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本年年末,夏涼宣告,本國太子與梁國公主并蒂良緣,百年好合,因梁國之帝位空懸,梁國公主陸憶雲接任梁國女帝。夏涼與梁國既結姻親,故兩國之世代交好。

明眼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夏涼的障眼法而已罷了,可事已至此,便也無人能說些什麽。

次年,夏涼皇帝病逝駕崩,夏涼太子林序登基,新帝雷霆手段,清肅一衆黨羽以及謀逆制定新法,而新法出例的第一條,就遭到了朝中以顧相為首的諸多大臣反對。

新帝所頒布的新法,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一點便是,夏涼新帝打算将其皇後陸憶雲遣返回梁國,梁國此時已被夏涼掌管多時,而新帝此舉,無異于放權于梁國。

不僅那些大臣反對,夏涼國的臣民也是十分不理解,本國皇後陸憶雲雖然名義上是梁國女帝,可是實際怎麽一回事大家還不是心知肚明,現下,只有夏涼,再無梁國,送她一個梁國女帝的身份也不過是堵住悠悠衆口罷了,等到時機一旦成熟,那麽就連這一層窗戶紙都不用遮住了,可是新帝卻打算放虎歸山,将其送回梁國故土,這樣一來梁國境內若真的有了一位女帝,那豈不是假戲真做,之前的一些心血豈不是白白浪費。

新帝并不在意,站在高位之上睨視重臣,誰也不曾想到,一向謙和溫潤的新帝在這件事情上是如此的堅定和強硬。

“朕既已在位,那朕的話便是法度,朕意已決,衆卿家不必多言。”

“老臣認為此事萬萬不可,陛下這是打算放虎歸山,此事事關國本,須要從長計議。”

新帝坐在龍椅上手輕輕扶住額頭,笑的意味不明,他站起來,眼神掃視了一圈,說道:“此事自然是事關國本,朕也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的決定,朕與皇後伉俪情深,夫妻一體,無論她是在梁國亦或者是在夏涼,于朕,于國而言都是沒有區別的,倒是顧相的這句放虎歸山,大有離間朕與皇後之間的關系之意,且,夏涼乃我林氏先祖辛苦打下的基業,而夏涼之內真正坐擁這天下的主人更是朕,國事亦是家事,朕的家事還需要與外人一共探讨嗎?”

林序給了顧陌連一個眼神,說道:“顧卿家可是有話要說?”

顧陌連上前兩步,恭敬堅定的回答道:“臣,定當竭力護送皇後入梁國。”

林序背身而立,緩緩說道:“朕,再此立下旨意,夏涼軍隊百年之內,不得再入梁國一步,此旨意宣告天下,告知諸國。”

顧相面色一沉,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心中更是百般冷寂,自己籌謀多年的計劃,如今卻全部歸零,兩個兒子,被迷亂來了心智,犧牲掉了一個,另外一個滿心只想着如何與自己作對,定要護住自己的心上人性命,上天真是諷刺,多年心血,毀于一旦。

次月,夏涼皇帝派出本國最精銳的一支部隊專程護送陸憶雲回到故國,護送的主帥便是顧家的二公子,顧陌連。并早在幾個月前皇帝便悄悄的就修築好了原先被毀掉的梁國皇宮,這個時候大家猜恍然大悟,原來一切早有計劃,而衆人只是被蒙在鼓裏罷了,這個小皇帝看起來脾氣性格軟弱,然而,做起事情來卻是一點也不含糊,但凡是他打定主意的事情,哪怕舉國反對,他也是定要做的。

衆臣紛紛在心中感嘆,這小皇帝被那梁國公主蒙蔽了心智,哎,夏涼如此下去,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陸憶雲踏上歸途之時,身上華服如千萬般沉重,他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看着她,兩人彼此無言,只是隔着好遠那樣看着對方,這一瞬間,陸憶雲突然想起來了很多,第一次見他的場景,在那個碧波潭水之岸,有一個眉眼清澈,面容帶着笑,還有他帶着她爬上懸崖一起看了一夜的星星……過去種種,湧上心頭。

恍惚之間,她好似看見了他的唇瓣微微的顫動,留下了幾個字,“此生再不見。”

他騙了她許久,無論是抱着如何善意的謊言,他們兩個中間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鴻溝,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給她的唯一許諾便是護她周全,她失去的東西,他只能慢慢彌補回來,這次不僅僅是送了她回去,還有她被囚禁在宮中地牢中的父皇母後,所有的計劃都很周全,外切的人只以為是梁國的先皇先皇後抑郁而歸于塵世。送她走,他是早早就計劃好的,從本質上來說,他林序自認為不算是一個從容豁達之人,他內心深處,他自己也是明白的,他本就是一個和父皇一樣的人,是一個能很好僞裝好自己骨子裏面的自私是嗜血,他承認,他對她有着難以言喻的占有欲,他愛她,想着她能留在他的身邊一輩子,可是他恨了他父皇這麽多年,親眼見過自己母親悲慘的一生,這些又無時不刻的提醒着他,這樣的悲劇,他不能再讓她經歷過一次,而控制住自己心魔的唯一辦法就是,送她走,遠遠的離開他,他本就是個薄命之人,一生所牽挂的東西不多,可是一旦上心,就很難擺脫自己的心魔。他們這樣的緣分,說不上是好,上天卻也在無形之中暗暗的牽引着,他也明白,她的恨意,好在,他還知道一點,她曾經也是對他好過的,這樣一想,便也就夠了,以後的餘生,他守着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回憶,便可以取暖過日,靜度此生。

馬車走了好幾日,晃晃悠悠,總算是回到了故土之中,春去秋來,嚴寒酷暑,過了一輪又一輪,故土的景色卻還是如從前一般,她緩緩下了馬車,手中捧着故土,只聽見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她擡頭一看,顧陌連坐在高頭大馬上垂目看着她。

他嘆了一口氣,“你我一同走過千山萬水,沒想到,起點在此,你于梁國終點也在此。”

陸憶雲沒有答話。

“其實,若是重新選擇,這一輩子,什麽都記不起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他擡頭看了看天空,白雲緩緩的飄在空中,潔白無瑕,只是太陽光有些刺眼罷了,顧陌連艱難的扯出一絲笑容,“我那個時候,是真心的。”

他走了,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她站在城牆之上,看着夏涼護送的軍隊越來越遠,直到他的背影變成了一個黑點。

梁國迎來了新的女帝,舉國振奮,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聽到這個消息紛紛回歸故土,重建家園,梁國更是派了人手,加緊尋找遺失民間的幾個公主。一些周邊諸國雖對此時的梁國有些許的觊觎,但也知道夏涼皇帝與梁國女帝的關系,懼于夏涼的兵力,不敢有什麽行動。

三年之後,梁國漸漸恢複往日的生機,一切開始慢慢步入正軌當中。

只是這個時候,梁國宮內傳來了外界的一個消息,消息上說,夏涼皇帝林序因自幼體弱多病,身體羸弱,已在宮中因病去世,因其無子嗣,顧皇位又他的侄子,即在藥谷中一只照顧林序的三皇叔的孫子繼承。雖夏涼大統已易主,但其先帝留下的旨意依舊不變,與梁國結世代交好,夏涼軍隊百年不入梁國境內。

據聞,梁國女帝陸憶雲聽到這個消息後,靜默許久,一個人回到了房間中,鎖上房門,不讓任何人打擾,一連三日,未曾進過一粒米,一滴水,也沒有踏出房門半步。

宮裏的人擔心的不得了,冒着違抗聖意的風險,私下将女帝房中的門打開,宮女不由得驚呼了一聲,見陸憶雲面色慘白,眼圈泛着紅,早已經昏迷多時,不省人事。

太醫立刻來瞧,将其喚醒過後,她卻什麽都看不到了,太醫嘆了一口氣,表示女帝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憂思過度,将眼睛哭壞了,這倒不是什麽絕症,只是眼睛何時能好,他卻沒有一個定數。

于是梁國開始向天下尋的名醫治療女帝的眼睛,皇榜發出去一個月,沒有人來認領,她的眼睛也一直都看不到,不過,她倒是漸漸的平靜下來,話也開始多了一些。

有一日,宮外有一青年男子揭了皇榜,表示自己有本領讓女帝恢複視力,宮內特意派人來請,那醫師戴着一個遮面的面具,遮住了下半臉,表示自己相貌粗鄙,怕女帝恢複視力被吓到,他走進她身邊,她忽然之間問道了一股熟悉的茶樹香氣,那青年醫師瞧了瞧女帝的眼睛,開了方子,交于宮人,宮中的太醫紛紛查看方子表示并無不妥,便吩咐下去試一試。

女帝遣散了衆人,只留下了醫師一人,她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揉了揉太陽穴說道:“不知某人從前說,自己在藥谷多年卻并不識的半分藥理,這話怕又是騙我的。”

那醫師走進她的身邊,輕輕一笑,很不要臉的說了一句,“這俗話說的好,欠債多了也就不愁了,若不是知道你思念我至此,我怕是不會再出現你的身邊,不過,你既如此,我又怎麽忍心讓你一直這般傷心下去,這心病還需心藥醫,解鈴還需系鈴人,心藥既然來了,這心病是不是也就該藥到病除了?”

她輕哼一聲,“你就不怕我現在立刻把你拖出去問斬。”

他湊近她,手輕輕放在她的頭頂上,輕聲說道:“那又有何不可,我人是你的,命自然也是歸了你,你若是要,随時動手。”

她伸出手來,輕攬過他的肩膀,帶着點啜泣說道:“林序,我好想你。”她的淚輕輕落在他的肩膀上,浸濕了一片。

他拍拍她的後背,說道:“我來了。”

數年之後,各國百姓們在茶餘飯後之際,總會津津樂道一件事,據說那夏涼皇帝對梁國女帝情根深種,為了美人不要江山,親手歸還其領土兵權,并保梁國平安,只是那夏涼皇帝的命數不太好,早早便駕鶴西去,而那梁國女帝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兩人只是政治聯姻,并沒有實質上的關系,夏涼皇帝歸去後,梁國女帝患了眼疾,恰逢一個英俊的醫師進宮醫治,沒多久便恢複了視力,女帝對那醫師一見鐘情,絲毫不顧及與夏涼皇帝的結發夫妻之情,那可憐的夏涼皇帝死後沒多久,她便給那倒黴皇帝戴了綠帽子,讓夏涼一時之間成為笑柄,以報其曾入侵梁國之恨,夏涼受了此等奇恥大辱,卻無人問津此事,那女帝與醫師誕下一子後,其子懂事之際,女帝将其大權交于其子,和那醫師卻消失在皇宮中,有人說,女帝怕是和那醫師被夏涼之人暗殺,也有人說,兩個人不喜皇宮之束縛,雲游天下,恰似神仙眷侶一般,不問世事,躲于深山之中……

本文的姐妹篇《青衫記得章臺月》陸月歌的故事

都說梁國的長公主有着傾國傾城的容貌,被放蕩不羁的陳國皇子盯上後,就被求了親。

長公主當場一紙駁回他的癡心妄想:汝乃金漆飯桶,徒有一副好皮囊。

不料,數年後兩人的身份,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長公主國破家亡,落了難,而陳國皇子則手掌大權,威震天下,還将她從泥潭之中救起,不複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樣。

“那時我為活命,裝瘋賣傻久了,也難怪公主瞧不上我。如今我為公主披荊斬棘,不再是你口中那個飯桶。不知公主這次瞧上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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