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從沈妍屋裏回去後,沈蔚拿出了那本帶回的手抄經書。滁州一行有太多意料之外的事,她必須得告訴父親。
翻開那些書信,她思索片刻,叫芸香拿來了紙墨,執筆伏案認真寫了起來。
完畢後,她才将東西拿到父親書房,并将見到陳安的事一一相告。
沈寰捏着書的手微微發白,靜默半晌,才問她:“那陳安說的話,你覺得如何?”
“真假難辨。”沈蔚擰眉道,“他說他手上還有別的證物,這月會來京城找我,要是他真能拿得出來,倒是有幾分可信。”
沈寰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兄長會參合到這樁事情上,“你伯父家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奢靡鋪張?”
沈蔚點點頭:“就是京中都見不到幾戶,祖母壽宴時,一桌的花費就能抵得上普通百姓家一年的開銷,其他就更不必提了。”
沈寰重重嘆一口氣,“蔚兒,若真與他有關,你認為我該怎麽辦?”
“父親自然應當以理為先。”沈蔚答道,如果沈承平真是一個貪官,那他花的每一文都是從百姓身上壓榨出的血汗,不能将他繩之以法,只會有更多人受罪。
答案如何,沈寰心中早就有了定論,他放下冊子道:“我已經與大理寺的吳大人商定好了,如果證據确鑿,即刻便能重啓此案。”
沈妍第二日早晨出門後,過了午膳時分還未歸來。
芸香看着氣定神閑在家刺繡的小姐,急得來回踱步,直晃得沈蔚眼花。
她終于忍不住:“芸香,你若真是閑不住,就去剝些蓮子,吃了正好平心靜氣。”
“小姐,你就不擔心嗎?這樣放任她去姑爺府上,萬一她真使了什麽招數,将姑爺迷住了可怎麽辦?”
“要是他這麽容易就被別人迷住,就算沒有沈妍,來日也有其他人,難道我個個都去擔心麽?”
Advertisement
沈蔚并不擔心沈妍與祁陽會有什麽,他之前的一言一行已經給了她足夠的信心,她心中憂慮的是陳安來京城找她之事,按他之前說的,也快到約定的日子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阿木急匆匆地前來禀報:“小姐,回來了。”
沈蔚停下手中的針線,問他:“一直在祁将軍府上?”
“沒有。”阿木搖搖頭,“上午去祁将軍府上後,沒過多久就出來了,然後她乘着馬車去了百味樓,直到這時候才出來。”
“百味樓?可還有別人一起?”
百味樓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樓,如果沈妍單單自己一人,去那吃飯未免有些突兀。
“這沒有探聽到,樓中人口風緊,我也不敢再往深了問。”頓了頓,阿木又道:“不過,我看到申國公家的公子李思源也進了酒樓。”
沈蔚聽後眉頭又皺起一分,“好了,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吧,今日之事不要告訴別人。”
“是。”阿木剛要退下,像是想起什麽,對沈蔚道:“對了小姐,方才我回來時,看到府外有人叫賣茶葉,說讓我問一聲你要不要,他特地說了是滄州的茶。”
普通商販少有如此行徑,阿木為人機靈,覺得有些古怪,所以向她說了這事。
“他人在哪兒?”沈蔚聽到他的話,猛地站起身問道。
“就在後門那巷子口,一個褐色短衣,頭戴笠帽的擔夫。”阿木看出她的焦急,問道:“可要帶他進來?”
“要,就說他的茶我都要了,讓他挑到後院。”沈蔚叮囑道,她此時一顆心惴惴不安,那人十有八九是陳安,他果真來了。如若他帶來了所謂的證據,那他們一切的疑慮都能落下了。
“是。”阿木應允離去。
不到一刻鐘,他就将人領了進來。雖然那人戴着笠帽,遮住了臉,可從身形上看,沈蔚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陳安。
沈府雖然下人較少,可也不能保住沒有外人摻入,她走上前面色如常問道:“這真是滄州新茶?”
陳安擡起帽沿,看了一眼沈蔚後,又放下道:“不是,是陳年舊茶了,不過保存得當,味道和新茶并無差別。”
“那要如何儲存?”沈蔚順着他的話問道。
陳安躬下身子,從擔子裏摸索一陣後,拿出一本冊子,對她道:“這是我家搜集到的保存方法,您可以參看。”
說完,他将冊子遞給沈蔚。
沈蔚鎮定心神接過那本泛黃的簿子,只見封面寫着“茶錄”兩字,從外表看去,并未有什麽異樣。她翻開前幾頁,上面規矩地寫着一些茶葉相關的記述,再翻幾篇後,紙張的顏色質地有了明顯區別,所書寫的內容也與之前大相徑庭。
她先看了幾字後還不明所以,往下繼續看全後,一股寒徹脊背的感覺陡然升起。
這是一本賬簿!她明白了過來,賬上記錄了每一筆進賬以及出賬,數額龐大,絕不是普通人家的。
她再往下,看到了沈承平的印章。
夏日午後的日頭滾燙毒辣,照得整個京城悶熱不已,而此刻沈蔚卻渾身發寒,連握着簿子的手都冰涼。她有想過陳安手中或許真的還有別的證據牽扯到沈承平,或是書信,或是物件,可從來沒料到會是賬本這樣直接的東西。
一切都已原形畢露。
“沈小姐,可看完了?”陳安見她的反應,猜她已經看到,出聲問她。
沈蔚思緒回攏,她聚集目光,看到簿子停着的這一頁正好記錄了一筆大數目,而收賬者只單單寫了一個“李”字,款數為十萬,而它的日期也恰好就是三年前。
“好了。”她手心被冷汗弄得一陣黏膩,将簿子合上後,歸還給陳安:“多謝。”
陳安将簿子按原位放回去,又拿出了幾罐茶葉給阿木,繼而對沈蔚道:“若是小姐還有不明白的地方,我這兩日就住在福來客棧,你來後找一個叫周平的就是了。”
“好,如有需要,我定來拜訪。”
“那小的就先去別家問了。”陳安重新挑起擔子,準備離開。
“阿木,你送這位大哥出去。”
“不敢,小的自己認得路,不勞煩了。”
看着他離去的身影,沈蔚心亂如麻,震驚、愧疚、慌亂都有,可位于所有情緒之上的,是發自肺腑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