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是夜

忠候府內皆是一派喜慶,然青岚院內卻是寂靜。

見着阿蘭的歡喜和她回首時那驚恐彷徨的模樣一遍遍在楚逸的腦海來回翻轉。

楚逸怕着赤裸裸的現實與那夢境一般。

到了京城,那人便好尋多了。

他想要的東西,自然都是屬于他的,阿蘭亦是。

楚逸的眸子昏昏沉沉,食指并着拇指翻轉着手間的玲珑琉璃小盞,裏頭盛着的酒在月光的反射下,波光粼粼。

輕輕濺出的醇香酒液四散在桌案上,點點水珠映在沾着墨的冊子上,溶了字跡,亦不甚在意。

只有黑夜無人知曉的角落,野獸才會伏行,待暖洋洋的日光傾瀉,野獸便會披上和善的面具,融入人群。

四下靜谧,卻聽着一聲輕微的異響。

楚逸不驚不懼,眸色似一灣平靜的深潭,隐匿了所有情愫,淡淡開口道:“說。”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道人聲:“宋姑娘住在城南的張府,近些日子在琳琅坊當學徒。”

楚逸目光微挑,勾起薄唇,目光悠悠看着自己手上的菩提手串,含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好,退下吧。”

玉質般修長的手腕轉動,擡臂,将琉璃小盞仰頭一飲而盡,淡粉的薄唇染上點點水光,酒香四溢,然清冷的眸色依舊清明。

喜紅的新房裏,一對新婚燕爾側坐在床榻上,一縷烏發相互相纏用紅線綁成喜結,屋子裏裏外外烏泱泱地圍着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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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笑着,雙頰酡紅,喜慶地說着吉利話:“才子佳人,喜結連理,......蓋頭挑起,共同歡喜,蓋頭落背,榮華富貴,成雙成對。”

随着喜娘的話語,楚逸指尖微微顫抖,掌心早已布滿了細汗,稍稍鎮定,用喜秤挑起新娘的蓋頭。

然下一瞬,笑意頓然在臉上凝固,楚逸看着新娘露出的臉,是一張及其陌生的臉。

那女子低垂着臉,滿是嬌羞的神情,芊芊玉指攥着喜服,局促不安。

她柔柔喚了一聲:“夫君。”

楚逸慌神,顧不得衆人錯愕的目光,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徑兒直直落在站在遠處的阿蘭身上。

她眼含笑意,身旁站着陳大柱,兩人肩倚着肩,舉止親密恩愛。

下一瞬場景頓然變幻,竟是二人站與河邊,阿蘭閉眼祈福的模樣。

楚逸猛得攥住阿蘭的手,在其錯愕的目光中,道:“阿蘭,我心悅你!”

煙花在阿蘭身後綻放,襯着那張嬌俏的小臉明明滅滅。

姑娘唇齒輕啓:“我也喜歡大竹!”

他将眼前的人兒緊緊摟緊自己懷裏,下颌輕抵在阿蘭的額間,寬大的手掌捧住阿蘭的側臉,似要将懷裏的人兒融入自己的血液。

患得患失般低聲喃喃:“阿蘭,阿蘭...”

懷中的人兒乖巧,任由他這般摟着,這一刻心像是被蜜糖緊緊裹着,嚴嚴實實。

然懷中的人兒一點點消逝,任由楚逸緊緊攥着,也無力挽回,化作飄渺的清風,随着煙雲而去,只餘一絲指尖的溫熱。

床榻之上,着着寝袍的男人頓然睜眼,眸色晦暗,直至外面的清風輕叩了門,恭敬道:“世子爺,那邊喚您過去了。”

楚逸方才松松懶懶起身更衣,觸着腕間的菩提手串,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柔情。

鳥雀聲叫着歡快,雖是清早,但忠候府可是熱鬧。

這新媳婦剛進門,府裏上下皆是忙碌着。

昨個兒疼愛女兒的李太傅給自家女兒撐腰的豐厚嫁妝饒是到了現在,還未完全清點入庫。

一箱接着一箱壘砌在庫房前頭的空地上。

那廂新媳婦還在敬茶。

楚逸怎說也是楚禾的堂哥,楚家添了人口,自是要前去露露面。

為首坐着得是楚穆夫婦,平日裏雖不喜這個妻子,但這會兒卻是相敬如賓,好似一對恩愛夫妻,,笑着接過兒媳的喜茶。

楚二夫人一貫穿着簡潔淡雅,昨日今日也換上了喜慶的桃紅牡丹留仙裙,塗抹了脂粉。

很快便輪到了楚逸,楚禾十指緊扣着李慕顏的手,笑着朝他走來,側身同李慕顏道:“這是大哥。”

李慕顏舉着茶杯,儀态端莊,微微傾身:“敬大哥。”

楚逸颔首,将事先準備好的并蒂蓮纏枝镯子送予李慕顏:“新婚喜樂。”

其後還有些繁瑣的禮節,楚逸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食指散漫地輕叩在桌案上,看着二人,似又在透過二人像着旁的事物。

待流程結束,楚逸馬不停蹄得趕到琳琅坊。

見着來人,阮娘子有些詫異,笑着迎上前道:“楚世子來想定些什麽花樣?”

楚逸本是想說來尋阿蘭,但轉念想到昨日她避之不及的模樣,轉而開口道:“聽說阮娘子新招的徒兒繡技不錯,我想請她給我繡一幅賀壽圖作為祖母的壽禮。”

阮娘子也是見過市面的,與人打交了半輩子,怎不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

想來是昨個兒看見了阿蘭的相貌,迷了神。

不過說來奇怪,這楚家世子,一向不好女色,冷靜自持,卻被阿蘭這丫頭給迷住了,莫不是另有原因。

阮娘子思緒萬千,面色不顯,笑盈盈地讓楚逸坐下歇息,她去叫阿蘭。

楚逸颔首,想着馬上就要見着阿蘭,竟有些不知所措。

樓梯口處,一陣陣腳步聲踏下。

是阮娘子,“阿蘭呢?”楚逸疑惑。

聽着楚逸親密的叫着阿蘭的名諱,不由挑了挑眉,再想着适才她同阿蘭說起這件事,阿蘭百般不願的模樣。

噢,這兩人什麽時候有了瓜葛。

“實在不好意思啊楚世子,阿蘭這姑娘膽子小,又是鄉下頭來的,怕自個兒在世子面前失了禮數,也恐難擔此重任,世子不若換個人,我們這的繡娘,繡工俱是不錯的。”阮娘子自是向着自己徒兒的,對着客人總不能直接說着原因,畢竟楚世子在京城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不必,她若是不願見我,那便随她心意繡,我都能接受。”既然她有心要躲,他也有這個耐心同她慢慢耗着。

想來是埋怨他不辭而別,過幾日氣消了些,他便同阿蘭解釋。

阮娘子思忖着,颔首道:“也行。”

此刻的琳琅坊二樓,坐在窗邊的小姑娘張望着樓下的街道,見着那道身影走出,剛想疏口氣,便見那人擡頭朝着她望來,阿蘭慌得縮回腦袋。

心中嘀咕:這新婚日子,不和嬌妻你侬我侬,怎尋到這處來了。

“阿蘭,你過來。”阮娘子站在梯口處,叫着阿蘭。

兩人到了後院,阮娘子這才皺着眉頭詢問:“阿蘭你怎和世子扯上了?”

“世子?”他竟是世子,不過想想也是,忠候府是他家,他不是世子又是什麽。

“我同他沒甚關系。”阿蘭皺着眉,眉眼低垂,像個委屈的小媳婦。

“沒關系,他來找你幹嘛?”阮娘子直接點破。

“他來找我?”阿蘭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你當真以為他只是來找你做繡?”阮娘子看着阿蘭,這人看着機靈讨巧的模樣,腦瓜子怎這般愚鈍。

他不和自家娘子親密,大婚第二日便來尋她,這般花心,果然不是好男人,倒是她之前看走了眼。

看着阿蘭那張變幻莫測的臉,阮娘子甚是疑狐。

“我同他真沒關系!”阿蘭這次肯定又堅定道。

呸,這般的壞男人,她才不要同他有什麽關系呢!

見狀,阮娘子也不在揪着這個問題,轉而道:“世子委托你給他做一副祝壽圖,随心便好,他沒特定的要求。”

阿蘭愣了愣,還是點頭道好。

雖說是随心,但阿蘭不敢馬虎,反複挑了幾副名家的畫卷,最後問過了楚逸的意思,才選定最後要臨摹的。

這畢竟是阿蘭接到的第一幅定做,慎之又慎,唯恐出了差錯,打樣便花了好些時日。

這幾日那楚家世子打着看看進度的名義,日日皆來,但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自個兒坐在樓下攬客一角的梨花漆木椅上,悠然地品茶。

琳琅坊招待客人的茶葉自是算得上好,但比對忠候府這般高門大戶人家年年禦賜進貢的茶葉,那自然是沒得比的。

他每過午時便至,會在這兒待上兩個時辰,才慢悠悠獨自離開。

這接連幾日這般,大家都瞧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一個和阿蘭關系較好的繡娘道:“阿蘭,你說這世子當真閑,怎得日日來盯着你,還怕你不給他了?”繡娘不知阿蘭與楚逸間的彎彎繞繞,很是疑惑。

阿蘭手中繡着的動作頓了頓,語氣淡淡,說了句:“或許吧。”

阿蘭覺着着世子指定是想讓她難堪。

之前在大溪村把她當成猴耍,如今成了親,還要來羞辱她。

雖未提及只言片語,但只是坐在哪兒,便讓阿蘭無端想起自己同他的過往回憶。

以前想來甚是美好,如今只叫人生厭。

偏偏陰魂不散,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

阿蘭氣急,真想将眼前的這副繡品被戳了,但阿蘭自然不會這般沒有頭腦,即便不爽快,但也沒拿這繡品出氣。

這不僅僅只是繡坊裏的人覺着奇怪,那忠候府的也察覺出了怪異。

蓋頭挑起,共同歡喜,蓋頭落背,榮華富貴,成雙成對——吉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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