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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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麽說,做生意還是要用心的。
梁亞自租下另一間店面之後,就開始聯系人裝修。這種店面裝修,不像普通市民家庭裝修。普通市民家裏裝修一般千篇一律,請的是裝修師傅,同一款的裝修做了不下百次了,再變也變不出什麽新花樣來,做的是技術活,而不是設計活。
這種店面裝修,還是得聯系一下裝修公司,看設計方案的。
無奈浯城的裝修公司能給出的設計方案始終不夠新巧,看了幾家也沒有合心意的。她這個不像欣蕾那種加盟的,總公司會給出設計方案的那種。
所以連日下來,她也頗為煩心。最後商量了和欣蕾一起去上海一趟,拜訪幾家設計公司。
一趟下來,依舊未果。
回到浯城家裏,羅小安發她微信,問她這幾天怎麽又消失了,她說忙着弄裝修的事情,可就是找不到好的設計方案。
他問她要什麽樣的設計方案,她說:“便宜又高檔的。”
他本想回她一句“癡人說夢”的,想了想,就說:“下樓來吧,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然後拿着鑰匙去那店裏看看,我拍幾張照片,我有朋友是做設計的。你把想法跟我講講,我再把店內格局的照片和你的想法說去給他聽。”
“真的嗎?那收費貴不貴的?”
“你別管了……是我朋友,收費不會貴的。”
“好。你等等,我一會兒下來。”
兩人在外吃了晚飯,就一起去了新租的店面。店面裏還帶有一些上一手店家留下的舊裝修,并且已有一部分裝修被拆掉了,還有一些原先固定裝置移除後所留下的痕跡,看着牆面有些斑駁。
這店是一個小錯層的結構,倉庫和辦公室可以設在樓上,大部分面積還是在底樓的,容積算是挺寬綽的。
“不該這個時候來的,上一手走了後,水電都斷了,還沒接上,這黑漆漆的,能拍得了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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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忘了這個了。不過你可以說說你的想法,然後明天白天我們再過來拍。”
“好的。”
接着,梁亞就跟他細述她心中理想的裝修差不多是什麽樣子的,像是哪裏要用石膏板,哪裏要用混漆的牆裙,雲雲。
安洵本來是很專心地在聽,并且心記的,可聽着聽着,仿佛身邊的人就只是變成了一具溫熱的肉體,她說的什麽都變成了嗡嗡聲,已不甚清晰了。他就像蚊子通過呼出二氧化碳中夾雜的腺體氣味,感應人的存在一樣,他的視聽都已經模糊了,仿佛只保留了觸感,還有什麽莫名其妙的腺體的分泌,來擾亂他的心智。恍惚間,指間仿佛傳來當時在游泳館揩旁邊這傻瓜油時的觸覺。水下微涼卻又柔嫩的肌膚。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的身體在溫熱的時候撫觸起來是什麽感覺。男人一過二十歲,就沒有哪一個再會對自己的欲望來臨而感到羞愧了,不論是沒錢強撩的猥瑣佬,還是有錢又招女人喜歡的公子哥,清一色地都将自己對女人産生的欲望,視作理所當然,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不像女人,百分之七十的過了二十歲的女人,還是會對那種事抱有一種羞恥感。
他朝旁邊瞥了一眼。這一瞥是危險的一瞥,像一只暗處的蚊子在考慮着由哪兒下口一樣。柔暖又有彈性的肌膚,淺淺的又粹白的皮層之下,流淌着新鮮甜美的血液,由哪裏下口叮好呢?胸口還是臀側?那裏肉最厚……可惜那女人還在滔滔不絕、“激情澎湃”地描述着心中所想。
他一只字都沒聽進去。
她說到一半,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夜光中一看他這表情,着實吓人,她又狐疑地打量了他幾眼,忽然心底感知到了幾絲危險。她懵了,無法應對身邊同伴猛然狼化的情景。
她小心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後建議:“不如……我們先回去吧,別待這裏了。”
就在一切進入莫名其妙的僵持的時候,一個電話鈴聲響起。梁亞由包裏摸出手機,一看,竟然是媽媽。
梁亞不知為什麽,像是松了一口氣,她對羅小安說:“我媽。”
“我媽”兩個字就像當頭一盆冷水,可以完美地澆滅一切欲望。——梁紅完美擔綱“欲望終結者”的角色。
梁亞接起來,本以為媽媽又是來說換工作的事的,哪知是說:“小亞啊,你表妹蓋萌回來了啊,要去浯城找工作。你讓她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你大舅跟我說好了。”
“啊?哦。好的。沒問題,讓大舅放心。”
安大公子的欲望沒有得到任何滿足,本想起碼可以吻一吻那個在他欲火焚身時還可以滔滔不絕的傻瓜的,可惜什麽都沒能得手。
出了這個門臉,梁亞彎下腰将門鎖上。轉身,低着頭跟在他身後。或許是感覺到了他的燥熱,她也不敢跟得太近,不然的話,她覺得說不定自己今晚就會跟着他進路邊的哪家按時收費的旅館。而這一路上,那類旅館的數量也不算少,随意一擡頭,就能看見黑色屏幕上的紅色字移動而過:晚間兩小時三百元……
她當然不會主動要跟他進去。可如果他拽着她就往裏跑,她真覺得自己可能沒有那麽好的定力将他拒絕掉。
由這個新店回大院的路途并不遙遠,也是差不多半小時的路。
走到了202門口,他轉過身來,她垂着頭,反正不知怎的,脖子就是直不起來。
他本身個子高,站在這種老居民樓的樓道裏,映襯在那防盜門上,顯得門頭特別矮。
他低頭就瞥見她那仿佛被壓了千斤的細細的脖頸,輕纖地屈着,像是新秋的、被剛灌了漿的沉沉的穗子壓彎了的一根稻杆。
他心裏覺得好笑,羞恥什麽?不就是知道了他剛剛在那黑洞洞的店裏面想對她做什麽事麽,這有什麽好覺得羞恥的?
他拿鑰匙開門,忽然有一種想一把把她拽進這破房子的沖動。就像是一只在泥穴中居住的螃蟹,在洞口發現了獵物後,就愛一鉗子夾住,拖回洞裏,然後再慢慢料理。
正想着,梁韋恰巧上樓來——剛約完會,孫志揚把她送到了樓下。
又完美地終結了安大公子的欲望。
梁韋——梁家“欲望終結者”二號——一看自己小妹和樓下賣咖啡豆的,竟然在門口這樣臨別依依的,她心裏還有點不爽。她朝羅小安打量了一眼,怕他不懷好意,想要騙色,又朝妹妹打量了一眼,看她一副被男色所迷的沒用樣子。她忽然沒了好氣,搡了妹妹一下:“回家了!”
回到家後。
“啊,姐,媽剛剛打電話給我,說蓋萌要來。”
“啊?來了住哪?”
“先住我們這裏一陣子,可能找到了工作後就搬出去。”
“住我們家裏?”
“額……你要是煩她,你一回來就把房門關起來就是了,還有重要東西鎖在抽屜裏,別鎖門了,不好看。”
“煩!”
梁韋不知道怎麽回事,在幾個表弟表妹中,最讨厭的就是這個蓋萌。梁亞知道她為什麽讨厭她,因為蓋萌小時候就愛告狀,還愛搶別人東西。
這個蓋萌是大舅的女兒——大舅是梁媽媽的大表弟,學的是酒店管理,學校和迪拜有交流項目,作為交換學生去那裏上課加實習了兩年。
中途有一次回來,家裏親戚都聚在淮城吃飯敘舊,回浯城來後,梁韋就說:“就是去迪拜當了一年的服務生,搞得自己像出國留學的一樣。她有沒有搞錯?她又不是去渡假的,說話口氣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
出于種種原因,梁韋反正是對這一個表妹喜歡不起來。
梁亞說實話,跟姐姐的觀點相同,她還不至于傻到看不出來這表妹的秉性怎樣,可是礙于親戚間的面子,她總是維持着表面的和平,從來不表露什麽。
梁韋說了“煩!”之後,就進房放包去了,放了包出來,又對梁亞說:“說真的,還好大舅沒要我給她安排工作。要是讓我給她安排工作,我還真安排不出來。”
“是哦。會不會過段時間,等她住下來了,就開口要求了呢?”
“要求什麽啊,她學的是酒店管理,我們必須得師範畢業的,還有我們學校招的人得有浯城本地的戶口,我們那裏不挂集體戶口的。她沒辦法的。”
“好吧。”
再過了兩天,這個極度惹梁家大姐厭惡的蓋萌就到了,暫時睡在梁媽媽的床上,和梁亞住一個屋。
有時晚上,梁亞就和蓋萌聊天,蓋萌給梁亞看她在迪拜時的照片,梁亞聽蓋萌給她講她在迪拜時的見聞,什麽帶酒店的shopping mall,什麽沙漠裏騎駱駝safari,梁亞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又過了兩星期左右,蓋萌就找到了一份英語中心老師的教職,然後就開始找房,要搬出去了。
有時她們表姐妹們聊天時,就談起安晟和羅小安。
蓋萌對世上有兩個人長得這麽像,卻不是雙胞胎,感到很驚奇。
她說笑着提起:“二表姐,那個安晟你要是不要,不如把他介紹給我吧。”
梁亞有些尴尬,說:“我跟他都很久沒聯系了。”
再過了幾天,這蓋萌就搬走了。梁韋覺得世界清靜了。
因為表妹前段時間住在梁家,梁亞每天得和這表妹吃飯,倒完美地避開了上次和羅小安之間,事态發展到一半卻又沒能進行下去的尴尬;并且也避開了和他獨處一室、共進晚餐的可能。
蓋萌走後,羅小安正好得到了朋友發來給他的設計稿。他拿上來給梁亞看,她問多少錢,他說朋友收的友情價,才幾百,他給掉了。她也沒多過問,就和他一起聯系了幾間裝修公司,把設計稿拿過去,一間間地進行比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