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籠
籠
原本被雪歸特意制造出的暴風雪小了下去。
外界被模糊的景色重新變得清晰。
和來時不同，戚九夭走出去時，刀子似的風勢重新變得溫和，夾雜着雪粒撲在臉上，有一種輕微的冷。
穿過風雪帶，戚九夭再回頭看時，一片白茫大地，漫天的暴雪連帶着上一秒還在吵嚷的劍靈一起消失不見。
拿出光腦，戚九夭果然看到代表高危的紅色在逐漸退遠。
“難怪這麽任性地亂跑。以雪歸的本事，在半邊寒冰島橫着走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也沒有哪個污染獸敢攔他。”
戚九夭收起光屏，擡手招了招，冰藍色的骨戒在雪域上空的日光下折射出寒冷的光澤，“小宿回來吧，明天抽空再來揍。”
宿霭看着戚九夭，欲言又止，還是詢問：“大人，是對屬性類的刀劍情有獨鐘嗎？”
“倒也不是，只不過這邊的劍靈是地域特色。”戚九夭搖頭，牽扯到肩膀的傷口讓她嘴角一抽，“你不是也跟了我這麽多年了嗎？當時的‘夭之寶庫’裏，多的是沒有屬性但極具特色的刀刀劍劍。雖說現在……只好從頭再打江山咯。”
“您說的對。”
只有宿霭自己知道，他很喜歡聽戚九夭提起原來世界的事情。
因為目前來說，這是只屬于他們兩人的秘密。
他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望着戚九夭傷口的目光依然有些心疼。
“我認為，您應該為自己選擇一把，擁有治療能力的器具。”宿霭嘆了口氣，“從當初那個世界開始，我就這樣想了。”
戚九夭有些無奈地笑了，“收割性命的殺器哪有治療人的。”
這點大概是物種問題，解決不了。
起碼她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遇到過。
戚九夭憐愛地拍了拍宿霭的腦袋，試圖把小少年萎靡不振的小揪揪重新薅起來，“沒關系，反正還有治愈劑。再說了，這種時候不就體現出人類隊友的重要性了嗎。”
異能可是五花八門的。
再比如現在。
她就感知到她熟悉的精神力在瘋狂朝自己這邊靠近了。
當然，有敵有友。
似乎和雪歸打了一架，得到了骨戒後，戚九夭的精神力又在無形中得到一些提升。
将人形小宿緊急召回，戚九夭從腿上一抽，把宿霭的本體握在手中。
霧氣沒有受到冰天雪地的影響，霧氣遮蔽身形，戚九夭隐身在煙霧中，和背景的雪色融為一體，快速朝異動源頭靠近。
雪歸離開，這片原本被暴風雪阻隔的真空地帶重新平靜下來，第一學院的采集小隊緊急折返，順着戚九夭離開的方向追了過來。
而同一時間，另一方位，一部分被雪歸發怒下卷上天扔雪裏的星聯軍校并沒有放棄，帶着剩下的大部隊，浩浩蕩蕩朝這裏沖來。
“不會又是黎初的安排吧？萬一真是失控的高危區域，這不是集體上菜？”
戚九夭皺眉。
算了，這樣不負責的指揮和隊長，該長點記性。
戚九夭沒有去主動和自家學院彙合。
身形輕盈如燕，她快速掠去，足尖落下時幾乎不會在深厚的雪地中留下絲毫痕跡。
她選擇繞後。
閃至星聯軍校的隊伍側翼後方，戚九夭聽到黎初的大嗓門在隊伍最前方遙遙響起。
“不要怕！現在紅色區域已經不見了。第一學院的戚九夭就往這個方向跑的，趁她落單，給我一起上！狠狠地讓這個偷東西的小賊長點記性！”
對于黎初代替一貫的指揮希露發號施令的事情，隊伍中的部分人似乎感到不滿。
盡管戚九夭從最開始就表現出了非凡的難纏刺兒頭屬性，但他們認為，既然是看中整體的競賽，如果不是送上門的能夠抓捕的大好機會，利用這個時間去再斬殺一只污染獸才是最佳選擇。
而不是現在這種有些個人恩怨在的報複。
軍校學生有部分并不是很積極，有人一個走神，注意到身旁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的飄忽東西。
“斯，這團煙是什麽玩意？”他看向旁邊隊友，“你走火了？搞得水蒸氣？”
“沒有啊。不要在異能的世界裏過分追求科學。”那人吐槽。
煙霧中的戚九夭在此時擡起手。
精巧的骨戒亮起寒冰的光芒。
天色陡然黯淡，在星聯軍校的學生們不明所以擡頭的時候。
霎時間，寒光凝結，形成細密的冰棱劍影。
戚九夭輕輕躍出攻擊範圍，随手超下一按，漫天的冰劍虛影落雨一般齊刷刷落下，一如那位臭脾氣的劍靈，噼裏啪啦冰雹一樣一通亂飛，大面積的攻勢和凝聚的寒氣砸得星聯軍校的人抱頭鼠竄。
雪歸劍的劍技比戚九夭想象中還要多變靈活，這還是她特意收斂了攻擊力道的緣故。
不愧是目前遇到的最強劍靈。
黎初徒勞地罩着蝶衣，撕聲大喊：“穩住隊伍！不許亂跑！這點冰錐就把你們吓成這樣？！”
當然，一片混亂中沒人聽她的。
戚九夭手勢又一改。
劍影飛舞，斜刺裏竄出，專門瞄着黎初，把她用異能造出的蝶衣幾下砍成破布條。
終于，姚滿河最先受不住了。
看着這成片連自己都燒不完的莫名冰劍，他率先轉身，“再不撤是想等到老師出面救人嗎！”
那這次的合宿訓練，星聯軍校可以說是被徹底釘在恥辱柱上了。
隊伍落荒而逃的腳步濺起滾滾雪塵，劍陣在他們身後猖狂地嗡嗡作響，遠遠看去，冰藍色的虛影緩緩旋轉，殺氣騰騰，整體卻又精美震撼到讓人失語。
從頭到尾絲毫沒費什麽力氣的戚九夭：“啊？”
精神海中偷看的宿霭：“啊？？”
遠遠看到戰火又燃趕到發現沒他們事的學院其他人：“啊？？？”
戚九夭看向威光閃閃的骨戒。
好瑪麗蘇啊……
不過。
诶嘿，她喜歡！
“所以，這就是你剛才突然脫離隊伍的原因？”
賀恩慈被戚九夭氣笑了。
治愈的白光籠罩戚九夭的傷口，除了被雪歸劍刺中的地方，其他淤青一瞬間就恢複如初。
“……這個傷，回基地，打一針高級治愈劑看看。”賀恩慈按住想要扭躲的戚九夭，最後全部檢查了一遍，才松開手。
此時，賀恩慈難得黑成鍋底的臉色和背景産生了鮮明對比。
“知道你厲害，還有異能傍身，但那是未知的劍靈，你孤身一人也太危險了。”
戚九夭活動肩膀，辯解：“他就瞄着我來的，你們跟過來反而會受到牽連。”
這是大實話。
誰知道剛見面時雪歸那個破爛脾氣會不會發瘋做出什麽事。
賀恩慈手指不輕不重點在戚九夭腦門上，按住她：“我們就這麽弱得不讓你放心？[空靈世界]白去了？嗯？”
戚九夭讷讷不敢言。
果然和柳聽風一脈相承的特定威嚴，這種情況下單兵戰士反駁奶媽沒有任何好下場。
她閉麥了。
旁邊一言不發的千琉時不時視線來回掃過兩人，面上偶爾露出一副“終于有人和他感同身受并且能光明正大教育此人”的欣慰。
“所以，你們的草摘到了嗎？”戚九夭等賀恩慈終于不再叨叨了，小聲問。
都是分啊！
賀恩慈深吸氣，穩住情緒：“是。但你的重點不該在這種地方，我剛才說的都記住了嗎？”
“嗯嗯嗯。”
有分就行。
再加上之前搶過來的S晶核，大勝利！
戚九夭歡天喜地地跑去找巽，商量下一步采集方案了。
剛才還不過瘾，她要再試試操控冰雪的力量。
賀恩慈：“……”
額頭青筋直跳。
身旁，千琉路過，分給他一個“你懂我了嗎”的眼神。
骨戒繼承的雪歸劍的能力堪稱豐富，極其全面的技能，說是刀劍中的六邊形戰士也不為過。
看得出來，願賭服輸的暴躁劍靈給出戰利品時極具誠意。
不過，他唯獨沒有把凝聚實劍的能力給戚九夭。
但戚九夭也不苛求，聚雪成劍，她用精神力操控到細枝末節，依然舞出了虎虎生風的氣勢。
微操能力因此再度又升一截。
還得到唐星誕震驚的感慨：“同桌！以後的某天，你會不會随手拿個什麽東西都能當劍使呢？”
戚九夭想到自己原本都沒來及到達的三S級高度，還真認真考慮了下：“有可能哦？”
滿載而歸的小隊第一個抵達基地，和沒過多久緊跟着返回的狩獵小隊一起，榮獲第一晚優先使用溫泉的殊榮。
至于星聯軍校丢了獵物又做出錯誤追擊的行為，連總教官都不好含糊過去，只能用相對客氣的言辭指出失誤。
姚滿河低頭看不清表情，而不知為什麽分進采集小隊的希露，看着滿臉通紅的黎初，從始至終的表情都淡淡的，只用慣常的中二手勢拉了下眼罩。
戚九夭光明正大看過去。
“鐵三角”好像因為她的緣故，出現了一點微妙的變化呢。
可喜可賀。
晚間時候。
滾燙的泉水中，戒指依然散發着冰冷的寒意，戚九夭不得不把它暫時和劍穗一起收到空間紐中，防止給泡溫泉的其他人造成不利影響。
“夭夭。”緋紗忽然喊她，“那條臭龍有沒有纏着你提升級的事？這次的獵殺任務，他跟瘋了一樣地四處亂噴龍息，好像多殺幾只就有助于快速到A級一樣。”
戚九夭點頭：“不過我告訴他了，這件事急不得，精神力的積蓄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她又問：“你呢？第一次以A級異能者身份戰鬥，有沒有覺得哪裏還有不習慣的地方？”
“這倒沒有，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到了A級的緣故，我對空氣中火元素的氣息更加敏感，也因此在靠近冰火島交界地方的時候，覺出了一點奇怪。”
戚九夭好奇追問。
緋紗想了想，說：“其實比較模糊，簡單來講，就是烈焰島上好像有什麽東西一直在暗中蠢蠢欲動，給我的精神力反饋來一種非常躁動不安的感覺。但它并不明顯，因為有另外一股寒冰島的力量在制衡着那東西。”
“哎，我不是聽說你們采集小隊半路碰到個會移動的高危紅區嗎？有這種本事還引得明老師出動的，說不定這兩者也有點關系呢。”緋紗提出她的想法。
“當然，這只是我自己不負責的猜測，畢竟我們的老師都沒有說什麽，一再強調的都是寒冰島要比烈焰島危險。”
“不，你的想法，我會認真考慮，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緋紗。”
從沒預想過的事件讓戚九夭皺起眉。
異能告訴她，這個星球上除了雪歸再沒有第二位劍靈了。
那烈焰島上有什麽，需要他去大費周章地“制衡”？
心念急轉，戚九夭趁着第二天安排的寒冰島訓練的間隙，依約找到雪歸。
面上不顯，劍靈臉色臭屁得很，昂着腦袋像個準備戰鬥的大公雞。
但他顯然忘記了，能量波動極為活躍的骨戒和顫巍發燙的劍穗已經将他的心情暴露無遺。
他對戚九夭沒有失約，再次見到她而高興而期待。
劍技比試，戚九夭選擇了宿霭也沒有猜到的煌劍。
而雪歸本人對她的所有刀劍能力完全一抹黑，看到這樣笨重的巨劍還不屑地哼哼。
然後，被精神力沖擊得頭暈眼花，空有能力而一點使不出來後，雪歸沉默了。
無形的劍氣蕩來，他剛要凝聚出的冰棱一瞬間又潰散。
完全又精神力凝聚的特殊重劍，再疊加【刀劍精通】的壓制能力。
他根本無法反抗。
戚九夭挑眉。
果然，劍靈也不是全能的嘛。
難怪平日裏就一點就炸，雪歸的精神值，真是弱得可憐。
有朝一日真收服了他，戚九夭還得防着雪歸別被對面混亂以至于攻擊自家。
“你這武器，和你這個可惡女人一樣詭異！”他搖搖晃晃，強忍着眩暈冷哼。
昨天從宿霭口中知道了戚九夭有自己的劍，雪歸終于不再用他以為的“囚禁”詞彙。
“謝謝誇獎。”戚九夭點頭，繼續用精神沖擊攻向他，“如果我們是同路人，我向你保證你會體會到它正面的積極好處。”
“不可能！就和我打了兩次，就又開始做夢了？”雪歸咬牙，“同路什麽？拿了信物和骨戒還不知足？真以為我會乖乖跟你走嗎？”
“錯了。”
眼珠轉了一圈，戚九夭掃視周圍，忽然書接上文：“雪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直呆在這，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吧？”
雪歸：“？！”
他瞳孔地震。
“胡！胡說！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麽！”
他這次的反應比之前哪一次都要劇烈。
戚九夭眨眨眼，見狀，居然在雪歸複雜的視線中忽地收了招式。
雪歸大驚，差點沒收住手，被最後一波的精神沖擊一把推到雪地裏，摔了個跟頭。
而導致他出洋相的罪魁禍首一聳肩，攤手道：“好吧，那真遺憾，走不了的，我可不要。”
被戚九夭激怒，雪歸瞬間爆炸：“你再說一遍？？什麽時候輪得到你這個小丫頭嫌棄我了？？？？我！雪歸！堂堂冰屬性的絕世名劍！你#￥@#%”
“今天先到這，不分勝負，我要回去了，明天抽空見。”
戚九夭擺手，用訓練當托詞。
雪歸一秒乖巧，但依然叽歪了一聲：“哦，嘁，愛來不來。”
臨走前，宿霭有意用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故意說了一句：“你要去烈焰島，融在火裏還能留個嘴。”
雪歸冷笑：“讓你失望了，就這一個地方，我還真去不了。”
他說完，氣哼哼地一屁股坐地上，背對兩人，不說話了。
但戚九夭和宿霭對視一眼。
“沒事，明天的訓練，就在那兒。”戚九夭用意識這樣對宿霭說，“我會想辦法弄清楚。”
她有預感。
有什麽被掩埋的東西似乎要呼之欲出。
前往烈焰島的時候，戚九夭特意選擇和緋紗組隊。
之前，她特地找過負責勘察更新情況的明心，還有最先得到冰火島區域标注的赫羅拉，兩人給出的信息，無一例外，烈焰島并沒有任何不同。
訓練中途，戚九夭将緋紗提及的有異常的地點全都記下，晚些時候，抱着光腦認真翻看。
“哪裏出了問題？”戚九夭在精神海中和宿霭嘀嘀咕咕，“這些都是正常的污染獸聚集地，包括我們第一天獵殺的碧火亡靈，也在其中，這樣看标注圖，明明就很正常……”
忽然，戚九夭手指頓住了。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将光屏上的地形圖拉到俯視效果，然後開始勾勒連接些地點。
當最後一筆落下，戚九夭再度縮小，看向連線時，心頭劇烈一震。
烈焰島上，所有異動能量不知什麽時候形成了一座“高塔”的影子。
盡管形狀輪廓有些扭曲，但戚九夭不會認錯。
她能将它和記憶中的大致對上。
怎麽會這麽巧。
戚九夭的目光頭一次有些飄忽。
她想起原文。
主角團中，雖然791在內，沒有人擁有操控兵器的異能，但關朔為首的幾人依舊堅持不懈地在魂武和特殊武器上努力。
不知道是戚九夭略過了還是壓根沒提，盡管戚九夭沒有在文中看到雪歸劍的名字，但她了解“主角團”那幾人的作風。
得不到的，也不能讓別人擁有。
戚九夭心頭浮現出一個猜測。
或許真相是另一種可能。
從始至終，寒冰島上的劍靈，不是為了控制另一半島而存在，恰恰相反，是單向的囚禁與詛咒，讓他困于此地。
這裏設下的不是制衡，是針對于頂尖劍靈的囚籠。
如果不屈服于他們，如果放棄了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從今往後，雪歸将永遠無法離開這裏。
最後的推測是夭夭的單向視角，不算完全的真相線，後面會寫的qw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