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騎士

女騎士

林毓對帶孩子的經驗幾乎為零,這點她有自知之明,但這不代表她沒有跟孩子相處的耐心和溫柔。

她是谷雨的媽媽,她們母女倆每天在小阿淩眼前晃,顧與棠作為男人再細心,也補不上阿淩心裏母愛的缺失。

林毓嘆氣,幫阿淩整了整外套。

“那阿淩知道媽媽在哪裏嗎”

“我知道媽媽的美容院在哪裏!”

“好吧。”林毓捏他小臉,“林阿姨帶你去那裏,你自己去找媽媽,把你的小帆船送給她好不好?”

“好!”小阿淩馬上笑開了花,眼裏重現光彩。

“如果媽媽剛好不在那裏,阿淩不要難過,把小帆船放到前臺工作人員那裏,她們會給媽媽的,知道嗎?”

她有聽說宋藝跟人合夥開了一家美容會所,加之現在懷孕,徐家肯定把她當祖宗供着,她出現在美容院的幾率不大。

但她還是言出必行地帶兩個孩子去了B市的另一個區。

離美容院還有一百米,人行道上,林毓牽着谷雨,對宋藝這個女人生理性反胃,她彎腰對阿淩指了指美容院的大門。

“阿淩去過那裏對吧?”

“嗯!阿姨,我可以自己去的。”

“行,那我跟妹妹在這裏等你,送完帆船記得快一點回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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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淩答應得很乖,背着小書包,屁颠屁颠地往美容院方向走,可愛的小背影,林毓看着心軟。

但她忘了,人本來是容易激動的情感動物,更別說一個四歲的孩子。

阿淩到美容院,前臺的姐姐說沒看到宋藝,他把帆船放在那裏,失落地走出來時,剛好看到從地下車庫開出來的汽車裏,副駕駛坐着的女人,就是宋藝。

“媽媽!媽媽!我是阿淩!”

他拼了命地喊,車裏人沒有一絲回頭的打算,然後他開始邊哭邊不要命地追車,小手還費勁地揮着,車裏人卻把車窗搖起,拒絕任何回應。

車開始加速,不知不覺,阿淩追到十字路口中央。

他眼裏心裏只想着見到媽媽,根本聽不見林毓急到撕心裂肺的怒吼。

紅燈亮起,車川流不息,一聲聲催促與警告的鳴笛聲終于把阿淩拉回現實,他猛然發現,自己站在馬路中間,寸步難行。

他急得滿頭大汗,卻只能捂着耳朵,無助地蹲下,一動不動。

“阿淩!站在那不動!阿姨馬上過來!”

林毓心跳到嗓子眼,只好把谷雨放在路邊,囑咐她千萬不能亂動,然後逆着車流穿梭,快步走向阿淩。

周圍司機的謾罵和不耐煩的鳴笛讓她只能低頭邊走邊道歉,走到目的地,把阿淩抱在懷裏,林毓才感覺自己空缺一半的心髒終于得了安穩。

她蹲下,緊緊圈住他,阿淩在她懷裏痛哭,可能因為害怕,可能因為其他。

“阿淩,阿姨不是跟你說不能亂跑嗎?”

他小臉煞白,雙唇沒有一絲血色,小鹿般幹淨的眼眸蓄滿淚水。

阿淩這樣,林毓一句責備的重話也說不出來。

幫他擦了眼淚,林毓嘆氣。

“好了,阿淩乖,不哭了,妹妹在那邊等我們,我們一起回家。”

阿淩吸吸鼻子,點頭。

可就在林毓準備起身,牽阿淩回去的時候,突然一輛摩托車,枉顧信號燈,從林毓身邊飛馳而過,林毓下意識用後背擋住阿淩,自己挽起衣袖時裸露在外面的小臂,被摩托車尾捆起的長條狀紙箱劃過,紙箱棱角尖銳,加上車本身的速度,馬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口。

應該是某些裝飾材料,摩托車司機并沒意識到他後面裝的東西劃傷了人,不顧路人的驚呼和責備,揚長而去。

林毓捂住傷口,忍住劇烈的疼痛,先牽着阿淩回到安全地帶。

看着她手臂上的口子,阿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阿姨,對不起,都是因為阿淩,阿淩錯了。”

“我們快點去醫院,傷口在流血,阿姨,你不會死吧,嗚嗚嗚嗚。”

*

市一院。

好心的路人幫她牽着孩子,送她到醫院。

醫生查看傷情,給她做了簡單包紮,沒有大礙。

只是囑咐她好好養着,小心留疤。

她坐在走廊外的長椅上,等待窗口拿藥的隊伍短些,再去拿藥。

谷雨和阿淩見她出來,趕緊圍上去,他們身後跟着的,是剛從家裏趕過來,喘着粗氣,家居服都沒來得及換下的顧與棠。

“媽媽,疼嗎?”谷雨皺着眉頭,一臉嚴肅。

林毓伸手掐掐她的小臉,搖頭。

“不疼,媽媽沒事。”

她話音剛落下,她受傷的左手就被人扯去。

他捏着她手腕,面色低沉,目光掃視她的傷口,然後顯而易見地憤懑不滿。

她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收回她的手,看着跟在後面垂頭喪氣的阿淩,林毓朝他招手,讓他坐在她懷裏。

“我沒事,醫生說這也不是什麽大傷。”

“就是阿姨沒有保護好阿淩,讓阿淩差點受傷。”

“這次記住了,在馬路上千萬不能亂跑,知道嗎?”

阿淩眼眸垂着,想點頭,看一眼顧與棠,明顯感受到他爸爸的低氣壓,又低落自責的埋起小腦袋。

顧與棠的眼神始終落在她手臂上的傷口上,最後看了眼旁邊的阿淩。

“顧易淩,你過來。”

他第一次在外面叫他的大名,以這樣不怒自威的語氣。

阿淩低着頭,乖乖跟着爸爸去了樓道。

林毓沒有出聲制止,阿淩這次的任性,雖然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但的确應該受到教育和批評。

從醫院出來,顧與棠開車送她們母女回家。

到樓下的時候,他突然說:“你一個人上去,整理一些你跟谷雨必須的生活用品,我們在車裏等你。”

“這段時間你先住到我家裏,等你傷好了,再搬回來。”

林毓看了眼後座,倆小孩已經在座位上睡着了,她嗫嚅。

“我一個人可以,不用這麽麻煩。”

“而且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怪阿淩,本來也是我沒看好他。”

他側臉緊繃,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沉默着,态度強硬,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林毓靠在副駕駛靠背上,繼續解釋:“顧與棠,這段時間你怎麽幫我照顧谷雨,甚至平日我也麻煩了你很多,我都看在眼裏。”

“我是真的很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這段時間幫我。”

“我這個人,別人幫了我,不說十倍百倍償還,我肯定不會虧欠他。”

“所以,帶阿淩出去,照顧好他,本來就是我的責任,至于發生意外,我們都沒想到,所以你不用自責,也不用太過責怪阿淩。”

“……”

車廂裏沉默了許久,最後他緊抿雙唇,執拗地不肯松口。

“不全是因為阿淩。”

“醫生說,你的傷口不能沾水,你一個人還要照顧谷雨,難免疏忽。”

“林毓,醫生的話我們要聽。”

他最後一句話,分明是哄孩子的語氣,林毓一時失神。

反應過來後,她夏天喜歡穿短袖裙子,如果手臂留疤,是真的得不償失。

在顧與棠那句“還是你一個人不方便?需要我上去跟你一起清行李嗎?”冒出來時,她猛地打開副駕駛車門,倉皇失措地往樓上跑。

“等我二十分鐘。”

顧與棠望着夜色下她嬌小的背影,再低頭時,嘴角多出幾分毫無察覺的溫柔。

*

第二天,新芒公司的人都發現他們的頭兒手受傷了。

大冷天毛衣挽到上臂,露出某人早上上藥後仔細包紮過的傷口。

林毓沒跟他們細說當時的情況,但那四個人裏,總有人格外上心。

比如程景雲。

他時不時往林毓辦公室望一眼,曹野悄悄跟宋藝菲吐槽,大佬今天早上寫代碼的速度都下降不少。

宋藝菲若有所思地盯着程景雲後背,最後得出結論。

“程大佬對林姐是有那麽點崇拜在身上的。”

就像士兵誓死追随主帥,不然也不會以傲視群雄的優異條件,來新芒打拼。

曹野切了聲。

只是崇拜嗎?

男人最懂男人,他反正是不太信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程景雲徑直去辦公室找她。

“林總,中午要幫忙帶飯嗎?你想吃什麽?”

他話音還沒落下,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

“請進。”林毓應聲。

然後,她就看到顧與棠不急不緩地走進來。

他今天穿得一身黑,搭配白色運動鞋,明顯精心穿搭過,但手上的保溫桶,跟他的貴氣無比違和。

“林毓,我來給你送飯了。”

他旁若無人地打開保溫桶,兩素一葷,賣相極佳,還有一碗玉米排骨湯,冒着濃濃的熱氣。

林毓一直想說,她的傷只及皮肉,倒不用頓頓給她做骨頭湯。

他身後還有一個小人兒,第一次來到陌生環境,骨碌着大眼睛,先是好奇地環視一圈,然後提着一個小紙袋,朝林毓飛奔過去,緊緊抱住她的腰。

“林阿姨,阿淩來看你了,你的傷還疼嗎?”

“好久不見哦,阿淩想你了。”

林毓被他黏糊糊的語氣逗笑,捏他小耳朵。

“阿淩是小騙子。”

“早上去上學的時候才見過吧?怎麽就好久不見了。”

阿淩仰頭對她笑,露出白白的牙齒。

程景雲站在一邊,一時有些無地自容。

眼前的畫面有多和諧溫馨,他就有多多餘。

最後,是顧與棠主動轉身跟他搭話。

“你好,我是顧與棠,我們在微信上應該有針對項目交流過,第一見面,多關照。”

他伸手,程景雲仔細看他,五官不能說驚為天人,但也稱得上毫無陰柔之氣的俊美,他的氣質身段,讓人一瞬間想起古文裏翩翩書生的俊雅風姿。

“你好,我是程景雲。”

他回握,明明對面的他唇角含笑,程景雲也感受到他手心的力道。

談不上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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