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周晏青剛回到府中,就聽見管家來報,說那個月伶快要不行了。

本來他服用了城北神婆的符水已是清醒,未曾想今早又變得瘋癫,還不斷地吐着血水。管家再去将大夫請過來,那大夫直說是不中用了,而城北神婆更是只看了一眼月伶就轉身離開。

城北神婆是京城最有名的神婆,若她也束手無策必然就是沒有辦法了。

這兩日京城禁衛以抓捕刺客為名滿城搜捕陵東王的探子,如今卻依然沒有任何線索。

陵東王密探、月伶出現……

月伶突然發瘋病重到底是因為詛咒,還是別的緣故?

若是大夫當然是說病重,而換了神婆也自然會說是詛咒。

齊副将已經将大理寺的事情禀告于周晏青,近日京城的事一樁接一樁的,再到王侯宗室進京正是忙碌之時。

如若月伶當真是陵東王的探子,如今恐怕便有殺人滅口之嫌。

周晏青去到院裏,就看見地上到處都淌着可怖的血水,而月伶卻是嘴中瘋瘋癫癫地念念有詞。

走到月伶面前時,他依然未有清醒。

周晏青聽清楚了他嘴中念的是什麽。

“不是我……不要纏着我……”他伸出手在虛空中揮了一下,好像看見了什麽可怖的東西,又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看起來很是觸目驚心。

月伶倒在地上,還死死瞪大了眼睛,卻已經沒有了氣息。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周晏青便吩咐管家好生處理了月伶的身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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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一人走到樹蔭下才将□□小心翼翼地從臉上摘下來。

一片驚鴉飛起,他騎着馬飛奔進林中,便再無影蹤。

江穆跟着曹義回到家中,便看見曹夫人帶着幼女出門相迎。

曹夫人本是青州镖師之女,說話行事也最是爽利,見到江穆就迎上去:“小江公子。”

他們的女兒曹萱也學着母親有模有樣地向江穆見禮:“小江公子安。”

“曹夫人,曹姑娘。”江穆回禮道。

進了曹家,曹夫人早已準備好熱騰騰的飯菜,曹義将小小的女兒高高舉起,哄得小曹萱咯咯笑起來。

曹義一定要江穆坐在正座,然後斟酒敬江穆:“昔日你與江老神醫游歷經過救了內子,卻因為急調回京之故一直未有機會鄭重謝過救命大恩。若無江老神醫,我已是家破人亡,哪能像如今這般得愛妻嬌女相伴。”

江穆只說不過是醫者本分,當不得曹義所提大恩。

神醫谷雖以行醫救人為本分,卻并非純粹的醫者;便說如今的谷主江老神醫,他以煉制奇藥而着稱,可江老神醫不但煉制治病解藥,更是制毒高手。

故而江老神醫早年還得了個“俠醫”的名號。

曹義将酒一飲而盡,曹夫人也舉酒相敬。

“往後若有用得着我曹義的時候,我曹義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曹義又道。

江穆只是低頭掩去眼中的複雜。

用過晚飯,江穆就向曹義夫婦辭行。

他說此次進京不便多加叨擾他們夫婦,他已是安頓好住處。

曹義夫婦再三挽留,江穆依然決意離開。

夜雪漸烈,江穆并未直接去到他早已安排住下的客棧,而是沿着長街走到了牌樓。

這個時辰街上行人已是稀少,尋常人家也已早早回到家中烤火取暖。

天邊月明星稀,卻總好似積攢着陰郁之氣。

正在牌樓下嬉戲打鬧的小鬼不知何時現出了身形,待看見江穆時又吓得連忙躲起來。

江穆并非初次見到這種流竄的小鬼。

這種小鬼一般都是夭折的孩童和流産的胎靈,他們不谙世事,又未得超度轉生,便在幽暗的世界裏徘徊打轉。

若有幸吃得祭祀供奉的香火,他們便會随着年歲長大。

只是一般人家生的孩子多了,夭亡的孩子也不少,更不會為夭折的孩子立牌位祭拜。

這些鬼孩就在世間游蕩,直到被超度轉生或是消散。

他畢竟是大夫,見到這些小鬼總不免多出幾分憐憫。

走到長街的盡頭,他便看見了風雪黑夜中唯一亮起的燈。

“先生,能給我一盞熱茶嗎?”江穆站在茶閣前,揚聲問道。

莫靜将最後一份竹卷放進爐中,才起身為江穆溫了一盞茶:“閣下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

“在下神醫谷江穆。”江穆拱了拱手說道。

“先生此行,不知所為何故?”莫靜的語氣仍是淡淡的,好似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甚至聽不出來疑問的語氣。

“受家中長輩所托,乃是為故人而來。”看見莫靜将溫好的茶盞遞給他,江穆道了一句謝,才繼續說,“在下與故人相別二十載,不知先生可曾見過他?”

莫靜依然是無喜無悲的神色:“先生說笑了。”

江穆抿了一口茶,苦澀的滋味在唇齒間彌漫開,過後才品到淡淡的清甜。

“在下初次來到京城,對于京中之事所知不多,萬望先生能替在下指點迷津。”江穆放下茶盞,方才正色說道,并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莫靜。

莫靜拆開信詳細看了一遍,又不可置信地望了江穆一眼,才将書信放進爐中燒成灰燼。

“信既已送到,江某便告辭了。”江穆就起身拱了拱手道。

“你究竟是何人?”莫靜冷冷望着他,面無表情地問。

“在下,神醫谷,江穆。神醫谷谷主江緣,是在下的師父……”頓了頓江穆才繼續道,“也是在下的伯父。”

莫靜只覺得有一股郁氣在心口彌漫,最終卻只是嗤笑一聲:“那便有勞江先生此行遠道而來。”

江穆卻又添了一句:“在下此來京城,乃是受家師所囑,并無二意。”

莫靜并不願見到江穆,尤其是他又說了這話,莫靜便只是做了一個手勢:“夜已深了,先生請回吧!陰陽有別,先生最好還是別再來此地,仔細折了你的壽數。”

江穆無言以對,略思片刻便只能告辭,臨走前卻還是忍不住又道:“在下身無所長,若能為閣下盡綿薄之力,必當再所不辭。”

莫靜面上已是冷若冰霜,竭力控制才壓下怒火:“我不想見到你!先生可明白?”

“是在下唐突了。”江穆猶豫了一下,又拱了拱手才離去。

看見江穆的身影在雪中消失,莫靜才緩慢将他未喝完的半盞茶倒進燃燒的爐中,将炭火也澆滅了。

江穆!

神醫谷的江穆!

江神醫可真是不一般的能幹!

“爹爹。”娃娃軟糯糯的聲音在身旁響起,莫靜才發覺不知何時小子宜從屋裏出來了,小小的娃娃就乖乖挨着他,“爹爹不要難過。”

莫靜才将子宜抱起來:“等到過了年,爹爹就帶你去青州,好不好?”

娃娃窩在莫靜懷裏點着頭:“爹爹去哪,子宜就跟爹爹去哪。子宜要永遠和爹爹在一起。”

莫靜便抱着子宜回到屋裏,卻看見娃娃依然不肯睡。

擡起頭時莫靜才發覺桌上的蠟燭已經燃盡了。

娃娃的靈魂被溫養在花核中,但也需要養料來養花。

正好也快到年關,京城又要熱鬧起來了。

好不容易哄娃娃喝下湯茶睡下,莫靜便開始盤算起此事。

年關朝觐的王侯也已陸續進京,自有太常府上下相議安頓。

依照律令王侯朝觐乃是五年一次,也是王侯在非特殊時況唯一可以進京的機會。

王侯當中以陵東王最為野心勃勃,還有廣平、信都二王也是富裕之地。

這群王侯剛進京第二天,就在京城鬧出了大笑話。

據說信都王剛到京中,就迫不及待攜着王妃微服出行,連個侍衛都未曾帶上。

到京城最大的銀樓時,王妃看中了琳琅樓的珠釵寶冠,卻遇見另一位男子說是他的夫人先看上了這珠釵寶冠,還說信陽王妃容貌平平,不如他的夫人儀态萬方。

信都王一聽此言頓時大怒,誰家小兒竟敢羞辱他的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差點和那男子在琳琅樓動起手來。

幸虧是信都王妃和那男子的妻子苦苦相勸才未曾動手,信都王便要那男子下跪向他夫人磕三個響頭,否則便要報到官府去讓他吃官司。

男子也不甘示弱,說乃是他們要搶他夫人看中的珠寶,便是到了官府也是他們在理。

琳琅樓在他們争執不下時就報了官,将他們都請進了官府。

琳琅樓裏裏外外圍了一圈看熱鬧的閑人,又跑到官府外想要看看此事如何了結,結果未到半刻鐘就被官差驅散了。

原來那與信都王起了争執的男子乃是廣德王,論着輩分還是信都王的叔父。

兩王都是進京後初次相見,并不認得對方,便鬧出這般烏龍。

信都王卻說雖是侄兒無禮,可叔父言語冒犯,要報到宗正以判公正。

後事如何不知,兩王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争吵,滿京城的百姓都看見了。

往後京城當中更是三天兩頭傳出來這個王那個侯的奇聞轶事。

老百姓茶餘飯後,也都要笑說上一嘴。

王侯朝觐的這段時日也是京城諸官最為忙碌的,從宗室王侯的觐見賀禮到矛盾紛争都是緊要之事,這些人當中可未必就一個圖謀不軌的陵東王。

畢竟你是王爺我也是王爺,你是太宗後嗣我也是太宗後嗣,憑啥你陵東王想當皇帝我就不能想當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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