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雖說楚逸常常待在外頭,不知去了何處,但想來也是被聖上派去幹事,然這些時日每天雷打不動的午時出門,申時而返,去那琳琅坊坐着。
這琳琅坊來來往往皆是女眷得多,他堂堂忠候府的世子卻每日跑那喝茶。
幾人覺着不對,但又不敢過問,最後還是長公主出面。
“瑾言,近些日子你常去那琳琅坊作甚?”
“下月便是祖母壽宴,自然是要為祖母準備一份大禮,怕那邊的人搞砸,便去盯着些。”楚逸說得極為順口,叫人挑不出毛病,長公主只能作罷。
聽着這回答,長公主頗有些失落,還以為自家兒子看上了哪家姑娘,這才日日去那琳琅坊守着。
唉,這楚禾都成親了,他生為嫡長子嫡長孫,卻連個毛頭都沒有。
再看看自家兒子這幅油鹽不進,仿佛要成仙了般的冷傲模樣,自覺心煩,打發着人回去。
這要是真成仙了她也不會操這個心,可咱只是個凡人啊,做人就當有些人樣,瞧着鮮活些多好。
偏就她生了尊大佛,在家好生供着。
不過轉念一想那叔子家的頑劣的庶子,至少楚逸不用她操心,長公主只得這般安慰自己。
待楚逸離開,長公主便命下人将幾案上的煥彩琉璃盤拿走。
自家這兒子脾性古怪的很,應是要用些名貴的器皿盛放吃食,臉色才會好看些。
那普通的木碗、陶瓷放在面前,仿佛跌了他的仙人身段。
心裏嘀咕着,愈發煩心,手腕處的镯子相互對撞,泠泠聲響。
Advertisement
“長公主,侯爺回來了。”一旁的嬷嬷上前,低聲在長公主耳邊附道。
聽罷,憂愁的長公主臉露笑意,理了理衣裳,便出了前廳迎上去。
一旁伺候了多年的下人們不用多言,低垂着頭,退了出去,偌大的寝居只餘夫妻二人。
春雨連綿下了好些時日,終是不見晴,淅淅瀝瀝地從屋檐滑下,水簾洞般将屋子圍得嚴實,路上唯有疾馳而過的馬車和行色匆匆的過客。
馬車駛過,壓過水坑,濺起帶着污泥的髒水。
饒是如此,喜潔的楚世子還是來了。
雨日,天兒昏暗,縱是白日,琳琅坊內還是點了燈。
昏昏沉沉的天總叫人心生困倦,聽着和諧規律的雨嘀嘀嗒嗒,阿蘭止不住地打着哈欠,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層霧,朦胧迷離,小腦袋不受控制的一低一低。
這一不小心,迷了眼,竟糊塗地将繡針紮進自己的指尖。
阿蘭吃痛一聲,趕忙将帶着血珠的食指含進嘴裏。
血腥味在嘴裏蔓延。
阿蘭皺眉,暗罵自己怎這般不小心。
不過好在只是紮在自己手上,這要是紮錯了位置,她十幾日的努力便白費了功夫。
一旁的繡娘聽着動靜,無奈地看向阿蘭:“早同你說了這要是困了,便歇息會兒。”
阿蘭讪讪笑笑:“我知錯了,桃姐姐。”
那繡娘看着阿蘭讨笑着,模樣乖巧可人,上手輕輕捏了捏阿蘭的小臉:“你呀!”
胡桃和胡杏是對孿生姐妹花,長相一模一樣,繡坊裏共處了四五年的都不一定能分辨她倆,但阿蘭第一眼便能認出兩人,許是都是孿生的緣故吧,對着二人也親近不少。
見止住了血,阿蘭免不得要下趟樓沖洗傷口。
但這樓下,還坐着她避之不及的人呢。
阿蘭極力放輕這自己的力道,小貓般悄無聲息地下樓,一步一步,挪得極慢,眼見終于要到最下一個階梯。
“阿蘭!”正是胡桃的孿生妹妹剛巧送往主人家定制的繡品回來,歡喜地同她打招呼,聲音在這安靜地雨日格外嘹亮。
阿蘭悻悻地沖其招手,心下卻是拔涼。
她走了那麽久,這動靜這般大,他指定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她這是下還是不下。
下了便瞧見他,不下到顯着自己理虧。
阿蘭的笨腦袋怎麽要想這般複雜的事情,一張好看的小臉皺成深仇大恨的模樣。
琢磨了好半響,還是決定下了樓。
然後一個健步飛奔去了後院,只留一抹鵝黃色的身影。
楚逸只是聽着了兩人的動靜,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樓梯口處,期待着許久未見一面的阿蘭。
結果他連個人影都沒看清?
楚逸不悅蹙眉,都這麽些天了怎還像耗子見了貓般。
當真移情別戀了?
楚逸危機感頓現,直起身子,走到那前院的後門,她要想回來,必定要經過這裏,定要同她好好問個明白。
洗完手的阿蘭剛想踏出後院的門檻,便見着不遠處的門框上倚着個高大男人,赫然是楚世子。
阿蘭立刻扭頭,又躲進了後院的小屋中。
阿蘭貓着腰,趴在門後,腦袋倚在門上,透亮的眼珠子瞧着門縫間的間隙,時時注意着楚逸的動靜。
怎麽還不走?阿蘭不滿地抱怨。
罷了,他不就是想羞辱她一頓嗎,羞辱完總應當要放過她了吧。
她一介平民,鬥不過高高在上的世子爺,鬥不過,她還躲不過嗎?
阿蘭如是想着,便目光無懼地直視前方。
沒錯阿蘭将楚逸無視了,一個眼神的餘光都沒瞟在楚逸身上。
阿蘭一角踏進門檻,就被倚在門框上的楚逸緊緊拉住。
阿蘭不穩,被拉着後退,腳步踉跄,心下愈發不滿。
“阿蘭,不許喜歡別人。”
聽聽這說得是什麽話。
自己成家立業了,還不容許她喜歡別人,縱使他是世子,但又不是那月老,哪管得着她的姻緣。
阿蘭白了一眼:“和世子有何幹系。”說罷便昂着小腦袋上了樓。
聽着阿蘭的這話,楚逸沒了動作,只是目光幽幽盯着阿蘭離開的背影,掌心一點點攏起,指尖抵着掌心,鈍感的指甲深深刺入肉裏,留下深深的紅得發紫的印痕。
呵,喜歡上又何妨,他也要奪回來。
這天底下還沒有他搶不過來的。
是那個陳大柱嗎,楚逸眸色暗沉,墨色翻滾,冷着長臉,沒待到申時,決絕離去。
一旁表面正算賬的阮娘子總算是得了口氣長疏,從冰冷的地窖中回溫,方才的楚世子當真是吓人。
待心悸稍稍平複,這才好好回味二人的談話。
想不到阿蘭竟這般神勇。這般仙姿的楚世子竟都不要,有哪位男兒的風姿比得上這位爺,還把他氣成這樣,也是個奇人。
回到自己位兒上的阿蘭想着剛剛楚逸那話,仍是無法消氣。
看着手裏還戴着的菩提手串,不滿地扯下。
人家都成親了,她怎還戴着這玩意,真是晦氣,待會讓師傅代為轉交,給他那夫人戴着吧!
阿蘭瞪着眼前的手串,神色憤憤,似是想透過這珠子瞪在楚逸身上。
不,是她自作多情了,堂堂忠候府的楚世子給夫人的聘禮都是一車一車拉的,裏頭珊瑚瑪瑙,翡翠玉石數不勝數,就是那灑出去的喜銀當是可以買下百來串了,怎會讓她戴這般便宜的物件。
阿蘭越想越氣,氣得眼眶通紅,緊抿着粉唇,活像只被人欺負了的小兔子,鼓着腮幫子。
饒是心裏氣焰正甚,手裏卻沒停下,穿針引線極為利索。
想着明日清明,總不用在見着他了,心才舒暢些許。
清明休沐,宋家姐弟同陳家兄妹約好一道出游。
雨後的晨日,遠山雲黛,挂虹架在天邊。
難得的晴日,心情也會變好。
城西每年清明時節便會趕集,此刻正熱鬧着,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快來看,快來看,西域的葡萄,又酸又甜。”一男人圍着奇怪的兜帽,留着濃密地須胡,講着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原話。
見阿蘭打量着那人,陳燕玲低聲解釋道:“那是西域來得商人,都會有些新奇玩意,但也要小心不要被騙了去,有些玩意不甚值錢,不過這葡萄倒是可以嘗嘗。”
陳燕玲說着便走上前,買了一串紫玉葡萄,迫不及待地嘗了一顆,确實如他所言,又酸又甜,只是價格貴得離譜,這小小一串,便要二十兩銀子,差不多一顆便是一兩。
當然陳燕玲并未同阿蘭說,這要是說了,怕是阿蘭都不會去吃她的葡萄了。
阿蘭小心翼翼地嘗了一顆,愣時瞪大了眼睛:“好吃!我也去買一串嘗嘗。”
“欸,等等。”但陳燕玲為時已晚,阿蘭已經上前問了價錢。
“小姐長得漂亮,就算你友情價八兩銀子,歡迎下次再來。”那商人看見阿蘭很是高興,搖晃着腦袋地說着。
怎麽她就要二十兩,阿蘭只要八兩,陳燕玲撅着嘴,不甚滿意。
雖是價貴,但勝在味甜阿蘭着實眼饞,咬咬牙付了銀子,到過謝,提着一串葡萄回來,高高興興地同大家分享。
幾人一道走着,路過有趣的攤子便停下駐足一番。
“我肚子有些難受,先出去一會。”阿蘭捂着肚子道。
“好,那我們在這處等你。”
七怪八彎,阿蘭總算是找着了解決生理需求的地方。
但是她是個路癡哪裏還記得是怎麽來的。
阿蘭沒了法子,只能找了一個僻靜的河邊石凳上歇息,若是有幸瞧見了她們自是好的,若是瞧不見就做馬車回去,總不至于把自個兒弄丢。
另一頭的幾人見阿蘭遲遲未歸,有些着急。
“阿姐這是又迷路了。”宋汀竹無奈道。
幾人只能分頭尋找。
“阿蘭!”
正坐着河邊的阿蘭無聊地數着從自己面前游過的魚兒,兀地聽見有人叫她,吓得一激靈,忘記方才數到了哪兒,轉身一看,是陳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