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那就這樣定了元先生,非常榮幸能與貴組織合作。”
我禮貌性得握住了對方伸出來的手,他是我們的諸多客戶之一,至于他叫什麽,恕我很難記住三個字及以上的名字。反正不過是緬某國這個龐大的黑暗體系下的一小點罷了。我一定很僵硬,因為到這之前我他媽已經先後幹掉了五波劫匪。
全程交易我都保持着面無表情沒有語調的冷血狀态,因為多做一個表情就會更熱,更加難以呼吸。東西順利交接我就準備回去了,這種鬼地方真是一秒也不想多待。
但客戶卻叫住了我,他臉上的橫肉堆出一副笑容,“元先生真是內斂,不如在我這吃個飯再走?”
客戶請客,一般是不好拒絕的。有句話叫什麽來着?客人就是上帝?
我面無表情得點點頭,“麻煩了。”
這裏的蚊子又大又毒,蟲蟻多得驚人!我從未想過自己的異能有朝一日會被自己用來避免蚊蟲叮咬。
幾個侍女将我引到了一處草棚,我挑了一個陰涼的客位。這裏的夕陽雖然別有風味,但耐不住太陽太毒辣,而且草棚前方還有一處渾濁的池塘,裏面擺着整整齊齊的裝着人的豬籠,他們蜷縮在裏面,應該是跪在裏面,只有一顆頭被迫露在籠外,頭顱已經被太陽曬成了黑紅色大塊大塊的掉着皮,細看之下,他們的身上還爬着水塘裏的蛇蟲。此刻他們正低着頭僅僅用嘴大口吞吃着面前鐵盆裏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像一頭頭畜生,而不是人。
菜是一些當地的特色,水果倒是爽口,還有幾個舞娘站在中間跳舞。可見我們的客戶是個既殘忍變态,又會享受的。
夜幕降臨,在我們吃飯的草棚的不遠處槍聲陣陣手榴彈的聲音不絕于耳,那是隔壁的YS種植基地,這也是D品大國,出于某種原因,森先生倒是整個橫濱□□的一朵奇葩,不涉及這個,讓我多少松了一口氣。
客戶舉起足有六兩的啤酒杯,“元先生我敬您一杯。”
我也将手邊那個啤酒杯舉了起來,和客戶遙遙一碰杯,幾口幹了,“是猴王47。”
“元先生好眼力,”客戶肉眼可見得興奮起來,“不知您是哪裏的人呢?”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新酒,喝了一口,笑道:“河裏。”
客戶笑着說:“Inriver市嗎?真是個少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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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少見。”
因為問到了我的“來處”客戶更加開懷了,他揮手招來兩個服務打扮的男子,“去把我昨天買回來的83°的法國産的那瓶苦艾酒拿來,我要和元先生不醉不歸。”
法國不僅産品質上佳的紅酒,也産獲得過世界烈酒獎的苦艾酒。
在槍聲的背景音裏,我們吃得有來有回,仿佛眼前的地獄耳畔的槍聲都不過是4D電影的特效。
“老板!不好了!火燒到我們這來了!”
客戶的一個馬仔跌跌撞撞跑來,他的身上帶着被煙燎的烏黑。
“他奶奶的!”客戶一腳踹翻身邊放酒的小竹桌,“不長眼的家夥!抄家夥給老子幹!”
……所以鋼琴家也不喜歡來這個國家呢,人在家中坐,彈從天上來。
被稱為金三角的這裏充滿了貧困、金錢、DP和人類貪婪的欲望,它們扭曲在一起,源源不斷地向內向外輸送着罪惡的血液。我直面着這個世界黑暗的更深處,相比之下港口黑手黨就是個搞貨物走私的灰色産業罷了。烈酒代替香煙壓制着我的不适感,微笑刻在臉上,為了防止自己內心的不适和惡心流露出來。我太嫩了,幼稚,無聊,可笑。我不是沒有見過審訊部的凄慘景象,早就不是好人了裝什麽傻白甜。但這一次離上一個世界的那個我太近了。我的心裏升起一股強烈的對自己的厭惡感,如此強烈的厭惡感前所未有的清晰,讓我幾欲作嘔。
上一個世界中的黑暗似乎離我很遠,最多從新聞和電影中遠遠看到,但似乎又離我很近,比如在我剛剛畢業找工作的平臺上鋪天蓋地向我推薦的這個鬼地方高薪低要求的境外工作,比如看網站免費電影時彈出的令人心動的網絡賭博廣告,我需要錢啊。只是,去了國外就很難回來看霖,就選擇了放棄。
這個世界中,我就在這黑暗裏,成為了它們的一員。池塘裏的一排排籠子裏裝着的似乎都是上個世界中差點行将踏錯的自己,都是這個世界已經深陷其中的自己。
我是幫兇。我靈魂深處的什麽東西仿佛被驟然驚醒。
自願,多有意思的詞。我确實是自願的。如果我也算有自願這種東西的話,是我自甘堕落。因為如果我不願意,我當年是完全可以拒絕的,我可以逃跑的。是我本身向惡的一方動搖了,森先生只是輕輕一推。
空氣逐漸粘稠,蛇蟲窸窸窣窣的聲音如同雷鳴一般讓我的耳膜嗡嗡作響,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萦繞不散,濃重的黑暗的綠攀附在我的身上将我拖入了地獄的更深層,雙臂的袖箍頸間的領帶變成了無法掙脫的黑色鎖鏈将我捆綁着牽鎖着,眼前血霧朦胧。啜泣!低語!恨!你不是自願的嗎?你是自願的啊!你在惺惺作态什麽!不都是假的嗎?不都是假的嗎!你在厭惡什麽?僞善,僞善!罪惡流淌在你的血液中,浸入思想,浸入靈魂。看吶!看清楚!看清楚!!你破碎的靈魂裏流淌的是漆黑的罪惡。看看他們,看看他們!
我用異能劃破了自己的胸腔,把自己即将自行溺斃的肺強行叫了起來,血液沿着肌肉的紋理流淌下來形成積液,我感覺好受了一點。
不可以流露。
我喝下杯中的烈酒,試圖用酒精暫時麻痹自己即将發瘋犯病的神經。
我一瓶苦艾酒喝完了客戶才扛着槍回來,人還沒踏入草棚,那哈哈的笑聲就傳來了。
“讓元先生久等啦,附近的家夥們不長眼,先生莫要見笑呀。”
“不會,您的招待很好。”
“您能毫發無損得把那些東西運進來我就感激不盡啦。不知貴組織是否對這種貿易感興趣?”
客戶粗大的手指向了角落裏瑟瑟發抖的一看就不像本地人的漂亮女人。他指得不只是風俗業,也是指人口以及人體內部某些東西的交易。這裏的人體是明碼标價的。
我臉上挂着職業微笑。
“我只是區區押送人員,無權回複您,但您的問題我會向首領傳達的。”
森先生去年通過了我提出的方法,冬天的時候就采購了一家私人醫院。極其冒險的決策,但是回報同樣極高。
“如果您有什麽疑難雜症無法解決,可以到橫濱港口私立醫院,會有醫生幫您。順便,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可以把她送給我嗎?”
我一指那個女人。
“她當然可以送給您啦。”
客戶朝我擠眉弄眼,明顯誤會了什麽。我的胃向我嚴正抗議,每一寸肌肉都在隐隐發顫,神經緊緊繃直,很明顯我僵硬的臉取悅了面前這個男人。
女人瑟瑟發抖地被推到了我身邊,她原本姣好的臉被恐懼扭曲成了畢加索的畫像,發現我的視線後條件反射般地露出了一個讨好的甜美笑容。我伸手把她扶到了一邊的板凳上。
“這是調教好的,保證讓人舒舒服服的。元先生在我們這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出發如何?”
“多謝您的好意,但我們還有行程要趕,需要連夜出發。”
我一秒鐘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多待。
“還敢跑!我讓你跑!跑!”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身後不遠處傳來叫罵、毆打以及慘叫的聲音,血液和電擊肉焦糊的味道在黏膩的濕潤空氣中久久不散。
“元先生見笑啦,又一只不自量力偷跑的狗推而已啦,”客戶笑吟吟得對我說,轉臉又對不遠處的打手怒吼,“丢人玩意!把這只豬仔賣了!”
“求求您!求求你!不要!不要!!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狗,我是狗,我不是豬仔,不是豬仔,求求你!”
用洗腦和折磨讓人喪失自己做為人的意識,常見的操控手段。凄厲絕望的慘叫聲越來越遠,我摩挲着手指想伸進口袋摸根煙,但是那裏面只有糖。
客戶處理完小插曲,又對我笑着解釋,他的笑容令人作嘔,“不是我們壞,是他們貪啦,如果不貪就不會來這裏啦,我可是給他們開了高工資讓他們還債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嘛。”
我能怎麽辦,我只能維持着職業微笑,“您說的對。”
客戶開懷大笑,和我握了握手,“我送您出去,元先生。”
“麻煩了,留步,請留步。”
兩個披着人皮的惡魔虛僞地客套來客套去,總算一個把另一個送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