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臨界值

第31章 臨界值

古景耀也沒有離開實驗室, 拿着那一摞資料,順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一邊翻閱資料, 一邊拿出自己準備給這個實驗準備的筆記本是不是記錄着什麽, 可能是一組關鍵數據, 也可能是自己發現的一些問題,或者自己突然間得到的新的靈感。

何老師整理了一下東西, 也沒有馬上開始下一組實驗,揉了揉臉幹脆出去洗把臉。

這棟樓裏這麽多實驗室,大家都是一個學院的,何老師出去的時候自然也遇到了不少相熟的同事,大多數人都是形色匆匆,遇見也就是打聲招呼随意點點頭就過去了, 但總也有閑的蛋疼的湊上來,比如說和何老師同一年入學同一年畢業又同一年留校的張老師。

“老何, 你看起來憔悴了不少啊。”張老師故意走過來和何老師并肩而行,賤兮兮地道。

何老師精神不太好,因為懶得應付張老師,敷衍地嗯嗯啊啊點頭。

這位張老師确實是挺有緣分的,兩人同一年入學讀博士,跟的導師都是院士,而且都是那種忙的基本上沒什麽時間去管學生的院士, 扔了個課題給他們讓他們自己做, 平時幾乎見不到人。

更巧合的是, 兩位院士在學校的辦公室恰好就在隔壁, 更巧合的是他們兩個同門師兄/師姐的實驗室也在隔壁,而他們兩個博士就讀期間基本上都是在跟着師兄/師姐們做實驗。

然後……何老師就被張老師單方面宣布為一生之敵了。

何老師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 都不知道自己多了個一生之敵,只覺得隔壁實驗室那個小誰是不是有點毛病,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後來還是從自家的師兄師姐們口中才知道這事,而師兄師姐們對此的反應是樂不可支,枯燥無味的實驗之中突然多出了樂趣。

可怕的是,不僅何老師的師兄師姐們是這麽想的,張老師的師兄師姐們也是這麽想的,對于他們這個一生之敵的關系不僅沒有調解,反而推波助瀾,然後在旁邊看熱鬧,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總之就這麽在種種因素的影響下,他們兩個人一生之敵的關系在整個材科院教職工和研究生群體之中,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只是張老師對此很在意,何老師卻應付地很敷衍,畢竟他沒有那麽中二,什麽一生之敵聽起來也太幼稚了。

兩人畢業之後都憑借着優秀的表現留校任教,張老師更加得意,成功混進了他一個混得不錯的師兄的團隊,何老師則沒有找到适合的團隊,被梁院長拉去做些行政工作,後來又被塞進了古景耀的實驗室裏。

對此張老師自然是春風得意,自覺兩人鬥了這麽多年,他總算是勝了一籌。

尤其當知道何老師被塞進古景耀的團隊的時候,張老師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同情,自己的一生之敵淪落到這個地步也太慘了點,甚至還跑過去問何老師要不要他和師兄說一聲讓他進自己的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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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師:“……”

何老師當時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

其實何老師對張老師倒不是很讨厭,更多的是那種看傻子或者看奇葩的感覺,而且張老師有時候雖然煩人了一點,但倒也沒做什麽太過分的事情,就是嘴上惹人煩,正常人幹嘛要跟傻子計較呢?

再後來,古景耀帶着團隊真的搞出成果來了,反倒是張老師師兄團隊的實驗遇到了問題,張老師心裏的那點得意又消失了。

直到最近,張老師所在團隊的項目總算有了進展,張老師心情變好,突然看到何老師一臉憔悴的樣子,頓時又有了來撩閑的心情。

雖然何老師表現得很敷衍,并不是很像搭理他的樣子,但張老師并不在意,因為一直以來何老師對他差不多都是這樣的态度,張老師這是因為他還沒有能夠折服他的一生之敵的緣故。

張老師無視了何老師傳達出來的不想跟他說話的氣息,繼續跟着他哔哔,“我聽說你們實驗室那個小老板,已經好多天沒來實驗室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給了你,遇到個甩手掌櫃挺慘吧?”

何老師終于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古同學之前幾天有別的項目要忙,今天就回來了。”

張老師第一反應就想說古景耀一個大一新生還有什麽別的項目要忙,随即反應過來他的成果都賣到軍方了,頓時閉上了嘴,轉而說道:“來催進度的?”

何老師:“……”

他一直沒有打這家夥一頓,果然是因為自己脾氣太好了。

旁邊正準備走出實驗室的張老師的師兄孟教授停下腳步,看着何老師和張老師無知無覺地從面前走過,不太确定地看向旁邊另外一個師弟問道:“他是不是在內涵我?”

那個師弟滿臉一言難盡,到底是親師弟,還是要挽救一下的,誠懇地說道:“我覺得,他沒有這個情商。”

孟教授想想張老師平時說話做事的風格,贊同地點了點頭,他這個糟心師弟确實沒有這個情商,他根本就不懂什麽叫做委婉的暗示。

想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的老師擔心這個學生将來放出去得罪別人還影響他,所以才會把張老師塞給他這個師兄帶着。

至于當初為什麽會收下這個學生,他們的老師田院士表示:都是因為他老花眼發作了,而且當時面試的時候聊的都是學術相關的問題,在這種事情上張老師看起來還是很靠譜的。

誰知道後來僅僅只是少數的幾次見面經歷就讓張老師給田院士留下了終身難忘的深刻印象,要知道很多時候,忙碌的院士可能是真的記不住自己沒見過幾次的學生到底叫什麽名字的,但張老師憑借着自己奇葩的性格讓田院士牢牢記住了他,并且在他畢業之後還特意關照了他。

雖然這種關照并不全然出自于贊許,但也不得不說,田院士對張老師的能力還是比較認可的,否則即便不放心放人出去,他也不會把人塞進其他學生的團隊裏。

不太想聊這個糟心的師弟,孟教授轉而說道:“聽說咱們材科院來了一個很厲害的大一新生,小何現在就在他的團隊裏?”

之前對古景耀占據一個實驗室不滿的老師們并不包括孟教授這樣的大牛,不管他們是否認可古景耀,他們這些人基本都和梁院長聊過,知道他的理想,自然不會給他拖後腿,而且以身份地位也不需要像中下層的教師一樣為了實驗室和科研經費、晉升之類的事情發愁。

當然啦,為了學生晚輩倒是有可能,但為了學生晚輩也不至于就這麽直接下場,大牛親自下場怼一個大一新生,這是給大一新生擡咖啊,大牛不要面子的嗎?

而孟教授呢,作為一個學術圈大牛,平時也是很忙的,他手上也不是只有一個項目,這段時間恰好都不在學校裏,教學任務都是他的學生幫他代課的,所以只是聽說了有古景耀這麽一回事,還沒什麽功夫了解,也沒見過古景耀本人。

師弟點頭,解釋道:“對,是個叫古景耀的新生,今年的高考狀元,梁院長給了他特殊待遇,還特批了經費,小何進他實驗室的事情,也是梁院長安排的。一開始大家還沒當回事,誰知道才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就搞出了一種新材料,軍方最這種材料很感興趣。具體數據我不清楚,只知道可以屏蔽無線電波和紫外線。”

“只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孟教授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這也由不得他不吃勁,畢竟科研這件事情,時間有時候真的是既值錢又不值錢,大家當然希望自己越快出成果越好,但現實是,往往想要拿出一個有價值,甚至沒什麽價值的成果,需要的時間都是以年為單位的。

而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拿出了足以引起軍方重視的成果,簡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當然,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畢竟科研有時候也需要一點運氣,運氣來的時候那也是擋都擋不住的。

師弟再次點頭,說道:“是的,只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們現在似乎是在改進新材料,具體內容據說是和軍方簽訂了保密協議,所以我們也打聽不到。不過因為這個新材料,不僅是梁院長,就連校長都對古景耀非常重視,還特意把家屬區的一棟別墅劃給他居住。”

這件事情當然也引起了學校一些教職工的瘋狂嫉妒,畢竟普通的教授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呢,而古景耀僅僅只是一個大一新生而已,沒少有人酸溜溜地說古景耀就是走了狗屎運。

而師弟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其實他也是有些羨慕古景耀的,他自己現在都還只能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住呢。

孟教授來了興趣,他知道大多數對此會怎麽想,無非是覺得古景耀純粹靠運氣,但他并不覺得軍方和校長都是傻子,如果只是憑着運氣,校長也許會優待他,卻不會優待到這種程度。

想到自己今天正好沒什麽事情要忙,孟教授決定去會會這個年輕的學生。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貿然去別人的實驗室不太恰當,正好這個時候何老師去完洗手間回來了,又路過了他們實驗室的門口,孟教授笑着主動打招呼,“小何,好久不見了。”

何老師可以不搭理張老師,卻不能不搭理孟教授,看到是他,連忙停下腳步問好,就連一直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的張老師此刻也在問候了一聲之後牢牢地閉上了嘴。

只能說如今的張老師雖然還是沒有能夠在人際交往上學聰明一點,至少也明白了其他人很多時候并不想聽他說話,尤其是在作為實驗室老板的孟教授面前,他最好別開口。

孟教授雖然名義上是張老師的師兄,實際上也确實是張老師的師兄,但就年齡上來說都可以當張老師親爹了,在學術界的資歷更加不是張老師能夠望其項背的。

張老師之所以可以叫孟教授一聲師兄,那是孟教授給恩師田院士面子,要是張老師真的把人家當成普通的師兄看來,說句實話多少有些不識趣了。

孟教授随手把張老師打發了,繼續和何老師說話,“小何,我聽說你也進實驗室了,你老板還是咱們這個領域的新星,我剛回來就聽說了不少他的事情,很像和他交流交流,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引見一下呢?”

何老師愣了一下,沒想到孟教授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孟教授都這麽說了,何老師還真沒辦法拒絕,只好說道:“當然沒問題。不過我們實驗室現在進行的是保密項目,所以不方便團隊成員以外的人入內。不然我回去之後和古同學說一聲,您和古同學另外約時間?”

孟教授只是想要一個牽線的人,而何老師此刻正好撞上了而已,自然不會因此而為難何老師,溫和地說道:“這是因為的。不過我的時間不多,據我了解古景耀同學也很忙碌,如果這兩天有時間聊聊最好,不然就只能下次約時間了。”

何老師感覺孟教授并沒有什麽惡意,連忙說道:“好的孟教授,我會完整向古同學轉述您的意思。”

何老師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古景耀還沒有看完資料,他在旁邊等了一下,因為下面實驗的安排,本來也要等到古景耀看完資料在和他們進行讨論之後再做決定。

古景耀很專注,但他強大的精神力還是讓他無法忽略何老師的存在,于是放下手裏的東西擡頭看向何老師:“何老師,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何老師有些窘迫,“我打擾到你了嗎?不是什麽重要……額,好吧,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重要的事情。”

以孟教授的地位,要何老師說孟教授的會面請求不重要,他還真有點說不出來。

古景耀笑了笑,說道:“沒關系,何老師有事情就先說吧。”

何老師這才把孟教授的事情說了,順便還稍微解釋了一下孟教授的地位,想了想又說了一下自己和孟教授的師弟張老師之間的恩怨糾葛,雖然他本人覺得這恩怨糾葛莫名其妙,他純粹屬于被碰瓷。

古景耀點點頭,“是這樣嗎?我對孟教授這樣的學者也非常敬仰,能夠和他面談當然很好。這樣吧,何老師你幫我問一下孟教授,中午的時間可以嗎?如果他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共進午餐。”

古景耀已經收到了馬上校發過來的消息,許部長和他把時間約在了下午,正好許部長今天因為公務要來京華大學一趟,在結束公務之後晚些時候可以和古景耀會面。

至于早上的時間,古景耀得看完這些資料,再和團隊成員讨論一下後續的實驗方案。

明明他只是一個大一新生而已,突然就變得忙碌了起來,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地滿滿的樣子。

和孟教授的約定很快定了下來,古景耀專注地繼續看資料,何老師和彭正堯他們趕緊也重新審視起了之前的實驗過程,即便是彭正堯他們三個,這段時間也長進了不少,在這些問題上也有了自己的想法,雖然有些粗淺。

憑借着強大的精神力帶來的思維速度,古景耀只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看完資料把自己的思路整理了出來,他招呼何老師他們過來,然後拿出筆在白板上寫了起來,“我發現這段時間我們做出來的所有樣品,都有一個同樣的問題——結構變形。”

彭正堯他們瞪大了眼睛,閉上嘴巴,只帶了耳朵聽着。

何老師卻是微微皺眉,這個問題他當然也發現了,甚至他也意識到了這可能就是他們制作出來的材料樣品都不能達到他們想要的性質的原因所在。

只是這個問題他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這本質上是一個臨界值問題,到達臨界值之後必然會超标。

這段時間他所做的實驗調整,都是為了能夠找出這個臨界值,但目前看來收效甚微,或者可以說根本沒有效果,他找不出問題到底出在那裏,那個臨界值到底是什麽。

然後何老師看到古景耀在白板上寫下了一行行的公式,飛快地計算了起來,這些公式有些是他根本沒有見過的,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古景耀在計算這個臨界值。

何老師是搞材料學的,高等數學當然也學過一些,但實話實說,真的學的不深,随着古景耀的計算,他發現自己有點跟不上思路了,尤其古景耀的技術速度還快得出奇。

猶豫了一下,何老師開始開始抄筆記,然後他發現雖然古景耀是邊心算邊寫,而他只是單純的抄寫,古景耀的速度居然還比他抄寫的速度快。

幸好大概是為了等會兒給他們講解的緣故,所以古景耀寫完一張大白板之後并沒有擦掉之前寫的內容,而是重新拖了一塊白板出來在上面寫了起來。

彭正堯等人本來還一臉懵逼,不知道古景耀怎麽說着說着突然寫起了他們看不懂的天書,然後又看到何老師開始抄筆記,猶豫了一下也拿出本子開始抄寫了起來。

于是當古景耀完成計算,轉身就看到了四個忙着抄筆記的烏黑腦袋,嗯,何老師的頭發保存的還不錯,可能是基因好的緣故。

古景耀愣了愣,說道:“這個不用抄,你們想要記下來的話,可以直接拍照。”

何老師斷然說道:“咱們這畢竟是保密項目,我們的手機安全性可沒那麽高,還是抄吧。”

古景耀想說這些內容應該不需要保密,但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麽,默默等他們抄寫完,才說道:“我想你們應該也意識到了,之所以我們之前的實驗沒有成功,都是因為超過了這個臨界值。現在,我已經計算出了這個臨界值,下面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變化控制在這個臨界值之內。”

何老師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除了感慨沒想到古景耀數學也這麽強之外,就是高興實驗總是有了進展,雖然目前來說只是理論上的進展,但理論指導實踐嘛。

而對數學領域并不了解的他,并不知道古景耀的計算,使用了前所未有的方法和公式,拿到外面足以讓整個數學界震驚的那種。

這并不是說古景耀使用的方法和公式多麽的高深莫測,而是因為這是全新的方法,完全跳出了當前數學界的窠臼,屬于可以開宗立派的那種成就。

當然,就和古景耀之前拿出來的其他東西一樣,他并沒有在數學界開宗立派的實力,這樣的數學方法純粹是在星際時代學會的。

古景耀他們這學期就有數學課,古景耀發現自己的精神力在學習上的妙用之後,他自己也額外學習了一些數學知識,在同時學習了星際時代的數學方法之後,他發現就像用現代普遍使用的數學方式解決數學問題比古人更加方便一樣,用星際時代的數學方法解決問題也比用現在的數學方法更簡便。

因為古景耀并不是數學家,對數學興趣也不是很大,之所以學習數學只是因為數學對于自然科學來說真的是個很好用的工具,所以他并沒有去研究在藍星上還是數學猜想的那些數學難題在星際時代得到了怎麽樣的解答。

說起來,如果古景耀想要隐瞞自己穿越的事情,憑借着自己的金手指在藍星獲得名利的話,應該數學是最簡單的,因為數學到哪裏都是一樣的,他只需要簡單的轉換一下符號之類的東西。

甚至他不需要任何成本,只要有稿紙和筆就足夠了,根本就不需要像現在這樣還得先把實驗室給搞到手。

只能說,當時的古景耀确實是有點一根筋,完全沒有想過曲線救國,還是因為太單純的緣故。

而此刻,彭正堯三人一臉懵逼地看看古景耀在看看何老師,什麽臨界值?他們根本沒看出來啊!

計算出了最關鍵的臨界值之後,古景耀又和其他人就之後實驗方案的細節進行了一番探讨,主要是他和何老師探讨,彭正堯三個人負責做筆記和賣萌,雖然他們也不是很萌。

這場不算正式的小會看完,何老師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臉上的笑容都變得十分輕松,心裏頭壓抑了好幾天的重擔終于放下了。

而彭正堯三人恰恰相反,就像是霜打過的茄子——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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