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次日清晨,雪晴麗日。

周晏青從漫長的噩夢中醒來,便覺得頭部昏昏沉沉的很是難受。

睜開眼也只能盯着灰黑的屋頂,身上卻因為完全乏力而無法動彈。

聽見有人推門進來,周晏青也沒有力氣轉過頭去看來人,很快又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鑽進鼻腔,便再度昏昏沉沉的睡去。

江穆捂着鼻子走到床邊看見周晏青已經暈過去了,又将燃燒的迷香湊到他面前熏了一下,才把迷香熄滅,然後将周晏青直接拖走。

子宜還好奇地蹲在旁邊看見江穆将周晏青拎出來:“神醫叔叔。”

“小家夥,怎麽了?”江穆回頭看見小鬼跟上來,就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神醫叔叔會殺人嗎?”小鬼天真無邪地問。

“小家夥,殺人是不好的行為。”江穆便笑着敲了敲他的前額。

小鬼依然似懂非懂地點頭,就聽見江穆繼續說道:“不過特殊事情特殊對待。”

小鬼一臉茫然,江穆便笑着摸他的頭。

從屋裏出來,檐上地下都堆積着一層厚厚的雪,小鬼便歡喜地捧起雪玩鬧起來。

路上行人稀少,江穆趁着左右沒人看見,就直接将周晏青塞進馬車裏。

很快莫靜也抱着子宜上來,然後給江穆兩條黑巾讓他将眼睛蒙上。

“為何?”江穆很不解,但被莫靜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問。

Advertisement

莫靜也将子宜抱在懷裏,也用手遮住了小鬼的雙眼。

小鬼也乖巧地窩在莫靜懷裏,沒有好動鬧騰。

聽見車咕嚕咕嚕地響着,江穆只覺得周邊逐漸寒冷。

不同于風雪交加的寒意,而是鑽入骨髓的陰冷。

他不敢出聲,只是抓住衣襟的一角,就像被凍僵了。

車輪轉動的聲音依然均勻緩慢,江穆甚至都開始用數車輪轉動的次數來轉移注意力。

否則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死在這裏了。

已是不知過了多久,江穆才感覺好似逐漸暖和起來。

這是到哪裏了?

江穆心中疑惑,卻也不敢多問。

依着他的記憶,馬車走了這麽久應當也已是走到城門,但這一路上并沒有停車,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就好像是被馬拉着不停地走着。

被黑巾蒙着眼,江穆也看不見周遭之景,只能勸說自己安心等待。

“好了!你可以摘下了。”突然聽見莫靜的聲音響起,江穆愣了下才伸手解開黑巾。

莫靜依然坐在對面,懷裏還抱着子宜。

至于某人也還是昏迷狀态,看樣子短時間內也是醒不過來了。

“如今是到哪裏了?”江穆将手放在車簾上,卻不敢拉開車簾,只向莫靜詢問道。

莫靜示意他看看,江穆才小心翼翼地拉開車簾。

目光所至之處顯然已非城中光景。

冬日荒原,待到來日暖春又是荠麥青青。

他們的确已經出城了!江穆心中雖有疑惑,但也知曉很多事情都不能尋常思量,便咽下了詢問的想法。

“從京城到青州至少也是十幾天的路程,我們今晚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落腳?”江穆是習慣了行走江湖的,自是清楚這一路上該走的歷程。

莫靜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慢悠悠地開口:“我倒差點忘了,你是人啊!”

江穆一時語愕,看見莫靜的目光短暫落在昏迷的周晏青身上,便繼續說道:“不急。你先把他綁起來吧,免得醒了再生事端。”

不确定迷香的後續效用,江穆也真怕周晏青突然醒來。

但他依然覺得将周晏青綁起來也太麻煩了,不如用他的銀針來紮兩針更省事。

只是在莫靜的強烈要求下,江穆才用遞過來的繩子将周晏青綁起來。

在旁邊看着的子宜依然很好奇:“爹爹,神醫叔叔為什麽要将這個叔叔綁起來呀?子宜很聽話的,子宜不會亂吃東西的。”

莫靜抱着子宜給他解釋道:“因為怕他醒來會傷害你呀。”

小鬼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爹爹放心,子宜會保護好自己的,也會保護好爹爹的。”小鬼又看了江穆一眼,便又補充一句,“子宜也會保護神醫叔叔的。”

本來聽見他們父子的對話還覺得很離奇,不過再聽到子宜最後這句話,江穆頓時就美滋滋了。

他的小侄子真是一個好孩子!

子宜又好奇地趴在莫靜肩上,拉開車簾往外面張望着。

莫靜擔心小鬼會被車輪震動推搖到外邊,就緊緊抱着小鬼。

“爹爹,我們是不是要回青州了?”小鬼玩鬧得高興,又回頭問。

得到确定的答案,小鬼又露出有些糾結的神情:“那我們以後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到京城了?”小鬼雖然有些惆悵,但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旁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很快又從車窗伸出手想要去抓正好落在車沿的花蝴蝶。

莫靜的滿心注意都在小鬼身上,而周晏青正是此時從昏迷中醒來的。

長時間被迷香熏着,如今醒來周晏青便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錯覺。

車行颠簸,周晏青睜開眼看見馬車中灰青色的頂棚,還沒有反應過來這究竟是何處。

子宜的半個身子還探出外面想要抓小蝴蝶,等縮回到馬車裏發現周晏青醒了,小鬼就驚訝地啊了一聲,然後将臉埋進莫靜懷裏。

小鬼的鬼氣還不太穩定,這一驚訝就沒能像其他小鬼一樣藏起身形。

對于一只小鬼來說,這是極為害羞的事情了。

周晏青稍微動了一下就發現自己被綁起來了,他努力回想只記得之前是宮變,再醒來就聽說被江神醫帶到了茶閣,之後好似又昏昏沉沉的昏睡了好久,再醒來便是在此。

如今他只覺得頭昏眼花,聚神打量起周圍才看見馬車上還坐着一個摟着孩子的男人,背對着他也看不清楚面容,而另一人便是他先前見過的神醫江穆。

不知道他們意圖何為,周晏青嘗試着想要掙脫開繩子,江穆便睜開眼瞟了他一眼:“別費勁了。我特意打了兩個死結,你別想能夠掙脫開。”

“閣下究竟是何人?這是要做什麽?”周晏青一開口就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痛,就像是在大火中被煙熏啞了嗓子一樣。

莫靜依然是摟着子宜背對着他們坐着,江穆只是嫌棄地撇撇嘴。

江穆剛想說話,就看見莫靜遞過來一塊布,冷冷道:“他太吵了!”

江穆心領神會地接過布然後塞進周晏青的嘴裏。

世界終于安靜了。

周晏青還從喉嚨底發出嗚嗚的聲音,卻也沒有人再理會他了。

車輪依然緩慢轉動着,至于周晏青的動靜也被他們完全忽略。

被綁住的人也掙脫不開,周晏青只能暫先省下力氣再求脫困之法。

剛才莫靜出聲的時候,他已經認出來抱着孩子的人就是昨日見過的茶閣老板。

他還沒有想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也知道兩人來者不善。

偏偏莫靜和江穆都只坐在馬車上一語不發,完全沒有任何交流溝通,也看不出來兩人意欲何為。

馬車出京城後的這一段路越發颠簸,從路面碎石碾過便是一陣晃動。

一直趕路到傍晚時分,馬車已是到了一處山腳下的坡邊,便暫時在此歇腳。

這種荒山野嶺的地方,毒蛇猛獸出沒,還有野鬼游魂也時時徘徊。

江穆吃了一小塊幹餅,想了想就過去低聲向莫靜征求同意:“要不我去給他一些吃的?”又連忙解釋道,“我只是怕他在路上就死了。”

“死了?”莫靜的目光望向黑夜中四處游蕩的孤魂,臉色也似凝結起一層冰霜,“死人才是最省事的。”

江穆感覺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他的本意可不是這樣想的啊!

子宜還窩在莫靜懷裏睡着,莫靜便攏了攏懷裏睡得正香的小鬼,只是想着為了子宜的事便忍了這口氣。

得到了莫靜點頭,江穆才拿着剩下的半塊幹餅和水囊過去。

周晏青被綁了一整日,如今只覺得渾身都是麻木的;等江穆将堵在嘴中的布拔出來,周晏青都還沒有緩過神來,他也從未這般狼狽過。

江穆将水囊裏的水倒出來一小碗喂他喝下,又将幹餅喂給他。

周晏青這才稍微緩過來,看清楚來人是江穆就開口:“咳,咳咳,小江神醫,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樣,咳,咳——”

用餘光斜瞟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莫靜,江穆也不想和周晏青過多攀談,只是神色如常地說:“我侄兒身子不太好,還需要一味藥來做藥引。”頓了下,江穆又吓唬他,“我弟弟脾氣不好,你最好不要在這裏鬼哭狼嚎,不然就把你扔到深山上喂老虎。”

大概是江穆的話說得太過駭人,周晏青倒真的愣了一下。

如今他們本就在深山野外,江穆這話可并不完全是吓人的。

“小江神醫和莫先生乃是兄弟?”周晏青聽了江穆的話還是有些詫異的。

他确實聽說莫靜也是從青州而來的,可是他也記得莫靜的孩子早已夭折了,他還曾在瀾河邊遇見莫靜在哀親。

且他打探到江穆的來歷的确是神醫谷的弟子,向來是獨來獨往行走江湖,并未聽說還有親眷之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