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然須臾間,她卻是落在一個堅硬的懷抱裏。

一名男子不知打哪飛身而來,攬過她的腰身,帶她穩穩落地。

青棠将一站穩,男子便是後撤了一步:“姑娘小心。”

這清冷的嗓音聽着,倒比夜色還涼。

青棠摩挲着手腕凝着他:“我不是姑娘,我……。”男子這一身黑,将要融入夜色裏。“公子是刺客?”

虞妃最後自缢,會否與這早前便出現的刺客相幹?不過瞧着模樣,倒是好看。

“臣不能說。”

“你是宮中的侍衛?”是了,刺客應沒有閑情救人,也不會自稱為“臣”。如若是太監,大抵不會有這樣的身形與身手。

只是這着裝,卻是與青棠尋常所見侍衛不同。“你是陛下另養的侍衛?”她從前經歷過的俗世,倒也有天子養着一批不為人知的影子。

對面之人不答,只道:“青美人還是盡早回雲光閣吧!”

青棠怔了下,倒是被戳穿了。然也不算太意外,他既是陛下手下的人,曉得宮中妃嫔也不稀奇。遂問道:“那今日之事?”

“臣自當從未見過青美人。”

“多謝!”

青棠大步離去,行至拐角,便閃身回了雲光閣。

她這兩萬年修為丢失,仿佛只是那一瞬之事。眼下,她不論是随手拈起遠處的茶杯,還是各樣術法,皆無半分障礙。

莫非是她在這人間久了,被濁氣浸染。

不!若是千百年倒還說的過去,這些個時日,還不至傷了她。

青棠琢磨不出此果何因,便只當做一時大意,總歸不過半年光景她便回去了。倒是那侍衛,她從前從未見過。

是了,她從前也不曾坐于別人屋頂,翹着腿看月光。

不過此事倒也提醒了她一二,次日無事可做,她便問了小栖:“你可記得哥哥送我的佩劍放哪了?”

梧秋自林州折返時,一并帶來了哥哥贈與她的佩劍。

“小姐要練劍?”小栖已可以下床,只是不能快步行走。她說着,一面進屋內将劍尋來。

青棠接過:“小時候哥哥教過我一些,不過有些生疏了。”随後便是拎着劍随意耍了兩式。

她一直是仙法微末的小仙,這劍法也不大通竅。只在梧秋眼裏,以為這也是能夠護身且護着小姐的本事,當下便是上前一步:“奴婢想跟着小姐練。”

“我也要。”小栖趕忙道。

“你可不行。”青棠看向小栖,“你至少還得再歇一天。”

遂是阖上眼,努力回想在這俗世同天上學來的各樣招式。她不止僅能夠用着仙法,也要在仙法偶爾失靈時,依然為一個強者。

至少,強過這宮內的侍衛。

這日,青棠照舊帶着梧秋與小栖練劍,身形亦是愈發矯健娴熟。天色将暗時,又落了一身汗,正預備着人備了水沐浴,宮內的一個小太監忽然歡喜着跑來:“主子,正陽殿來人了。”

正陽殿怎麽會來人?那可是當今陛下的居所。陛下??

青棠猛地咽了咽口水,她險些忘了前世這陛下曾招幸過她。只是那時是如何來着,是虞妃病了,将陛下叫走,才免了她這一事。

現如今,她竟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個的腳。

從前虞妃仗着陛下寵愛,全然不将她一個美人放在眼中,病不病的不要緊,只是想将陛下搶走,以示這寵愛真就是她獨一份、

眼下,青棠倒是犯了難。她拿不準此刻的虞妃可還敢這般?

她盼望着虞妃還敢。

然青棠從不會對這般可能性極低之事抱有期待,倒不如自己籌謀來得穩妥。

“主子?”梧秋見她一直晃神,遂扶了扶她的手,“主子該準備上了,正陽殿的轎攆稍後便到。”

青棠這才驀地收回神,眼下,卻是她想思慮都來不及了。

“別說話!”青棠蹙着眉,驀地緊閉雙眸。“容我想一想。”

梧秋與小栖不知何以,但看自家小姐神情嚴肅,亦是不敢吭聲。

片刻後,青棠睜眼,神色已舒緩許多。她同梧秋道:“你去傳膳,陛下來了應是要與我一同用晚膳的。”

梧秋去了,她又同小栖道:“着人備上清水,我要沐浴。”

合宮裏的娘娘主子沐浴時,皆愛放些花瓣,待洗過了,身子也會留些淡淡的花香。她們家小姐素來以清水沐浴,可這要緊的時候,小栖不由得頓了下:“可是陛下……”

“去準備。”

小栖再不言其他,趕忙去準備了。

沐浴過後,青棠挑了身月白色衣裳,極是素淨。陛下喜歡虞妃熱烈,她自當反其道而行。

晚膳傳來,陛下随即入了雲光閣。

青棠恭恭敬敬行了禮,從前這一頓晚膳,她是如何做的。是低眉斂目,不敢直視帝王之威。這一次,亦不曾有差。

只是這心态上,到底有些不同。

從前她将坐于主位之人當做陛下,現下她眼中不過一個未滿二十的少年皇帝。

少年人的面相在她餘光裏小心掠過,上唇纖薄下唇溫潤,嘴角亦是淩厲。眼睛狹長眼尾上揚,尤其襯着那樣堅硬的輪廓,是極不好惹的面相。

一眼看着便是手段果決之人。

他這樣的人,怎麽會寵着一個驕橫的女子?

或是自己橫,也喜歡身邊人橫。

青棠拿不準,也無心多慮,只靜靜用着飯。

然他夾了不過兩箸,便是忽而與她道:“你這裏倒是清淡,人看着幹淨,味道亦是清爽。”

青棠垂着頭:“多謝陛下誇贊。”

“喜歡用劍?”楚上玄瞥她一眼。

她的劍早已收起,然她練劍卻是并未避着人,遂道:“臨行時家兄贈與,便偶爾拿來練練。”

“入宮多日,可想家?”

這是要聊上了?

從前可是吃了兩口便被人叫走了。那時,青棠還委屈過一二。眼下卻是應付着:“父母與哥哥安好,青棠無甚挂念。”

“你哥哥是良臣。”

“為陛下所用,是哥哥的本分,也是天下臣子的本分。”

“幾月生辰?”

“妾身生于孟冬。”初雪未至的時節。

“待你生辰,請你母親入宮陪你一日。”

青棠驀地擡起眼,從前可是從未有此恩典。

亦是這一擡眼,猛地撞入楚上玄眼中。女子面相一般,一雙眼睛倒是生的好看。趁着這一身素淨,倒平添了幾分顏色。

驚愕僅有一瞬,青棠忙起身到一側行禮:“妾身多謝陛下!”

“起來吧!”楚上玄眸色始終淡淡的。

直至用過飯,宮人們伺候着洗漱了,他徑自道:“今日朕也累了,早些休息吧!”說着,便是手臂張開,要青棠為她寬衣。

青棠蹲下身去解他腰間錦帶,腦中盤旋萬千。

打楚上玄進門前,她便想好,他喜歡虞妃濃豔,自是不喜歡她這般寡淡的模樣。沒成想,竟是葷素不忌,濃妝淡抹全不挑食。

眼下,楚上玄不會自動離開,她只得行第二條路。

為人寬衣的動作有條不紊,也不妨拿了帕子掩住唇佯做沒忍住咳一聲。

楚上玄垂首睨着她,還問開口,他近身的太監忽然來報:“虞妃娘娘身子不适,求陛下前去看一眼。”

這一眼,自是一夜。

這回,楚上玄也懶得吩咐她,自個就趕緊穿好了衣裳,一句話未曾與她多說,便是迅速離去。

直至出了雲光閣,才問身側的太監:“你以為青美人如何?”

那太監垂着頭,只瞧見額頭隐有褶皺。“陛下到雲光閣前,青美人特地以井水沐浴。老奴以為,或是欲擒故縱。”

那一聲咳同故意着涼,是同理。

楚上玄眸色幽深,微微搖了搖頭:“此是低招。”是瞧着高明其實尤其拙劣。

“陛下以為青美人是不願侍寝?”

“青國公沒幾分能力,教養的兒女倒是極有分寸。兒子是大将之才,女兒也是低調小心。”頓了頓又道,“她是沒打算承寵。”

将至清平宮時,楚上玄又道:“虞妃呢?”

“确是請了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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