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議論
議論
這天,梁亞坐在她咖啡店二樓的小辦公室裏,跟她姐打電話。
她姐想起一個事,問她:“你當時不是還說,要在澳洲也辦婚禮,把那些誰誰都請過去嗎?”
“額……關于這個事,我想過了。這個……做人還是要低調的,就非為了看看那些故人臉上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就花那麽多張機票錢,我覺得不值得。之前在浯城辦的那一場,我覺得就夠好的了。”
“哼……我說你倒也是個不操心的命啊?辦個婚禮也沒見你這麽馬虎的……影樓是我幫你挑的,婚紗是我幫你選的,就連參考用的新娘雜志,你也全看的是二手的,就是我之前買的那些。等于是說出心出力的都是我,你壓根也沒管,我本來是聽了你那句話,你說要去澳洲辦場大的,我想着那這邊的這個就随意點,也沒往奢華裏去鋪張,結果你現在倒好,說那邊的也不辦了。”
“不是……這個,做人真是低調點好。要是像王伯伯那樣,家裏一有個什麽事就拿出來滿世界說一遍,這樣真的好嗎?”
“我也不管你了。反正我跟你說,我們家那一片人多口雜,我覺得你嫁個有錢人這件事,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沉澱發酵,現在肯定會産生出不少新的聲音來。”
“什麽聲音?”
“不知道,你盡管等着吧。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人一輩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這天,是周四。孫志揚單位發了很多有機米和有機五谷雜糧。他跟梁韋兩個人想着吃完晚飯後,就給梁媽送去。
梁韋事先跟她媽打了電話,知會了一聲,說大概八點左右到她那裏去,坐一坐,到九點再走。
他們車開到大院,摸黑走進去。
拐到壁角的時候,就聽到有幾個大嬸在牆根那裏議論。梁韋還想着:這都隆冬時節了,誰還在外面“納涼”啊?
然後一聽,竟然是聚在一起說她妹的。起頭的就是那個陳凱媽媽,說:“她這就是當了有錢人的生子工具,而且人家很精明,很防着她的,你看,要不為什麽結了婚到現在了,還在浯城住着啊,也不帶她去澳洲?就是為了讓她拿不到澳洲綠卡。”
梁韋一聽很來氣,就拐過壁角,說:“這十二月裏了,怎麽還有不少人八點了在外面‘納涼’講閑話啊,我差點以為還在八月呢。”
“……”幾個大嬸不講話。
Advertisement
“我妹什麽生子工具?說得不好聽一點,我妹夫那種人,大把的女人排着隊想給他生孩子,怎麽就偏偏輪上我妹了呢?你女兒那麽厲害,那麽有節操,那麽地不甘為有錢人生子工具,怎麽也沒見機會砸她頭上呢?連個號都排不上,還好意思在這裏說別人,怎麽不回家先拿鏡子照照你那張扭曲的臉?”
梁韋說完,扯着還愣着的孫志揚就走了。
那幾個大嬸這時才沖着她背影小聲說:“就是生孩子工具!就是生孩子工具!當自己多了不起一樣。”
梁韋上樓的時候,還一直氣哼哼的。
孫志揚手裏還抱着一堆東西,說:“算了,別跟她們一般見識了,愛說什麽說什麽呗,別人的嘴根本管不住。”
梁韋走在前面,按了門鈴,梁媽來開門,美美歡然地一路狂奔沖到了門口,将白白的小小的毛毛的頭顱擠到了梁媽的腿與沙發腿的中間,朝上打量着來客。
“呦,怎麽一臉不爽的樣子呢?跟小孫吵架了?”
梁韋還沒回答,就被孫志揚抱着一大堆五谷雜糧擠到了門邊,搶先說:“哪能呢,沒吵。”
梁韋剛要開口說剛剛在樓下的見聞,孫志揚就抱着五谷雜糧往屋裏擠,說:“哎呦……我都成民國時,那碼頭上扛米的苦力了。真沉哎,媽,放哪兒?”
梁紅被吸引了注意力,就給他指地方,讓他放下來。
他趁機給梁韋遞了一個眼色,意思是,別把剛剛的話說給媽媽知道。
兩人坐到了九點,就要走了。
在車上時,梁韋說:“怎麽不讓我說呢?”
孫志揚說:“我勸你還是不要說給她知道。她一旦知道,你妹就能被她煩死。本來的人生步調,就得因為她的想法而改變,一切都得就着她的面子來。”
“她一旦知道,鄰居嚼什麽你妹妹是生孩子機器,并且安洵不帶她去澳洲生活,不想讓她得到澳洲綠卡,她肯定就要你妹馬上這裏的咖啡店也別做了,馬上去澳洲,坐移民監,拿完綠卡再回來,甚至不回來也罷了,就留在澳洲幫妹夫打理咖啡園,——我跟你講,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前一陣子不是不想搬家嗎?她如果知道鄰居怎麽說你們家的,她肯定要你們快點給她買房子,要盡快搬出去,然後還要對鄰居說那房子是女婿給她買的。”
“你倒是了解得挺清楚啊?”
“那是,我平時閑得沒事幹時,就愛觀察觀察人……”注意到了老婆投來的一眼後,馬上收住了話尾,轉而說,“其實她這樣也沒什麽,她就是‘人争一口氣,佛争一柱香’的典範。”
梁韋回了家就給她妹打電話。那時她妹正和妹夫兩人坐沙發上,看電視上放的一出宮鬥劇。
安洵正摸着梁亞隆起的肚皮,還把耳朵貼過去,聽一聽聲音。
梁亞聽到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振動,就拿起來,一邊低頭對安洵說:“聽什麽呢,才幾個月?聽不出什麽來的。”
她一看是姐姐的,接起來:“喂?”
“我就跟你說吧,你跟安洵結婚的事,不搞大點,不搞‘壯觀’點,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沉澱和發酵,肯定就有一堆人嚼舌根,我今天去給媽媽送點志揚單位發的東西時,就聽見……”巴拉巴拉,把她今天在大院樓下的見聞說了一遍。
“唉,我當什麽呢,把你給氣的……淡定、淡定,啊,你這明顯是懷孕晚期症狀,怎麽脾氣這麽躁呢?那幫子人成天吃飽了飯沒事幹,眼睛專長在別人身上的,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們犯不着為了封他們的口,就拼命地證明給他們看。——那地方我看也确實是不能待了,我這兩天再帶媽媽去看房子。”
“你倒是好性子……”
“不好性子能怎麽弄呢?你以為我是得了聖母病麽?我這都是沒辦法的辦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搬了就清靜了。”
“可她們成天等着看我們怎麽怎麽婚姻不幸,怎麽怎麽倒黴……”
“等就等呗,能怎麽的啊。算了,別跟她們煩了,犯不着。搬走了也沒這些事了。”
“哎呦,跟你這人說上兩句話,我真是氣得肝血郁結,我為你跟她們吵了一架,結果你這麽無所謂,根本不想反擊,真是扶不上牆的。氣死我了。”
“你還吵架了?”
“吵了。”
“當着姐夫面吵的?”
“是啊,沒有形象了。”
姐妹倆又聊了兩句就挂了。
安洵問:“你姐跟你說什麽?”
“沒什麽,鄰裏間有點不和睦的地方。”
“哦。”
但其實,第二天梁亞就在想:如果我真地是接二連三地生,一連生三四胎,真會被別人說成是生子工具的。
她為這事頗為神傷,于是她打電話給欣蕾,說她有硬指标要完成,可是又不能花那麽多時間老是生育,因為會被老鄰居說閑話。
欣蕾先是勸她:“唉,說就說呗,她們說的那些閑話,都是酸話。要是安洵給她們家做女婿,難道她們的女兒會不多生幾個?我估計讓生五個六個都肯吧……放寬心,從小就知道的‘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怎麽給忘了呢?話說得越酸,那心裏分明就越是妒恨交加啊。”
然後欣蕾見這樣勸,分明不見效,她依舊很沮喪,且還是一種混合了孕期焦慮的沮喪;于是她就轉而說:“不如我問問別的朋友,看看有沒有辦法?”
“好……”
過了幾天,安洵坐在家裏上網,看見梁亞開了門進家來。她手裏提了樣東西,然後人一閃就進房間去了。
簡直是鬼鬼祟祟。這裏面絕對有不對勁的地方。
他起身跟了過去,倚在門框上問她:“這手裏提的是什麽啊?啊?偷偷摸摸的。你看看你那眉眼,一副藏不住事情的心虛表情……”
“沒、沒什麽。買了點東西……”
“哦……”看她心虛成了這樣,也就不再多問了。
可第二天早上,他一起床,發現她正在另一個房間裏跪着,對着一個神像拜了又拜,口裏還念念有詞。
他心想:我X,不是入了什麽邪教了吧?
他再走近一細看,發現桌上供的是一尊觀音像。心想,還行,不是邪教。可問題是,平時也沒見她這麽虔誠啊,怎麽現在拜起了觀音菩薩來了。
梁亞一見他起來了,就站起來,說:“你怎麽起得這麽早?”
“你剛剛口中念念有詞,是念什麽呢?還有你拜觀音像幹什麽?”
“這……這是欣蕾請來給我供着的,說是開過光的……”
“然後呢?”
“我就拜一拜……”
“你很健康啊,不用拜也會母子平安的……”
“額……還是要拜……還是要拜……”
“你說!老實交代!到底拜什麽?”
“我……我想……我想求她讓我生兩胎雙胞胎,這樣的話,我生兩次就完成任務了……這樣的話,我家那些老鄰居們就不會再說我是有錢人的生孩子機器了……”
“額……可是我不喜歡雙胞胎……”
“那、我……”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就生兩次就不再生了,不管你生男生女,生的是不是雙胞胎,就生兩次,就不再生了,好不好?”
“真的?”
“真的。”
“诶?你怎麽不喜歡雙胞胎呢?”
“你看我弟,多矬啊。一想到這世上有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性格還那麽矬,誰受得了啊?”
“……”有這麽說自己弟弟的麽?安晟真倒黴,有這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