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挺好的
他挺好的
其實蕭獻人挺好的。
白清友接過蕭獻遞過來的被子。
“不要着涼。”
“謝謝。”
蕭獻睡在外側,如果不注意,似乎随時都能掉下床。
幸好白清友算瘦的,倆人之間還有不少空餘。
白清友回想起與蕭獻初見的情景,當時他還以為蕭獻是想和自己搭讪。
“蕭獻,你是嗎?”白清友問,“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其他的我自有判斷。”
蕭獻“嗯”了一聲。
“你,是嗎?”
“是。”
“所以,婚禮那天你找我要微信是因為……”白清友頓了頓,“你看出來,我也是,對嗎?”
“是。”
蕭獻的回答和白清友預設的一樣。
“所以,你就想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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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獻想了想:“算是。”
白清友嘆了口氣,同類抱團是一種生物天性,尤其是在這個暗藏着諸多規則的社會。
大家尋求溫暖時,也必須學會小心。
有些人是無法接受實話的,尤其是逆己的實話。
那些冷眼再次鑽進白清友的回憶,心照不宣地沉默,毫不顧忌地調侃。
讓他覺得難堪和無措。
可能是同病相憐,白清友放軟了語調:“那你一直以來都很辛苦吧。”
和喜歡的人呆在一起,不敢讓他發現自己的真心。
然後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戀愛、結婚。
甚至有一天,晚景悽涼地看着對方兒孫滿堂。
等到臨死回光返照的那一秒,腦子裏可能出現的會是對方笑着說一直以來謝謝你的愛。
“蕭獻,對不起啊。”白清友越想越難受,“我剛才不該那樣針對你。”
你可能只是想,盡可能地和他再多待一會。
蕭獻轉過身,小小的床簾內,他們的視線只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哭了?”蕭獻的聲音啞啞的,“你同情我?”
“嗯。”白清友把頭埋在枕頭裏,“我就是覺得你太不容易了。”
“你不怕把自己悶死嗎?”蕭獻捧着白清友的臉,将他從枕頭裏撈了出來。
“悶死總比後悔死強。”白清友閉着眼,不敢看蕭獻。
他又有什麽錯呢?只不過想再以朋友的名義多多陪伴對方而已。而這一份隐秘,卻被自己強行注解成道德敗壞的行為。
仔細一想,明明是自己先放大了前女友的話題,佩佩姐老公才會信致盎然地作死。
蕭獻提到那個所謂的前女友,說不定只是想讓麻痹自己或者讓他們不要多心。
如果蕭獻是品行不好的人,怎麽又會好心地幫自己遞紙擦腿,還把自己送到地鐵站後才離開。
他只是看起來冷淡了一些,話少了一些,也正是這樣,不會為自己辯解,總是被人誤會。
白清友以己度人,壓根不敢想蕭獻為了隐藏自己的愛意到底吃過多少苦頭。
“對不起!”
白清友一把抱過蕭獻的頭,将他緊緊地按在自己并不遼闊的胸膛,恰如兒時找到那只走丢的小狗時,他也是如此。
懷抱着小狗,反複祈求小狗的原諒。
“真的對不起。”
“但是他們已經結婚了,你真的沒有機會的。”
“而且你也看到了,佩佩姐人那麽好那麽善良,你肯定不想傷害她對不對?”
“當然你也是很好的人,你也會有自己的幸福的。”
“從今天開始,你可以把我當你最好的朋友,那些不方便對他們說的話,你可以全部說給我聽。”
“我一定會幫你保密的。”
最開始蕭獻的脊背還有些僵硬,但越聽,他的手臂越不安分。
慢慢地游到白清友的腰際,不經意地圈緊。
白清友能理解,溺水的人,會下意識地抓住一切求生的可能。
他放任蕭獻的唐突。
這個動作确實有些太親密了。
尤其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蕭獻還把自己的睡衣撩起來了。
“你的肚子好軟。”蕭獻埋在他胸前,像小狗一樣,“這裏也很軟。”
“啊?”白清友意識到不對勁,對方的唇似有若無地擦過那顆小點,很癢,很奇怪。
“我是說你的心。”蕭獻徹底貼了上去。
白清友覺得自己又想多了,他只好把蕭獻抱得更緊:“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相依為命的好朋友了。
七歲時,他對收養的流浪狗小白也說過同樣的話。
“柚子,我一定擠到你了吧。”蕭獻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好意思,“我還是下去睡好了。”
“沒,我沒擠到。”白清友只是覺得自己快被勒得喘不過氣了。
“那你抖什麽。”蕭獻勾着嘴角問。
“可能确實有點擠。”白清友倉皇地解釋。
“那我下去吧。”可蕭獻沒有絲毫要動的意思,“就是夜裏冷,容易感冒。”
“別,你不用下去,我忍忍好了。”白清友抓住蕭獻的肩膀。
“不如這樣吧。”蕭獻提議,“我們換個姿勢,說不定就不擠了。”
換個姿勢?
白清友想象不出來還有什麽姿勢能比現在更節省空間。
“啊。”忽然被人掐腰抱起,白清友沒憋住驚呼了一聲。
他跪在床上,還沒定神,又被拉着按在了肉墊上。
白清友現在徹底趴在了蕭獻的身上。
“是不是寬敞多了。”蕭獻慵懶地問,不等回答,他又道,“睡吧。”
蕭獻輕拍白清友的後背,像是在耐心哄睡:“明天還要起床學習。”
“你怎麽知道?”
“看到你書桌上的資料了。”
“你還看到什麽了?”
“飛機杯。”
“……睡吧,我困了,晚安。”
“晚安。”
蕭獻笑了兩聲,胸腔地振動傳來,一直振到了白清友的尾椎骨。
挺麻的。
但是,又很舒服。
難道這就是,抱團取暖的好處嗎?
蕭獻果然是個可憐人。
白清友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再次夢見了小白。
他枕在小白的肚皮上看動漫,小白的尾巴掃倒了地毯上的玻璃瓶。
可樂氣泡在針織紋理上顆顆破裂,白清友連忙擺着手臂跑去廚房拿抹布。
大人總是容易生氣,不會允許一只闖禍的狗在家裏蹦來蹦去。
小白不乖,但他可以替小白挨罰。
只要小白能送他上學,陪他過周末,或者就像這樣窩在他身邊。
所有的打罵,他都可以一筆勾銷。
他只要小白。
“小白……親親我……”
白清友捧着身邊的熱源,用鼻尖輕蹭。
“你親親我呀。”白清友抱怨起來,“我對你不好嗎?”
“好。”
果然是夢,小白竟然能開口說話了。
白清友撲在小白懷裏,快活地打滾。小白繞着白清友一圈圈狂奔,繞成一個只有他們的結界。
很安全的結界。
“小白,過來。”
溫暖慢慢向他靠近,還有只屬于小白的,如潮湧般起伏的呼吸聲。
“過來,我想親親你。”白清友湊近,溫柔地點在小白的臉側,頭頂,耳朵。
小白的喉嚨發出低低的嗷嗚聲,像是在反抗。
“下次不可以把可樂打翻。”白清友咬了一口小白的耳朵。
“壞孩子才淘氣。”小白反身去咬他的嘴,它就是在反抗,白清友在夢裏想。
“你要和我一樣乖。”白清友捏住小白的臉,嬉鬧似的玩了好久。
“要不然我也不要你了。”小白垂下頭,悶悶不樂地趴回地毯,就算白清友怎麽逗它,它都不為所動。
“對不起,我再也不說讓你難受的話了,小白,你理理我。”白清友着急地揉了揉小白的肚子,又推推它的背。
小白忽然變得很大,比白清友還高。白清友努力跳起來去拽小白的前爪,卻被小白猛然撈進懷中,他躲進毛絨絨的世界,好像抓住了破碎的七歲童年。
小白叼住他的後領,将他甩到背上,不停地狂奔,跑出昏暗的房間,潮濕的黃梅天。
他們躺在滿是陽光的草地上。
小白舔舐着他的臉,犬齒磨得他很痛。白清友閉眼報複着咬回去,剎那間,他好像聞了血的味道。
白清友慌亂地睜開眼,沒有小白,只有二十一歲。
夢醒了。
蕭獻意味不明地盯着白清友,手指卻緩緩揉着他的發鬓:“早上好。”
“早上好。”白清友合上眼,“幾點了?”
“八點。”
“不想起床……”白清友伸了個懶腰,打到蕭獻的下颚。
“對不起。”白清友反應過來狹窄的床上還有另一個人,好像自己,還被這個人抱着……
白清友連忙從蕭獻身上爬下來,一直退到牆壁上,涼意從背後傳來,他才又往蕭獻身邊拱了拱。
“你睡得好嗎?”白清友內疚地問,“我睡相是不是不太好啊?”
“挺好的。”蕭獻的目光沒有從白清友的臉上挪開,而是順着斜照的朝陽,融在他的唇邊。
“可是你的眼裏全是紅血絲。”白清友像做眼科檢查一樣,用拇指和食指扒開蕭獻的左眼皮。
真是破壞氣氛。
蕭獻無奈地笑了笑,抓住白清友的手,捂在自己心口:“手太涼,給你暖暖。”
他确實沒睡,就靠在枕邊,看了白清友一夜。
他本來就乖,沒想到睡着了更甚,縮在他懷裏,嘟嘟囔囔地呓語。
蕭獻開始對那個叫小白的很吃味,但沒想到夜的後半程,懷裏的人忽然捧着他的臉,又親又咬,還直撒嬌。
就算白清友喊那個叫小白的東西一百遍,但是他現在都只能躺在他蕭獻的懷裏。
這樣想,他又覺得白清友可愛了不少。
“你嘴怎麽破了?”白清友又伸出食指,戳了戳蕭獻的下唇。
“上火。”蕭獻說。
白清友把另一手伸到蕭獻心口:“那你得多喝點水。你再給我把這只手捂捂,你身上真暖和,比我室友暖和多了。”
自從經歷了昨夜的“心靈對談”,白清友徹底把蕭獻當做了自己人,順帶着還萌生出一絲“全世界只有我最懂你”的遺世知音之感。
“你和室友也這樣一塊睡過?”蕭知音忽然覺得太陽穴有點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