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淩晨兩點多,溫酒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客廳裏燈還亮着,餐桌上放着一個小小的蛋糕,旁邊有張彩色卡片,卡上寫着“姐姐生日快樂”并畫了個小太陽。

溫博經常對她說,姐姐,等我長大後一定掙好多好多錢,讓姐姐過最好的生活,給姐姐買最漂亮的衣服。

想到這些暖心的話,溫酒鼻子一酸,捂着嘴流淚。

2008年,溫博出生時,她正在上初二,十四五歲的年紀,正處在青春叛逆期,因此對于溫博的到來特別排斥,渾身像長滿了刺一樣抵觸。

在她那個年代的家庭,大多數人都重男輕女,尤其是農村人,更是把生兒子當成了神聖的使命。十四歲以前,或者說更小的時候,她爸媽之所以沒生二胎,一則是計劃生育管得嚴,二則是家庭條件不允許。

讀小學時,她爸只是一個普通的包工頭,在老家鎮上包工程,勉強養家糊口,掙不了大錢。機緣巧合下,經朋友介紹,她爸到城裏打工,在工地上逐漸有了起色,成了不大不小的一個老板,包的工程也大了,賺得錢也就多了,後來她爸媽就決定生個二胎,這才有了溫博。

溫博生下來時,全家都高興壞了,那可是兒子啊!

只有溫酒不高興,因為有了溫博,她很明顯感受到爸媽把更多的愛都給了溫博。

那時她特別抵觸溫博,甚至故意跟爸媽作對,可她的叛逆行為還沒來得及引起爸媽的注意,哪曾想,禍從天降。

2012年她剛高考完,在她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時,爸媽突然間離開了,永久地離開了,溫博成了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也就在那一刻,她瞬間長大,所有的怨啊恨啊全都消散。她只希望爸媽能夠活過來,希望還能像以前一樣有着健全的家庭。

可惜世間沒有後悔藥,時光更不會倒流,她爸媽再也回不來了。

當時溫博才四歲多,還在上幼兒園。

捏着安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她捂着臉哭了很久,哭完後便把通知書鎖在了櫃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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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才剛成年,沒有好的學歷,沒有一技之長,想要掙錢,只能做最底層的工作,在小飯店洗碗,做服務員,甚至滿大街發傳單。

工作之餘,她還很認真地背英語單詞,并在手機中下載很多經典的英語歌。

可後來生活越來越艱難,她在社會最底層摸爬滾打,每天睜眼就想着能上哪多掙一分錢,再美好的夢也被油鹽醬醋消磨殆盡。

*

吃過早飯,她剛把溫博送到校門口,正要往回走,突然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搭檔趙東打來的。

手指滑了一下接聽鍵,趙東渾厚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昨天的事,謝了啊,今晚我請客,老王火鍋店涮火鍋。”

溫酒連聲笑着推辭,兩人瞎扯了幾句後,趙東說他已經在老王火鍋店訂好了位置,讓她七點前趕過去,推辭不過,她只得笑着應下。

下午給溫博煮好飯後,她便坐着公交車來到繁華的步行街,下了車,正朝着滿是火鍋招牌的窄巷走去,卻不料一擡頭,看到華尋站在廣場中央,好像是在等人。她立馬低下頭快速朝前走去,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溫酒。”低沉磁性的嗓音從前方傳來,她緩慢地擡起頭,見華尋正笑着大步向她走來。

溫酒揮了揮手,一副剛看見他的表情:“嗨,華老師好。”

華尋眉梢一挑,戲谑地笑道:“也就比你大五歲,非要把我叫那麽老。”

溫酒摸摸鼻尖,笑了笑:“叫習慣了嘛,一時間改不了口。”

“那現在就改。”

“哎呀,這不是尊重你才叫你老師嘛。”溫酒恢複了一貫的吊兒郎當樣,見華尋嚴肅着一張臉,她急忙改口,“好好好,以後就叫你名字,叫你華尋行了吧。”

華尋沒說話,斜靠在柱子上從兜裏摸出煙盒,傾斜着抖出一根煙,啪一聲按響打火機,淡藍色的火焰在眼前跳躍着。他垂眸點煙,擡頭時長長的吐出一口煙霧,袅袅白煙自鼻息間彌散開來模糊了他的臉,襯得他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朦胧憂郁感。

香煙快要燃盡時,他兩指夾着煙頭在柱子上摁滅。

溫酒在他面前有點瑟縮,揉了揉鼻子:“華老、咳,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那我先走了,朋友還等着我呢。”

“男朋友?”他聲音沙啞低沉,英挺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不、不是,就、就一個普通朋友,我的搭檔。”剛說完,像是應景似的,便聽到趙東扯着粗啞的嗓門喊她,“溫酒,溫酒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買兩盒酸奶。”

當趙東拿着酸奶哼哧哼哧地跑過來時,看到溫酒白皙的臉上微帶着紅暈,一雙眼睛又黑又亮。他目光一緊,不自覺得舔了舔唇,喉結上下翻滾吞咽了下,為了掩飾尴尬,他幹咳一聲,錯開炙熱的目光:“咳,我剛送了一個乘客去南郊,來晚了。”

“沒事,我也剛到不久,你先去火鍋店裏等我,一會兒我去找你。”

“那我們一起去吧,你還要買什麽,我陪你去買。”

身為男人,華尋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趙東見到溫酒後呈現出來的最本能的生理反應。他冷冷地瞥了眼趙東,又轉頭看向溫酒,見她毫無所知,還笑嘻嘻地看着趙東。

他眯了眯眼,漫不經心地問:“要跟朋友去吃火鍋?”

溫酒笑着點頭:“嗯,我昨天給東哥代班,今晚他請我吃火鍋。”

趙東看了眼華尋,又看向溫酒:“這位是……”

“哦,他是我……”

還不等溫酒說完,華尋直接打斷她:“我是他學長。”說完,他近身一步,緊挨着溫酒,眯眼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頂,“八年不見,小丫頭越長越水靈了。”

帶着煙草味的熱氣噴薄在溫酒的耳朵上,熱熱癢癢的,她呼吸一窒,心撲通撲通亂跳,只覺連喘氣都困難。

她下意識地按住胸口,生怕心髒跳出來一般,深吸一口氣,平穩住情緒,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不知該怎麽解釋,說起來,華尋确實是她學長。

她強裝鎮定地開口:“東哥,你先到店裏等我。”

趙東也不是沒眼力的人,他看了眼華尋,又看向溫酒:“好,那我先去點菜。飲料你想喝什麽,果粒橙還是……”

“礦泉水就行,我不愛喝飲料。”

“好,那我先去了。”

“嗯,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就過去找你。”

趙東走後,氣氛有些尴尬,溫酒低頭咬着唇,好幾次想說話,卻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華尋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樣子,輕拍了下她的肩膀,笑着道:“廣場中央人多,我們去那邊椅子上坐會兒。”

“嗯,好。”

兩人一前一後朝着休閑椅走了過去,然後一左一右坐在長椅上。

凜冽的寒風呼呼地刮過廣場,冷風一吹,燥熱的氣息平複了下去。溫酒冷得一抖,她對着掌心哈了口氣,又攏了攏厚棉衣,因為天冷,不自主的便縮着肩膀。

原本她就又瘦又小,再一縮,看上去就更小了,像一只蹲在雪地裏的小松鼠。

華尋坐在她身旁一根接一根的抽煙,見他把玩着打火機又點了一根煙,溫酒手伸到他跟前:“給我也來一根吧。”

華尋緩緩地轉過頭,眼睛一眯:“你一個女孩子抽什麽煙,以後都不準再抽煙。”

溫酒低頭笑道:“華老師又不是不知道,我高中就開始抽煙了,說起來,我煙齡比你還長。”

“哦?”簡單凜冽的一個哦字,透出森森的寒意。

溫酒瑟縮了一下,壯起膽子與他對視:“正好我煙瘾犯了,就當是找華老師借一根,改天我送你一包。”

溫酒說完,只見華尋眯起眼睛緊繃着臉,似笑非笑的眼中噙着着攝人的寒意。就在她以為華尋會兇她時,卻不料他眼尾一揚,笑着取下嘴裏未點的煙遞給她。

他一言不發,兩指夾着煙神情慵淡地看着她。

溫酒傻眼了,其實她并非真的想抽煙,她只有在心情不好或者特別疲憊的時候才會抽一兩根解乏。

這一刻,只不過是見華尋一根接一根不要命的抽,她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理由阻止他,于是只能用最笨最直接的方式,卻不料……

看着已經被咬變形了的煙嘴,黃色的煙嘴上還帶着絲絲晶亮的……口水。

她尴尬的傻愣着……

華尋歪頭看着她,戲谑地笑道:“不是要抽煙麽,怎麽不接?”

溫酒臉上一熱,心髒怦怦亂跳,身體放佛要燃燒了起來,臉上火燒火燎的,從耳根處一直紅到了脖子。

就在溫酒尴尬得不知該怎麽辦時,突然頭頂被一只大手蓋住,他溫熱的掌心撫在她腦袋頂上揉了幾下,聲音缱绻低沉,湊近她耳旁:“以後別再抽煙了,女孩子抽煙對身體不好。”

溫酒低着頭悶悶地應了聲。

時隔多年,她早已沒了曾經的嚣張氣焰。

“給。”他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生日禮物。”

溫酒紅着臉拒絕:“不,不用,真的不用。”

“拿着。”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他直接塞到她手裏。

溫酒尴尬地拿着粉紅色盒子,臉上滾燙滾燙的,咬了咬唇,最終才鼓起勇氣道:“華老師,當、當年的事,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欠了八年。

他眼瞳一縮,點煙的動作頓住:“為什麽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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