要與他約下了地點,就是說這事。”
“明日府中設宴,你又要去哪裏?”他似是不滿道。
“我也要來嗎?”沈蔚以為他只不過是普通宴請朝中同僚,兩人并未成親,理當不用參加。
祁陽目光掃過她,“方彥也會來,你有什麽要說的,大可以明日在我府上說。”
一夜時光轉瞬即逝,翌日一早,沈蔚就起床,與芸香手忙腳亂地準備行頭。
“這太豔了,換一個。”她望着銅鏡中自己頭上那只醒目的步搖,微微蹙眉。
“今天是個好日子,就是要打扮的顯眼些才好呢。”話雖如此,芸香還是聽話地取下了步搖,歪頭問她:“那戴哪一只合适?”
沈蔚看着自己身上杏黃色的襦裙,視線落在了一個關着的匣子上。
白玉簪似乎很合适。
“用那支吧。”
到了祁府,沈蔚就被人拉着敘舊。那些以前無論是看得起還是看不上她的各官夫人,今日對她都是親昵客氣。
盡管沒有大張旗鼓地宣告,可誰都知道,這人是未來的祁府夫人,當然是拉攏關系為上。
她這一輩的官家小姐少有來,周書瑤與李鳶她都沒見到。好不容易看到人群中的方彥,她正要上去同他說汪麟的事,就眼見他被人拉去敘話了,半天都不見歸來。
一日喧鬧,入夜時分,賓客才盡然散去。
祁陽送完最後一人後,一手撐頭,坐在桌前紋絲不動。
沈蔚夜宴時瞧見他被人輪番灌酒,想來是醉了,便叫來于肅,讓他幫忙送回房中。
他身量挺拔高大,于肅費力架着他上床後,放下人氣喘籲籲道:“沈,沈小姐,今夜可要勞煩你了?”
沈蔚擔心兩人摔倒,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聞言不明所以道:“什麽?”
“将軍一向不喜女婢伺候,更衣沐浴都是親力親為,現在喝醉了,只得麻煩你照顧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