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夜
雨夜
“兇手最後一次使用過的手機信號時隔一年在南沂出現了，三分鐘左右再次失去信號，尚未鎖定詳細地址。”
“我們現在的任務是确定兇手是否在南沂，并且尋找他來這裏的原因，判斷他是否還會繼續作案。”
“由于上次案件的目擊證人時宇也在南沂，暫且無法确定兇手的目标是不是他，所以也需要多加觀察和保護時宇。”
“工作重點放在已有線索的對比搜查和時宇生活起居及其附近的調查。”
“我們在這個案件上已經付出了足夠多的時間和精力，雖然兇手一直很謹慎狡猾，尚未有明确的嫌疑人，但只要他還在行動，我們就一定能找到線索。所以大家都不要氣餒倦怠，一定要沉下心、耐下性子繼續偵查。”
“以上，散會。”
聽姜隊大致介紹完情況後大家收拾東西回各自的崗位，潭聞卓記好最後一個字，正準備合上本子就感覺到肩上多了道力道。
看清是姜隊，他起身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推開樓梯門然後合上，兩個人在樓梯間的窗前站定。
“小潭你是開始工作沒多久就加入我們這個案件了對吧？”姜隊點了支煙夾在指間，眉宇微皺。
雙手恭敬地背在身後，整個人站得挺直，潭聞卓點頭應聲，“是。”
側眸瞥了他一眼，姜隊揚起笑眼角牽起褶皺，擡手輕拍了拍潭聞卓的手臂，“不用那麽拘謹。”
“你是警校的優秀畢業生，實力是數一數二的，所以我們才把你招進專案組。”
“我知道你的同期這一兩年都出了不少成績，晉升的晉升，獲獎的獲獎，但我們的案子還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說到這裏姜隊深吸了一口煙，眉間的皺起愈深，壓住心底的沉悶，垂眸深嘆，“是我們耽誤你的前程了……”
Advertisement
“不會的姜隊，”潭聞卓臉上的神情堅毅，聲音沉穩堅定，“在取得工作上的成績之前，我首先是一名刑警，偵查破案找到兇手才是我現在需要考慮的東西。”
宣誓般鄭重的話誠摯，在他們心底回響。
“好！”姜隊重重地點頭，加大手裏的力道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也跟着他一起往好處想，不知道是在寬慰他還是安慰自己，“案件越難破，最後取得的成績也越高，我們現在是蟄伏沉澱，堅持下去一定會有收獲的。”
“等到破案抓到這個連環殺人犯，組裏每個人都有褒獎，絕對不會少了你的晉升，保證比你同期的職位更高。”
雖然心底有很多想說的話，但知道姜隊是在擔心和考慮他的發展，潭聞卓只是認真點頭，“謝謝姜隊。”
“這樣，時宇那邊的事我就全權交給你來處理。”
“他現在的監護人叫什麽來着？我記得是個年輕的姑娘。”
“白晗。”他回。
“對，就是她。”姜隊吐了口濃煙，微眯着眼看向窗外，語氣嚴肅認真，“你去多跟她交流交流。”
“我們都知道時宇那孩子不簡單，對警方有所保留不願開口，你可以試着從他監護人那邊尋找突破。”
“她一個人帶他也不容易，”他凝神添道，“你們保護時宇的同時也要提防兇手對她下手。”
聞聲，潭聞卓的神色也跟着變得更嚴肅了些，正打算啓唇問些什麽，姜隊像知道他的意圖，主動開口了——
“你之前托我們找的人找到了，他近期就會回國來南沂，到時候再看時宇的監護權會不會變更。”
-
午休的時候白晗不想吃飯，随便買了一個面包一瓶牛奶回公司，剛坐下就接到了潭聞卓的電話。
“你現在有空嗎？”他直接問。
“什麽事？”白晗放下手裏的東西。
“有東西落在你家了，方便回來開個門嗎？”
“你現在人在哪？”她起身出門打車。
“我已經到你家了，”潭聞卓聽到電話那邊匆匆的聲響，不由得放緩語調道，“不着急，慢慢來。”
公司離家不遠，白晗沒過多久就到了，潭聞卓在樓下等她。
給他開門的間隙她才記起來問，“什麽東西丢了？”
他們家一直有多放一雙男士皮鞋和拖鞋，昨天拿出來給他換完後沒收回去。他熟練地換好拖鞋進去，“鑰匙。”
先在沙發附近彎腰看了一圈，他單膝着地仔細地尋找，然後起身在客廳裏找了找。
他的動作很快，硬朗的下颌緊繃，神情專注認真，比起找東西更像是警方搜尋證據線索。
拆開面包的塑料袋，白晗細細地咬着，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
屋裏安安靜靜的，只有他時不時移動的腳步聲。
直到潭聞卓推開時宇的房間門她才跟上去，“你昨天來過他房間嗎？”
“叫他吃飯的時候來過。”他一邊說着一邊開始尋找。
白晗算是徹底明白他是來幹嘛的了，捏緊手裏的面包塑料袋，聲線平穩，“你根本沒丢鑰匙。”
潭聞卓沒接話，視線一寸一寸認真地從桌上掃過，不放過一個角落。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找什麽，但她很清楚自己就算問了他也不會說的，所以只是沉聲問：“你有搜查證嗎？”
彎腰從時宇床下拖出一個盒子，潭聞卓擡眸看向她，“我們之間需要這個嗎？”
皺眉走過去想把他手裏的東西拿回來，他擡手攔住她，趕在她動作之前把盒子打開了。
剛才他只是随便看看，現在直接動手了，白晗抓住他的手臂冷聲警告，“別亂翻。”
“盒子裏只有童話書和神話書。”
她剛說完這句話，他們的視線就一起停在了他單手搬開其他書後盒子裏最底下那本——
《十二連環殺人案》
“這是我的書。”白晗幾乎在看到書的瞬間就啓唇了，快到潭聞卓沒來得及出聲懷疑。
他沒說什麽，只是靜靜地盯着那本封面有些破舊起折痕的書看了會兒，然後自然地把手裏的書放進去，将盒子蓋好放回床下了。
起身的時候順手把跟他一起蹲下的白晗拉了起來，潭聞卓收起搜尋的視線，沉眸認真地看着她，語重心長道：“白晗，時宇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我說了，書是我的，而且就算他看了又能說明什麽？”
“說明他在意這個案件，說明他還放不下，說明他別有目的。”他一字一頓。
“什麽目的？”她掙開他的手問。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潭聞卓眉頭緊鎖，雙眸裏的情緒複雜深重。
“行了，你走吧。”白晗擡手示意他離開，語氣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下次你再這樣沒有搜查令就來找東西我會直接投訴你的。”
看着她繃得緊緊的脖頸，杏仁眸裏壓着怒氣，漂亮的臉上只有寒意，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再說下去兩個人又要吵起來。
他從來都不想跟她吵架，但自從時宇出現後他們就一直在争吵。
最後潭聞卓先退了一步，真誠地啓唇跟她道歉，“抱歉。”
說完他邁開腿離開，最後關門的時候才忍不住多說了一句：“過幾天你就知道我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白晗就像沒聽到他說的話，沒有回頭看他，只是沉默地關上時宇房間的門，繼續啃着自己手裏的面包，垂眸盯着木地板。
那本書不是她的，但這什麽也說明不了。
就算有也只是讓她更了解時宇一點，僅此而已。
-
回到公司繼續完成手裏的工作，下班後白晗照常去學校接時宇放學。
兩個人一起到附近的餐館點了面條吃。
因為時宇有興趣班要上，周五晚上和周末都要去學畫畫，回家的話時間有點來不及，所以一般周五放學他們都會随便在外面吃點。
報這個班其實也是白晗主動提的，之前他們在家裏玩的時候她就發現時宇好像很喜歡畫畫，每次一起畫畫他都很開心，而且他也畫得很好。
剛開始她還可以自己學一點簡單的教他，但後面就有點力不從心了。所以她跟他商量後給他報了個興趣班，讓他跟專業的老師學畫畫，做自己喜歡的事，同時也希望他能跟班裏有一樣愛好的孩子們交朋友一起玩。
送他到興趣班後白晗才回家，等晚上下課了再來接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午潭聞卓說的話，白晗心底一直悶悶的，說不上來什麽被什麽堵住了。
回家後随便放了個電視看着發呆，聽到窗外轟隆的打雷聲她才知道煩悶的緣由是什麽。
到點出門接人時帶上了紅灰格子大傘，她往包裏塞了耳機，祈禱雨晚點再下。
雷聲像是在追趕催促什麽，每響一下都讓白晗心跳跟着停滞一次，害怕雨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會下。
從小區裏走出來，然後是巷子，遠遠地看到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汽笛聲跟雷聲攪在一起。
握着傘的手不斷收緊，白晗加快步子朝目的地走去，直視前方僵硬地大步走着。
終于看到熟悉的标牌，也看到了已經站在門口乖乖等她的時宇。
下一秒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道刺耳的聲音——嘩啦啦的雨聲和此起彼伏、連綿不斷的汽笛聲。
手裏的傘無力地掉在地上，白晗像被抽光所有力氣般蹲下了身子，在大雨裏顫抖着手翻找包裏的耳機，插好手機後塞到耳裏。
她艱難地滑着屏幕，試圖調出音樂加大音量蓋住所有聲音。但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打濕手機屏幕，什麽都看不清，手指也抖得不像話。
在她頭疼得快要爆炸的時候，一雙小手拿過了她手裏的手機，在校服上擦幹，冷靜地幫她調出了音樂。
時宇撿起地上的傘撐開，紅灰色格傘遮住已經被大雨淋得濕漉漉的他們，他單手輕拍着她的後背，安靜有力地陪在渾身顫抖着蹲在地上的她身邊。
不遠處的角落，身穿黑色雨衣的人收回了探出的腳步，下意識仰頭看着雨幕。
冰冷的雨水不停地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但他絲毫不在意，默默在心底估計着雨勢大概多久才會變小。
随意擡手抹了把臉，他繼續将視線投向大雨中靜止不動的他們。
絕望的雨夜曾這樣無數次重演着。
在夢裏，在眼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