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記憶就像用來打磨的工具,将原本同樣的靈魂打磨成截然不同的形狀。而我,碎了一半。

夜雨漸漸停歇,我和芥川也甩掉了身後三人,走出了蜿蜒曲折的小巷。

……

國木田、與謝野和織田三人近乎同時從那面高牆翻了過去,向這條小巷的深處追去。

意料之中的追丢了。

元累最後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與他早上在咖啡店與國木田偶遇時的活力,與他舉槍對準自己時的死寂截然不同,向所有人宣告這樣一個高中生一樣的少年是一個極為危險的Mafia的事實,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跟瘋了一樣!

國木田如此想着打開手帳查看行程表,雖然他在出發之前、等紅燈的時候以及從受害者店鋪走出來的時候都已經查看過了,但是多查看幾次又不會死。他還有48小時03分鐘17秒的時間把元累帶到委托人面前。

“織田,你是叫織田吧。你和他很熟嗎?”

與謝野将砍刀收了起來,對織田問道。

“前幾個月的戰争時期,他在我借住的西餐廳吃過飯,幫我治療過孩子們。今天只是正巧抄近路。對于他的敵人來說,他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你們再繼續阻礙他的話,會死。”

織田的聲線之平穩,仿佛一個機器人在旁白,今天的元累是那個在他印象中龍頭戰争時期在戰場上屠殺的元累,甚至比那時的他更為空洞,像一張被随意撕了一半的黑色的空着的紙。

與謝野說:“我們是武裝偵探社的職員,都是異能力者。”

“我們接到委托,一定會帶他去見委托人,”國木田看了一眼表,“在48小時02分45秒內。在找到他之前,請協助我們。他住在這附近嗎?”

織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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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你們的西餐廳在哪個區?”

“尾上町。”

國木田接着問:“他經常去嗎?”

織田回憶了一下,“以前,按老板說的,每周總有兩三次吧。如果沒去的話,就是出差了。”

“差了十萬八千裏, ”國木田皺着眉沉思,“這裏是他設下得陷阱嗎?”

與謝野認真道:“不一定,不要輕易下結論。如果真的特別喜歡,或許他每周都會特意去也不一定,橫濱不算大。”

織田看了一眼表,“我該回去叫孩子們起床上學了。下次再見吧。”

拿着織田留下的名片,看着他遠去的身影,國木田更加困擾了,“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與謝野扶着自己的額頭,“如果亂步先生在的話,一秒就破案了吧。”

“請不要這樣說,與謝野前輩。我會繼續調查的。”

與謝野拍了拍國木田的肩膀,這個新人不論是為人的品質還是對待工作的态度都無可挑剔,做為先一步進入武裝偵探社的前輩,與謝野很高興能有這樣一個靠譜的同事。

“加油吧,我看好你。但是要小心,不要受傷。不然,”與謝野露出了一個可怕的笑容,“你就要先和我去一趟醫務室了。”

國木田突然激動起來,“與謝野前輩!你也是醫生!”

“我是醫生沒錯,你是說?”

國木田拿起他的手帳指着封面堅定得說:“目前的案件除了最新的一例以外都是他曾經去過的地方,但是那唯一的例外的旁邊也開着一家他辦過儲蓄卡的冰淇淋店。除了織田先生所在的餐廳需要重點關注以外的地點有沒有可能,還有可以購買精裝或者極為齊全的專業精神科和心理學書籍的書店。我在這方面的判斷不會錯,他起碼是一個會在紙上精心制作學習筆記的人,他對書本的要求極高。”

與謝野恍然大悟,“因為……他不能依靠異能治愈心理疾病嗎?而他是黑暗世界最有名的醫生,對他的傳說是可以治愈一切疾病,證明他本身對心理疾病的造詣不淺,不需要完全依靠異能。有的,有那樣的書店。整個橫濱醫學心理類書籍最全的店鋪:Psy。在朝陽門和尾下町之間的元町商業街。”

……

我不理解。

我站在這家看起來古樸又不失現代感的燈火通明的充滿紙墨香的書店中,看着面前還算清秀的女店員,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懷疑。

從前的我,你是有什麽私生子嗎?你和太宰的年紀差不多大吧?最多大了幾個月而已,怎麽好像比他大了十多歲一樣?

我拿着店員遞給我的一本《如何與青春期的孩子正确相處》不知所措。我所能做的全部就是讓這種不知所措不要表現在臉上。難道不該是什麽SCI期刊?就算是《變态心理學》、《犯罪心理學》也不是不能理解,解讀自己嘛。從前的我,你在玩我吧?

“這就是先生您之前說回來以後要借閱的書。雖然這本書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麽賣得特別好,但是我藏了一本給您。”

店員小姐笑得甜美,她的笑容為她的美麗增添了濃濃的生機。

我下意識轉頭想要尋求誰的幫助,但只看到了比我更手足無措的芥川,他兇惡的眼睛都變得無神了,這是智慧的眼神,是因為大腦的不敢置信導致了運行錯誤的眼神。

我僵硬地把書抱在懷裏,幹巴巴得擠出兩個字,“多謝。”

我和芥川随便找了一處,坐在了書架之間的木地板上。他倒是拿了一本厚重的古典文學萬分專注又小心又仔細地讀着,看起來比我這樣拿着花花綠綠封面書籍的大人靠譜成熟太多了。

我翻到了信息中想要我看到的那一頁,但是被撕了,撕得很整齊,一看就是用尺子比着撕的。

天……這都行。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心地笑了起來,但又不能笑得太大聲以免打擾到其他人,只好以動作來發洩心中的喜愛之情。大概是我笑得幅度太大,打擾了芥川看書,他用他冷冰冰的眼睛瞪了我一下。嗯,他可能只是撇了我一眼,但是在我的角度來看,他就是瞪了我一眼,這樣就和那本古典文學更加相配了:老學究被熊孩子打擾看書的樣子和他身後的哲學書架背景簡直渾然天成。

“怎麽了?”我好心情地笑着問道,“我因為弟弟太可愛了,所以忍不住笑了而已。你在嫉妒我嗎?”

芥川被迫被我從書中又扯了出了,冷着一張臉,兇巴巴地說:“在下的妹妹從不曾和在下生過氣,沒有給在下使過絆子,更沒有撕過在下想看的珍貴的書籍。”

心梗。

“你在報複我嗎?小鬼。”

“在下只是實話實說。”

我笑了,像個小鬼一樣報複:“雖然我已經忘記了,但是我肯定沒有弄丢過弟弟。不像某個小鬼,我猜你當時一定是因為一時沖動跑走了,所以才讓你妹妹孤身一人被留下了吧?呀,生氣了。為什麽我知道呢?我當然不在現場了,我在出差。因為你這種人,如果他是當面搶走你妹妹的,你怎麽會不清楚他的特征,拼死也會讓他留下一絲線索的吧。”

芥川身上的外套蠢蠢欲動,但最終并沒有向我發動攻擊,“在下會找回家妹的。而你這種人,一定是做了什麽令人無法忍受的事情,才讓你的家人讨厭你。”

空氣凝固了。

過了很久,我才對芥川說:“你說得對。”

他用來防禦的外套依舊沒有松懈。

“我一定是做了什麽他無法忍受的事,”我接着說,“或許是因為他做了什麽我無法接受的事,或者是因為我實在太有病了讓最親近的人也無法忍受。”

書店所處的大樓震顫起來,我站了起來,将缺頁的書放在了書籍回收處。

“走吧,他們很快就要來了。”

雖然芥川起身的動作幹淨利落,但我還是能感到他的一絲不舍。我将芥川放回去的古典文學又取了出來,和那本尴尬的《如何與青春期的孩子正确相處》一起拿着,敲了敲收銀臺,趴在收銀臺上對堅守地蹲在臺下的營業員說:“麻煩結賬。”

這絕對不是想要照顧他,這只是照顧一個人對文字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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