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顧閣老扶着老管家的手，剛一下馬車，就看見兩個孫子着急地向他小跑而來。
顧彥遠上前，接過老管家的位置，扶住祖父的胳膊。
顧三看着祖父慢悠悠的步子，心急結果，忙問道：“祖父，怎麽樣，聖上怎麽說？”
老爺子看着孫子一副火燒火燎的樣子，嚴厲責備道：“行了，這還在大門口，回書房說。”三孫子的性子也太急了些，還是要多磨練磨練啊。
顧三噤聲，爺們幾個一同到了大書房。
鄭氏在書房裏走來走去，不時伸長脖子望向窗外，翹首企足，看見幾道身影，連忙上前行禮，“公公。”
語氣十分殷切。
老爺子擺手，欲言又止。
鄭氏頓時心裏一驚。她嫁進顧家幾十年，公婆對她極為和善，加上府裏當初也沒個姑娘，公婆把她和二弟妹都是當女兒對待的。鄭氏也算是了解顧閣老，這般神情，想必不是什麽好消息。
顧清柏倒是打起精神，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要為女兒思量一番，“老爺，聖上如何說？”
顧閣老坐在太師椅上，長嘆一口氣道：“聖上說兩家兒女天作之合，已是下了旨意，想必過不了幾時便會有人來宣旨了。”
鄭氏眼前一黑，差點兒跌坐在地上。好在顧清柏時刻緊盯着，抱住了快昏倒的妻子。
顧清柏将妻子扶在一邊的椅子上，轉頭向顧閣老問道：“怎麽就突然下了旨？”
老爺子看着悲痛欲絕的兒媳婦，又看了看全沒往日風範的大兒子，沉聲道：“賈代善畢竟是皇帝當初的伴讀，這些年又掌管京城防衛，簡在帝心，再加上榮國老夫人重病，聖上一心軟，便同意了。”
顧三義憤填膺，大叫起來，“他賈家老夫人重病便是可憐，聖上又怎麽不可憐可憐我們顧家，要被他家強取豪奪的。”
“好了，三弟你怎麽說話的。”顧彥遠心裏也是不痛快，但是老三說話也太不經腦子，這般明晃晃地埋怨聖上，要是被人知道，是要惹來大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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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三撇了撇嘴，也知道自己失言，沉默了下來。
顧清柏也是心煩意亂，他又何嘗不滿皇帝偏袒賈家，但木已成舟，現在要做的不是發憤洩怒。
他靜下心想了想，問道：“可否請太子說說？”剛一說出口，顧清柏自己便知道是徒費口舌，那賈赦也曾是太子的伴讀，賈家更是太子的心腹，他顧家除了老爺子當着個太師，其他人都未曾依附于太子，在太子心裏，他們怕也只是些別有異心的亂臣賊子罷了。
“唉！”也不用看老爺子的臉色，他是極有自知之明的。
衆人愁眉苦臉，屋子裏的氣氛也是沉悶壓抑。
老爺子到底飽經世故、老成歷練，更何況家裏還有個不知事的大孫女，他強打起精神道：“好了，如今這般，多說無益，兩家結親的态勢已定，雖說那榮國府的賈赦名聲不好，但到底也不是驕奢淫逸、窮兇極惡之徒，賈府也是富貴人家，那府裏的老太太也是明辨是非的世家閨秀。也不必把賈家當成龍潭虎穴，我們這般，又讓婷姐兒如何自處呢？”
幾人聽了老爺子的話，心裏也是贊同的，到底已是最壞的結果了，只能往好的地方去想，不然又還有什麽希望呢？
鄭氏也振作了起來，為母則強，她現在要為女兒好好打算。既要為女兒準備嫁妝，也要差人去打聽賈赦的為人還有賈府裏的情況。這女兒家嫁人，可不是只嫁一個丈夫，而是嫁給一個家族的。
她往日裏也沒怎麽和那家打過交道，一時也不清楚賈家的老太太和現在的賈夫人是怎麽樣的，只能臨陣磨槍。
看着兒媳婦重新振作起來，顧老太爺心裏滿意幾分，大兒媳婦這般明事理，還是當初老妻選的好啊！
他又看向接受了事實的大兒說道：“聖旨多半也要快到了，你和你媳婦準備準備。”
顧清柏起身和鄭氏一同答應了。
顧三倒是又想說些什麽，被顧彥遠拉住了。
過了一會兒，鄭氏為難道：“公公，接聖旨時也是要婷姐兒在場嗎？”
顧閣老垂首想了想道：“不必了，到時只說婷姐兒身子不舒坦，在休息就是了。”
鄭氏點了點頭，她也不願意讓女兒很快知道這個消息，能晚些，就晚些。
傍晚時分，魏忠帶着聖旨到了顧府，身後還跟着幾個侍衛。他還是先來顧家宣旨的，稍後還要去賈府一趟。
顧閣老帶着家裏成年的男子跪下接了聖旨。
魏忠宣完旨意，笑着說道：“恭喜老閣老、顧大人喜得良婿。”
顧清柏無奈地扯着嘴角，滿臉苦澀道：“魏公公就別打趣了。”
魏忠也知道顧府不滿意這樁婚事，這般着實像幸災樂禍，看了看四周，靠近顧清柏說道：“顧大人可知道，聖上說了，等到賈大公子與你顧家小姐成了親，聖上便封賈公子做世子，到時你家大姑娘就是世子夫人了。”
顧清柏挑着眉頭，這也是聊勝于無的好消息了。不過賈赦是他賈代善的嫡長子，若婷姐兒當不了那所謂的世子夫人，他便是拼着性命，也是要違抗聖旨的。
但他也知道魏忠的好意安慰，私下感謝了一番。
魏公公走後，天已是快黑了，顧閣老便讓衆人都回房去。
也不提顧家今夜是如何的寝食難安，賈家接到聖旨倒是歡喜一堂，只除了榮國公夫人史氏與賈家名喚賈政的二公子。
賈赦一臉喜氣地看着父親手中的聖旨，又瞄了眼一旁臉色難看的二弟，心裏十分高興，“父親，我可是真的要娶顧閣老家的孫女了？”顧家的大小姐他也是聽祖母說過的，相貌好性子佳，再加上顧家的家世，賈赦着實滿意這樣的妻子，更何況瞧着賈政如今的臉色，他心裏就更是得意了。
賈代善摸着明黃的聖旨，也是春風得意，“這是自然，後日休沐，到時顧家人都在，你就随我去一趟顧家。”說着，他看着滿面春風大兒子，心裏感慨，他當初選大兒媳婦，也是往清流文人家選的，為的便是能為賈家找到跻身文人圈的助力，畢竟如今沒什麽仗打，還是文官吃香些。
倒是也能讓兒孫讀書習文，只是自家也沒什麽資源。更何況大兒子資質不好，又被老太太養的嬌了些，二兒子雖喜愛讀書，但十六歲了還沒有下場考過試，雖然請的先生都說學得好，到底沒個功名。
至于隔壁寧國府裏雖有個中了進士的侄子，但到底孤掌難鳴，賈家要想再富貴個幾十年，是必須得由武轉文和書香門第結親的。
起初他選的都是中等人家，畢竟自家兒子什麽樣，他心裏還是知道的。但當他和卧床的母親商議的時候，老太太讓他試試和顧家提親，若是不成，便去和聖上求情。
果不其然，顧家一開始沒有同意，但到底最後有了一個好結果。雖說此舉不甚君子，還得罪了顧家，但老話說得好，這肉到了鍋裏，才會知道它的好處。他行軍打仗多年，什麽樣的計策沒用過。再說等以後兩家真的成了親家，為着顧家女在賈家過的好，他顧家也不會再抓着此事不放了，若還不能消氣，便把兒子帶過去，讓他家多捶上幾拳就好了。
至于被打的兒子嘛，自己都給他娶了個好媳婦，難道還對不起他嗎？
心裏想了一圈，賈代善看向一邊的大兒子說道：“行了，去和你祖母說說這個好消息，你能娶到顧家的閨女，還是聖上看在你祖母的面子給你定下的，你可得好生孝順你祖母。”
賈赦連忙點點頭，和史氏打了一聲招呼便帶着笑給祖母報喜去了。
賈史氏臉色有些不好，看着委屈的二兒子，對丈夫說道：“老爺怎麽和顧家結了親事，我前些時候還和王家夫人商量着結親呢！”顧家那麽好的親事，老爺怎麽沒想着給二兒子呢，政兒以後是要考科舉的，和顧家結親才好呢！
賈代善擺手，不甚在意地說道：“王家那兒沒影的事就別再提了，赦兒以後做了顧家的女婿，賈家才總算是和文人扯上關系了，至于王家嘛，”賈代善看了眼小兒子，“王家二兒子王子騰也算是年輕有為，讓政兒娶個王家的閨女，兩家的關系倒是可以更加緊密些。”
賈史氏聽到要讓心愛的小兒子娶王家女，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邊的賈政更是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他可是知道那王家女都是不通文墨的。他心裏恨道：為什麽他要娶個這樣的妻子，而偏偏賈赦卻能娶到閣老家的名門淑女，難不成就因為他賈赦比自己大上個幾歲，什麽好的都要被他拿去嗎？天道不公啊！父親平日裏看重自己的模樣難道都是裝出來的不成。
賈史氏看着小兒子滿臉怨恨，心下一驚，忙将他扯在身後，不讓丈夫看到兒子的神色，她試着對賈代善說道：“這，政兒讀書好，是不是也該選個書香世家的媳婦，有岳家的幫扶，總歸科舉時也能得份助力。”
賈代善聞言，心裏也有些贊同，不過到底和顧家結了親，總不能兩個兒媳婦都出自文人家，再說盡管賈家要往文人圈裏靠，但畢竟不是這一兩輩的事，那些老親也是要維系的。
他也不再多和妻兒說些什麽，想着後日還要去顧家，扔下一句，“政兒的婚事日後再說，夫人備好去顧家的禮，我再去庫房找些字畫什麽的，後日一起帶過去。”話畢，便匆匆離去了。
賈史氏心裏暗恨，又拿丈夫沒法子，只能私下裏安慰受傷的小兒子。
賈赦倒是喜氣洋洋地到榮慶堂看望老榮國夫人。
老夫人半躺在床上，臉色青黃、嘴唇蒼白，大病一場後仿佛把精氣神都給帶走了。
“祖母，聖上下旨，讓我和顧家小姐結親，後日，老爺就要帶我去顧家呢。”
老夫人看着俊俏的大孫子，臉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皮包骨頭的手摸了摸大孫子的臉說道：“真的？那你可要好好表現，可得讓顧老大人和顧侍郎對你滿意才是。”
說完，她咳嗽了幾聲。
賈赦起身拍了拍祖母的背，心裏頭酸澀，口中答應道：“祖母，您放心，我肯定好好表現，你就等着娶孫媳婦。”
他看着老太太斑白的雙鬓，不由安慰道：“祖母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老夫人笑着點點頭，沒過多久，便将他趕了出去，“好了，你快回去歇下了，養好精神，後日去顧府。”
待賈赦低頭告退後，候在床邊的老嬷嬷給老夫人掖了掖被子，笑着說道：“這下好了，大爺就要娶媳婦了，老太太心裏頭可是高興？”
老夫人笑而不語。
想着大孫子即使要娶親了，仍舊一番天真的模樣，老夫人心裏還是放心不下。
唉，這整個榮國府裏，除了她，赦兒以後又能依靠誰呢？
兒子雖也看中赦兒這個嫡長子，但更多的只是為着家族，平日裏對赦兒是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的。那個兒媳婦，因着她将赦兒從小養在身邊，對赦兒不過是面子情，更是偏疼小兒子。這些年，她冷眼瞧着，那史氏怕是怨上了赦兒。
她怕呀，怕她死後沒人再管她的大孫子，只得為大孫子找個殷實可靠的岳家。選上顧家，也是因着顧家清貴，又得帝心，這般的人家，以後孫媳婦進了門，史氏也會顧着些臉面。
只是她也知道顧府看不上大孫子，所以不得不拼着張老臉，讓兒子去請聖上賜婚。雖說對不住顧家，但為着孫子，她是豁得出去的，好在她年輕時也與顧老爺子打過交道，再加上這張老臉在聖上那兒也還有些臉面，這樁婚事到底是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情節很惡心沒錯，我寫的不好，有些讀者看不慣可以罵，但請不要上升到人身攻擊
（彎腰鞠躬）
很感謝那些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