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丢失

丢失

窗外的雨沒由來下得更大了些,不知道哪裏有塑料,雨滴砸在上面傳來一陣遙遠的噼裏啪啦聲。

白晗的神情有些懵,連眼都忘了眨。

時宇想跟沈侑清學畫畫?

那個搬來一個月了但是兇手有消息後才跟着“突然”出現、做的事每件都很可疑,渾身都是疑點的鄰居沈侑清?

“等等小宇……”

“你也看到雲盤裏的視頻了,那天晚上他一直跟在我們後面。而且上次的口紅不是寄給他的,可他還是拿去了。”她話音急促。

“雖然這些可能都是誤會,但也不會全都那麽巧吧。”

是,白晗承認她對他就是有偏見。

一口氣說完後她腦裏亂七八糟的東西捋順了不少,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屋內恢複了安靜,雨聲漸弱。

“上次他幫了我們。”時宇頓了會兒才出聲,圓圓的雙眸清澈透亮。

白晗發燒的事是在她剛才說的那些事發生之後,時宇如果也在意這些的話就不會找一個“危險”的人求助。再者說,沈侑清也答應幫他們,親自背她去了醫院。

如果他是兇手的話,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她燒得昏迷不清的那天是最合适下手的機會,但他什麽也沒做。

盡管心底的顧慮和懷疑依然沒有被打消,看着眼前孩子純粹簡單的神情,白晗沒再繼續往下說,只能無力地好奇道:“為什麽想跟他學?”

他們僅知道他會畫畫,偶爾看到他的手指和衣服沾着顏料,甚至連他到底畫得怎麽樣、是從事什麽繪畫工作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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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宇小臉上的神情一直都很認真,展示着他态度的堅決。像是知道她會這樣問,他早已準備好了答案,“小區門口的壁畫是他畫的。”

黑黝黝的瞳孔映着客廳裏明亮的燈光,他堅定始終。

雨聲是沉寂的。

-

最後白晗并沒有給時宇一個準确的答複,沒同意也沒拒絕。

周六傍晚買菜回家,穿過小巷走到小區門口,她無意識停下了腳步。

停在那幅巨大的壁畫前微仰頭,白晗放空視線,目光空滞。牆上畫的是海洋世界,有各種各樣的魚類,成簇的珊瑚和飄搖的水草。

他們剛搬來時這只是一面白牆,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多出了這幅壁畫,她沒怎麽在意,但時宇很喜歡這幅畫。

喜歡到以前每次經過這裏他都會拉住她的手停下來看好一會兒,仔細地辨認畫裏的每個角落和細節。

“小晗,這是水母嗎?”

“海馬畫得好酷,還有領結诶。”

“小醜魚好可愛。”

“鯨魚在微笑,肚子圓滾滾的。”

……

她想得出神,腦袋随着打量的視線不自覺輕歪了些角度,望着畫在最頂上的鯊魚發愣,這幅畫怎麽偏偏——

“你在看什麽?”歪頭的方向毫無預兆地響起一道低磁幹淨的聲音。

白晗循聲望過去,身邊個子高挑的人穿了件白色的連帽衛衣,寬大的帽子罩住腦袋,雙手懶懶地插在身前的兜裏,跟她一起微歪頭看向牆頂。

“這幅壁畫是你畫的嗎?”白晗不自在地站直身子,朝面前的牆輕揚下巴問。

沈侑清擺正腦袋跟她對視上,半掩在帽裏的碎發随意搭在額前,眼睫長密,在眸底投下一小片陰影,漂亮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平靜地點頭,“是我畫的。”

還真就偏偏是他畫的,白晗無聲地在心底嘆息。

看出她眸底沒完全掩飾住的失落哀怨,他忍不住扯了下唇,揚眉好奇道:“怎麽了?”

他唇角的笑容好看,落入她眼底卻是另一種意味,遠處的落日暗沉,烏雲未散。

在這場無形的戰争裏,他仿佛就這樣贏在了起跑線上,完美地印證了時宇的理由,讓她無法輕易拒絕。

明知他危險矛盾,卻又難以避免。

眸色一點點變深,看着他腦子裏就一片混亂,她沒好氣地收回視線盯着牆上的小醜魚,話裏帶刺,“你不是不習慣跟別人打招呼嗎?”

像只氣鼓鼓的河豚。

目光落在自己畫的河豚上,沈侑清的語氣依舊平淡,“人總不能一直不做出改變。”

“你說呢?”他漫不經心地随口一問。

旁邊站着的人沒有應聲。

白晗斂神不想讓自己多想,他的話聽起來明明沒有其他深意,但她還是克制不住地握緊了手。

人為什麽一定要做出改變?她固執地想。

傍晚的風夾着未完全散去的雨氣,潮濕冷涼。

“我們最近怎麽老是遇到?”白晗扭頭問,明明她之前還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看她的,她一擡眸就撞上沈侑清漆黑深邃的眸,他沒有躲閃,沉沉地繼續望着她。

“這是巴德爾-邁因霍夫現象,”念完這一串名詞後他簡單地添了句,“也就是頻率錯覺。”

“一旦認識,随處可見。”

“你會覺得我們經常碰面是因為——”

“你認識我了。”

-

跟沈侑清在小區門口分開,她拎着買的菜摒棄思緒回家,一路無神。

走到樓下遇到了房東阿姨,白晗将袋子順到一只手裏,禮貌地朝她點頭打招呼,“阿姨好。”

“诶,小白剛買菜回來啊。”阿姨笑眯眯地熱情出聲。

白晗跟着她一起停下腳步,兩個人站在原地寒暄。

“最近過得怎麽樣?”阿姨關切地問,擡手握起她空着的手輕拍了拍,“你一個人帶着孩子肯定很累吧。”

“不累,”白晗笑着搖頭,說起時宇雙眸就像亮起了光,“他很乖的,從來不讓我多操心,反而照顧了我很多。”

“最近我們過得挺好的,謝謝阿姨挂念。”說不感動是假的,她心底湧起暖流,臉上的笑容真誠感激。

想起阿姨剛才是從樓裏下來的,她出聲問道:“阿姨,你來是有什麽事嗎?”

說起這個阿姨将手彎挎着的包往上挎了些,回頭看向三樓,“對,我來找住你家對面的人。”

“他電話號碼換了聯系不上,我就親自來了一趟,敲門人也不在。”話音裏是濃濃的不滿。

“我剛才回來正好碰到他出門了。”白晗了然地接話,主動提議,“有什麽事我可以幫你跟他說。”

“好好好,還好有小白你。”阿姨連聲應下,說到來意眉頭緊皺,“是這樣的——”

“我就想問問他家水龍頭是不是壞了,讓他檢查一下有沒有哪裏漏水什麽的,他這搬來也快一年了,水費每個月都是最高的。”

認真聽着她說話的白晗微愣,沒有錯過她話裏一閃而過的細節,“快一年了?”

“是啊,”她重重點頭,“你們搬來沒多久他就搬過來了,這些日子都不知道他家的水到底是怎麽用的,我也是不好意思提,這不快一年了才來問問。”

“電費倒是用得最少的,但水費是有些高得不太對勁,辛苦小白你幫我提醒他一下。”

“當然,阿姨也不是怪他的意思,反正水電費都是自己繳,我就是擔心他家哪裏漏水了。”

……

她後面又說了很多話,白晗晃神點頭答應,連自己最後是什麽時候上樓的都有些模糊不清。

腳步頓在三樓,白晗直直地望向他們家對面安靜的房門。

她當時知道壁畫是沈侑清畫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一些東西,現在才明白那個飄忽不定沒被捕捉到的到底是什麽——

時間點。

那副壁畫是在他們搬家後不久畫上的。

這一點也剛好跟阿姨說他搬來的時間對上了。

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白晗問過,他分明說自己才搬來一個月。

他又說謊了。

如果當時他說只搬來一個月、他們作息時間錯開所以才沒碰過面,她還勉強能接受。

但實際上他已經搬來快一年了,而她和時宇卻從未發現自家對面住了人,跟他之間也毫無交集。

哪怕他在畫壁畫的時候他們曾從他身邊經過、哪怕他們曾在路上擦肩而過、哪怕他們曾在小區附近的同一家店裏呆過……他們始終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那他呢?他知道他們嗎?

這些真的只是他說的什麽“頻率錯覺”嗎?

對于時宇想找沈侑清學畫的問題,白晗心底的答案好像越來越清晰了。

-

周一,她打算好好再跟時宇聊一聊學畫的事。

去接時宇的路上都在認真打腹稿,到校門口還在思考該怎麽說服他。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段時間,但還是沒有看到時宇出來。

暫時把心底的事放下,白晗急忙掏出手機打電話給他,濃重的不安感慢慢向她襲來。

越是擔心什麽就發生什麽,時宇的電話手表好幾天沒充電,她昨天忘記提醒他充電,現在果然沒電打不通電話了。

又看了眼屏幕頂部的時間,這個點時宇不可能還沒出學校。

校門口的人漸少,她快步走到保衛室,跟保安說了下情況,得到允許進校找人。

天色灰沉,白晗額前泛起冷汗,把學校找了個遍,家裏也找了。

電話始終無法接通,他也沒有打電話過來。

一切都在指向一個她無法接受的事實——

時宇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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