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一回到家,梁亞把蔬菜放進了冰箱,然後洗了把手,就去看豆漿機,顯示已煲煮好了,然後她開了蓋子,拿專門的濾網,将新鮮豆漿濾了出來。
這種鮮豆豆漿不用加糖,就自然有一種甘芳的味道。她還加了花生,所以脂香四溢。
這時,她姐也起來了。
她姐洗漱,她就将早餐在客廳小飯桌上擺好。
兩人吃了早飯,差不多七點二十了。就一起下樓,她姐順路把她帶到她那間小咖啡店門口。
然後她姐“絕塵而去”,上她自己的班去了。
她則站在她店門外的石階上。
店門一早開下來了。她店裏有一個經理,還有三個服務生。她的經理是一個外來的打工妹,之前在火鍋店幹,後來想換一個高檔一點的環境,就上梁亞這裏來了。一幹也幹了兩年多了,打咖啡打得很好。
這咖啡店名叫“famebean”,譯成中文,或許該叫“名譽的豆子”,因為梁亞一直堅持選用好咖啡豆。
浯城的咖啡行業競争不算激烈,店少,喝的人也不是那麽多,相較于像上海、深圳那種城市,這裏的咖啡業的競争算小的。不過,還算做得起來,起碼梁亞這些年下來,總算沒賠,而且還賺了點,雖說不是很多吧,可是養活她自己還是行的,而且也把當初借她媽媽和姐姐開這個店的錢給還了。
她這店開在老城區,她們家也是住在老城區的,就因為近,所以她才一直沒像她姐那樣,買一輛車。她姐在西開發區上班,天天擠公交的話,也挺累,也怕誤點,所以一年前貸款買了輛車。而她,其實走二十五分鐘就能到她這小店,所以也就沒有迫切買車的需要。
她進店之後,先跟她店長打了聲招呼:“小梅,今天是你來開店?”
“對啊,排班上是我今天來開的。”這店長不用天天都起這麽早來開店。另有一個全職的男服務生,有時也會早起來開店。Famebean是從早七點一直開到晚六點半的。
這店長的全名叫“韓慶梅”,梁亞每回一聽到這全名,就想到英語課本上的李雷和韓梅梅。
說話間,韓慶梅已把名牌別上了,上面寫着“Hailey”。店裏員工都有英文名,倒不是她們本身崇洋媚外,而是這年頭的客人比較喜歡高大上的東西,梁亞這麽做,純粹是為了順應潮流,讓自己的店更符合客人們心中的預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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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亞到後頭的小房間去了,這個小房間實在是小,看着好像比她家裏的廚房還要小。
裏面就夠放一張書桌和三只架子。架子上擠擠挨挨擺了不少試味用的咖啡生豆,還有兩只小的白楊木桶,裏面也是試味用的咖啡生豆,還有一些奇怪的咖啡用具。
她拿了一支測水分含量的筆出來,将那些生豆挨個地測水分,做記錄。
做到了九點,她打了一個電話給朋友:“喂,欣蕾,你到店了嗎?”
手機那頭的朋友說:“到了,東西拿到了,你來拿吧。”這朋友也是做咖啡的,不過不是像梁亞這樣自己做一個店面,而是兩年前加盟了上島咖啡,現在在西開發區與老城區交接地帶開了一間加盟店。她和梁亞是一年前才認識的。
“哦,好,我等等去拿。”
大概十點多,梁亞就由朋友那裏回來了,拿回來的是一只土耳其咖啡壺,看着像是鋁制的,很脆弱不堪的金屬感,六面型的壺身,看着像是那種六角涼亭似的。
朋友将這個給她時,還附贈了一只小爐子。點這爐子就像點酒精燈似的,可以放在壺下灼燒。
她取了一小撮幾天前買到手的已炒好的咖啡豆,拿手工的機器磨粉,然後就準備用那咖啡壺煮這咖啡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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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洵昨天才到浯城。他弟去接的飛機。
他弟叫安晟,跟他同年,都是二十七歲——因為是雙胞胎。
這兩個就是标準的有錢人家長大的男人。
大概在他們五歲的時候,就跟着父母移民去澳洲了。
原本,父母一直是做房地産的,跑到了澳洲去,也還是做房地産——做那裏的房地産,同時國內的也沒有撂開手。剛去澳洲的時候,他們的父母時常回國來,因為國內的生意也還是要做下去的。後來一直等到四年前,才不往國內跑了,而是定居在悉尼,因為那時候,安晟就已經大學畢業回國了,接管他們在浯城這邊的生意。一開始安晟還向他們彙報彙報業績,做熟了之後,就連彙報也懶得彙報了。
安洵是一早習慣了國外的生活了的,他本人是無意于,像弟弟這樣回國來生活的。他也覺得,父母的生意,有個人接手就行了,而他自己則是愛幹嘛幹嘛,還樂得自在。他大學畢業後,獨自跑到開恩茲去,買下了一塊地,種起了咖啡樹,後來逐漸發展成了一個咖啡莊園,他的房子也建在那莊園裏。
澳洲那邊的新房子,有不少是整棟建好,然後在晚上,由卡車把房子整個地像蝸牛馱着一個殼似地,搬到指定的地基上的。而他的房子構建得過于宏敞,有一種非洲狩獵棚屋的風格,有一種粗犷的味道。這樣的房子,根本沒可能整個建好,再送到地基上,所以他是請了工匠到他莊園裏,幫他就地蓋房子,用了半年多的時間才落成。
他也越過越像個農場主,不過他是一個特別粗豪的農場主,平時沒事做時,喜歡駕他那架小型二槳巡回機,在自己那占地幾萬頃的咖啡莊園上飛一圈,低頭看着自己那十來萬棵經濟作物——咖啡樹,他就有一種老農的滿足感——他時常自認作獵人與老農,也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不是獵戶就是老農,所以這輩子才活得這麽像他們,喜歡狩獵風格的東西,還這麽喜歡種植。不過他哪裏知道真正的老農的辛酸,一個像他這麽有錢的老農,應該這世上也找不出第二個吧。
他半個月前,一時腦熱,決定暫時把咖啡莊園交給給他看園子的打理,然後自己回國看看弟弟。他有四個看園子的,所以那園子雖有幾萬頃,可是離了他,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什麽差池。
而他,真是好多好多年沒回過國了。在網上聯系弟弟時,總是聽他說國內怎麽怎麽好玩,怎麽怎麽熱鬧,除了空氣差點,水質差點,其他一切都比國外好不知多少倍。
他就心動了,也想回來看看,畢竟是家鄉。
他弟昨天去虹橋機場接了他的機,跟着,就一路開回浯城,把他安置在老城區的一套房子裏。
其實本來他是預備和他弟住一起的。可是他跟着他弟到了他弟住的地方,他就問他弟:“安晟,為什麽這個地方這麽怪,這麽像在國外?”
他弟住的地方在東開發區,也就是這座城裏被稱為富人區的地方。
早幾年是跟新加城合作開發的,所以那裏根本沒有浯城應有的那些特色,像是古弄小巷、小橋流水什麽的,有的只是寬廣的馬路與西化的造型簡潔,又不失誇張,甚至帶了濃烈的後現代感的各種建築。
安洵當時一下車,就覺得那裏濃濃的一股外國味撲面而來,跟他來之前所期望好的那種古城故裏、水鄉情懷完全不一樣。
他一失望,他弟就發覺了。他說他沒想到回了國,還要看到一副國外的城市風景。
他弟就說:“得了,哥,你去住老城區吧。半年前我在那裏的一個項目完工了,我自己留了一套,現在給你住。那小區的建築風格很西化,很高檔,可是身處古城區啊。所以我包你住得舒服,又能同時享受古城情調,怎麽樣?”
那安洵當然是二話不說,當晚就拎包入住了。
而今天一早,安洵睡到了早上八點半才起。
起床後,他連東西都沒吃,正想着要去哪裏買點早點吃一下的,他弟就打電話給他,問他起了沒,吃了嗎?
他說他起了,但早飯沒着落,然後他弟就說:“哥,你等着,我讓我助理給你送一份早點去,你要吃什麽?”
“我不知道,随便。”
“我看……其實這個點,早點攤都收了。算了,我讓他随便買點,幹淨就行。”
“好。”
等安晟的助理來到,他将早點接進了屋,吃完了後,他就完全不知道要幹嘛了。他手機上網上了一會兒,到了快十點半時,他忽然覺得自己得來一杯咖啡。
于是他上網搜周圍的咖啡店。他掃了眼排在列表前面的,往東去走十五分鐘才到的一個商場裏有Costa,再有就是往西去,在西開發區裏有星巴克。
而那些小咖啡店,不是沒顯示,就是他沒興趣看,直接被他略過了。
因為他覺得,雖然回家鄉,是要看水鄉風情的,是要追求那種鄉土化、本土化的感覺的;可是對咖啡的口味和品味仍然得挑剔的,還是國外的連鎖大品牌裏的咖啡喝得慣些。
他想來想去,決定往西去星巴克。
他下了樓,出了小區,那站崗的門衛還對他行禮,他悠閑地笑了笑,算是回應了,然後他一直走向西,他掏摸進了褲子口袋,裏面有幾枚硬幣。昨天他弟給了他公交卡、信用卡、儲蓄卡、現金、硬幣……總之是一堆卡和一堆錢。
他知道現在這時節坐公交車是收一塊錢的,所以出門前随手抓了幾塊錢揣兜裏了。
他正向前方的公交站臺走去,卻讓他發現左手邊有一個不大的店面,門頭上很顯眼的是一只咖啡杯造型的标志,旁邊橫寫着“famebean 咖啡屋”。
他這時又偏過頭來,朝西面看了看,然後又回過頭去,朝左手邊的這間面北而置的精致的“本土的”小咖啡屋看了兩眼,最終在猶豫再三之後,撥過了腳步的方向,向左手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