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自從一道進了郕王府,蘇妙就有許久都沒有再見過自個這位“姐姐”了。

雖說在淮州李府時,蘇妙口口聲聲的要和姐姐永遠在一處,但當真進了皇子府後,她卻只是将人撂在了侍妾該住的小院,再沒理會過,

畢竟四時館比侍妾們住的小院兒,寬敞舒服多了,之前府裏該來的正主兒又都沒來,她為什麽要提前叫蘇端娘好過了去?

她不搭理端娘,端娘也從不在四時館附近出現,兩個人自然就沒了任何交集。

不過現在……雖然少了一個袁正妃,袁側妃已來了,康王妃也已經不遠,剩下估計也不差太多。

果然,也是時候,把端娘放在自個眼底下盯好了。

這不是,才第一日啊,就已經巴巴的往袁青青這兒湊了過來。

果然是端娘,狼狽為奸,決計不會有一刻安分。

就是不知道,上輩子站在蘇端娘後頭的,到底是不是袁青青……

“你來得倒早!”

蘇妙一聲冷笑:“瞧姐姐這模樣,怕不是天不亮就在門口等着了,只是不知道袁側妃有沒有看在你的巴結上,少踩你幾腳?”

端娘早有準備似的,作出一幅低眉順眼的模樣,低着頭,一句分辨沒有。

倒是正中的袁青青,柔柔弱弱的擡了嘴角,主動勸和道:“蘇姐姐這是什麽話?都是自家姐妹,自是要和睦相處的。”

蘇妙也沒打算放過她,一坐下,就徑直問到了她的臉上:“和睦相處?袁側妃若真想和睦,在宮裏時,就不會故意自個将宮女帶走,留我一個對上了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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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青青的臉色一變,連可憐柔弱的模樣都險些沒撐住:“蘇側妃這是什麽話!世事弄人,與我又有什麽相幹?”

說着,袁青青頓了頓,終究沒忍住,滿含深意的諷刺了一句:“家中長輩自幼便教導我,女子,便該自個端莊有禮,才能叫旁人敬重。”

“姐姐遇上了這等事,不說閉門自省,也該閉口不言,怎的還這般挂在嘴上?”

蘇妙才不搭理她這颠倒黑白,往椅背裏一靠,昂着下巴:“都是側妃,誰教誰呢,什麽端莊規矩,等你成了大婦再來與我扯不遲!”

“你……”

“還有。”

蘇妙說着又一擺手,繼續打斷了她:“你與我說這事兒與你不相幹,可沒用,橫豎我是不信的,等到了王爺跟前,你與王爺好好解釋,看他信不信吧?”

“哦,對了。”

說到這,蘇妙又故意捂嘴嘲笑:“哎呀呀。不說我還忘了,袁側妃進門到現在,壓根還沒見着王爺呢呀!”

這一番笑話,蘇妙打從昨個半夜裏,就已經開始琢磨了,這會兒好容易能撂到袁青青的身上,瞧着她那青青白白的臉色,只覺着渾身都是說不出的輕松。

叫你讓我在雪地裏跪暈,

叫你故意和榮妃一塊,把我推到大皇子那個坑裏!

蘇妙笑的花枝亂顫,心下又氣又爽快,

哼,這算什麽,等着瞧,只要你們弄不死我,往後的不痛快還多着呢!

袁青青果然被氣的手指甲都折進了掌心裏。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個這人就是個瘋子,與這人扯不清楚的,索性略過蘇妙,視線又轉向一旁的張彩蝶:“這位妹妹是?怎的進來也不見禮。”

伴着她這話,屋後便自有袁家帶來的丫鬟們,捧了茶盤跪墊過來。

這就是該有的侍妾向側妃敬茶請安的流程。

上輩子,侍妾們在請安敬茶時,袁青青就是故意不接,刁難着叫人多跪,給下馬威。

旁人都罷了,只彩蝶脾氣大,一氣之下自個站起來,扭頭撂下袁青青自個走了。

之後好好的人,就忽的病了,被挪到了莊子上養着,沒幾個月,就莫名其妙的落下個“病逝。”

張彩蝶顯然不知道自個的未來,聞言上前一步,倒也沒說什麽,行到了軟墊面前,彎腰一撩裙擺,就要往下跪。

可就在最後一刻,一旁的蘇妙想到什麽,卻忽的起身,一把拉住了她。

衆人便都是一愣,迎着張彩蝶疑惑的目光,蘇妙笑了笑,當前介紹道:“你不認得,這是張彩蝶,是王爺的自家妹妹!”

同樣是見禮,侍妾對着側妃主子,是自認卑下,恭敬低頭。

可若是夫家的小姑子,進門的側夫人,便反而要存着幾個讨好客氣了!

張彩蝶吃了一驚,只因着這些日子相處的份上,卻并沒有直接反駁,還當真順着她的力氣又站起了身。

袁青青神色果然也格外難看。

她是袁家出身,對這“自家”二字,更是格外敏感:“張彩蝶,是王爺哪門子的自家妹妹?”

蘇妙瞥她一眼:“這話等你能見着王爺,去問他就是!”

“你第一日進門,見了自家妹妹,可有什麽見面禮沒?”

“你!”

袁青青深深吸了口氣,臉色都氣得發紅:“你這般胡鬧,待到進宮,我定是要與榮妃娘娘分辨清楚的!”

都已經撕破臉皮了,蘇妙哪裏還在意什麽榮妃娘娘,聞言只逼着她拿出給張彩蝶的見面禮來,便再不理她一眼,幹脆利落站起身,自顧自出了門去。

張彩蝶心思簡單,見自個膝蓋都沒屈一下,便從丫鬟收下了一方小木匣,一時竟覺着這樣也不錯,見狀便想跟着一塊兒走。

“等等。”

只張彩蝶剛走到門口,一旁一直默默無言的端娘卻忽的叫住了她:“彩蝶,這話原本不該我與你說,可你我相識多日,我卻實在不忍心看你這般被蒙在鼓裏。”

張彩蝶步子一頓:“什麽意思?”

“妙娘方才說得那話,你當她是為了你好不成?”

端娘滿面的推心置腹:“說什麽自家妹妹,她這是一句話,便将從王爺身邊徹底抹開了去,連侍妾的身份都沒有了!再一者,她方才這般替你開罪了袁側妃,這般無禮,若不是袁側妃大度,你往後要如何自處?”

“我只問你,蘇妙口口聲聲與你投緣,可她這般盛寵,可有提攜過你一次?”

“她這是空手套白狼,拿你當刀子使啊!”

“彩蝶,你聽我一句勸,好好與袁側妃請罪,娘娘大度,定然不會計較你一時糊塗。”

主位上袁青青面色陰沉,卻并沒有反駁。

若是旁人,說不得便順勢低頭了,可偏偏,張大姑娘卻是個憨直的,一時卻還存着幾分猶豫。

蘇端娘見狀,只又添了一把火:“你若不信,只需回去問問蘇妙,看她有沒有打算幫你,打算何時幫你?便可知她到底待你如何!”

這一句話便像是點醒了張彩蝶一般,她一擡頭,跺跺腳:“我不信你,你等着,這就去問她!”

“若她當真像你說的一樣,我再回來與袁側妃請罪不遲!”

說罷,竟當真一轉身,提着裙角追出去了。

袁青青見狀,面色更冷,分明是楚楚可憐的尖尖小臉,卻無比嫌惡似的,吐出了兩字:“蠢物!”

端娘心下也暗恨張彩蝶一心投去了蘇妙手下,只是眼下在袁氏面前,卻擺出了十分的卑順:“是,側妃出身貴重,實在不必在意這些蠢人,那蘇妙的行事,又還能嚣張幾日呢?”

袁氏雖面相可憐柔弱,卻是最瞧不上底下這些低于她的東西的,便是面前的端娘,也不過是因為眼下處境艱難,這蘇端又會說話,瞧着有幾分用處,才硬是忍了,此刻見這張彩蝶這般不知好歹,也沒耐性再等人回來,幹脆一擺手,便吩咐了下去:“吩咐下去,往後再不許這張氏上門!”

西跨院外,張彩蝶身高腿長,撩起裙角,大步往前,沒用多久,就已經追上了先走的蘇妙。

她也一點不會婉轉試探,幹幹脆脆的,就把方才端娘說的話問了出來:“你只與我直說,是不是壓根沒想幫我,就是哄着我玩的?”

蘇妙只是哼了一聲:“你個笨蛋,本側妃哄你好玩不成?你信她的,聽她就成。”

張彩蝶瞪了眼睛,緊緊盯着她:“我不信那個端娘,拐彎抹角的,一看就不是好的。”

“你也不是我娘老子,又不是活該幫我,你便是說是,我也認了,我不怪你,我只想聽一句實話!”

這話一出,蘇妙僅有的一點不痛快也幹脆消了去,她左右瞧瞧,招招手,示意張彩蝶挨過來,便低聲将昨夜裏,沈瑢說過的話頭一句句告訴了她。

張彩蝶的面色一亮:“你說的是真的?”

“你不信就算了!”

蘇妙又徑直往前走了去,口中還哼哼唧唧的忿忿不平:“要不是我冒出來,你哪裏有這樣的好事,你還聽端娘那個賤人的挑唆懷疑我,早知道,就叫給袁青青下跪去好了,病死了也別來找我……”

張彩蝶一伸手,一只胳膊,便牢牢将蘇妙锢在了原處:“你說的誰,就是多虧了你,好妙娘,你說,要什麽謝禮,我全都答應!”

蘇妙也挑起嘴角:“謝禮不着急,等你找着了好人家出門,兩件事一塊謝我不遲。”

張彩蝶卻搖搖頭:“嫁人着什麽急,我娘說了,女人只有做姑娘的時候,才是一輩子最快活的時候,若要嫁人,就必得挑個自個一瞧着,就當真喜歡的人才成、”

“好不容易有王爺給我撐腰,我要多尋幾個媒婆,好好挑一挑!”

蘇妙聽着聽着,心下原本卻有些酸了起來,多尋媒人,在男人裏好好挑自個喜歡的,這樣的機會,她兩輩子是都不可能有了。

這酸意一起,蘇妙為張彩蝶高興的勁頭都散了大半,她只恨恨的叫人先為她多繡幾張帕子,便将人趕了去,自個回了四時館。

可等着一進屋,一直跟着蘇妙的大宮女柳葉,卻有些擔心似的,在一旁勸起了她來:“側妃,您這般将張姑娘是王爺自家妹子的話頭張揚了出去,只怕王爺知道了,要不高興呢。”

畢竟不論怎麽說,王爺也是榮妃娘娘一點點養大的,便是這會兒生了些龃龉,可這母子間的事兒,誰能說得準呢?

榮妃到底是宮中舉足輕重的四妃之首,聖人重了十幾年的寵妃。

這麽多年的情分,說不得王爺只是一時賭氣,日後母子之間緩和了,那今日蘇妙将張姑娘是自家妹妹的事兒,鬧的滿府皆知,再提起來,便只會叫王爺不快。

柳葉說這話,是想勸蘇妙存着些分寸,萬一往後當真有這麽一日,不至于當真沒了退路。

蘇妙聽懂了柳葉的話,經了這麽些日子,她也已經知道了柳葉的忠心細致。

可此刻,蘇妙的面色卻是格外平靜:“我知道你的意思,可王爺或許能退,我卻是退不得的。”

柳葉不知道在楓園遇見大皇子的內情,但蘇妙心內卻是清清楚楚的。

她也一點沒有掩飾的意思:“柳葉,我已到了這一步,往後,就只能指着他們母子離心,便是王爺後悔了,我都要做個惡人,想着法子不叫她們和好。”

“若是當真有那麽一日,我也該認,丢了這條性命就是了。”

柳葉心頭一跳,第一次正視起了她一直以為無知肆意的主子,低了頭:“是奴婢失言。”

一派寂靜的正院書房,沈瑢正在低頭習書。

聽到蘇妙今日的行事後,沈瑢頓了一瞬,嘴角卻浮出一絲淺笑,面上一派的斯文和氣,并沒有絲毫不滿之色。

他擡手蘸了墨汁,格外配合的,開口吩咐了魏守缺,叫他收拾出一處院子來,好好給張彩蝶王府姑娘該有的體面。

等得魏總管離去,他提腕下筆,四個字寫的行雲流水——

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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