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次日,青棠往皇後娘娘處請安,一進門便聽着虞妃娘娘道:“妾身聽說貴妃娘娘身子不适,不小心暈倒時也摔了東西,還是陛下所賜的玉佩。”
“不過這人與人的際遇就是不同,貴妃娘娘摔了東西,陛下命人趕緊又送了新的玩意過去,李婕妤眼下摔了滿屋,倒是該擔心着,莫讓陛下怪罪了!”
“哦也對,便是陛下怪罪,也得能瞧着陛下才是。”
青棠請了安,虞妃娘娘身側的李婕妤已是趕緊福下身:“妾身一時荒唐,還請皇後娘娘責罰!”
皇後娘娘凝着李婕妤,一時沒應。
皇後娘娘在高位,李婕妤又微微垂着頭,皇後娘娘其實瞧不清李婕妤的面容,只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麽。青棠便順着皇後娘娘的目光,亦是多瞧了眼李婕妤。
她其實從未正經瞧過這位婕妤。那一世不曾,這一世亦是。
櫻桃唇素白面,臉頰輪廓也是小巧可人,李婕妤實是柔弱堪憐的面目。尤其那雙眼,像天然存着盈盈的水光。然李婕妤往日比着她還要低調,身側又常常有美豔動人的虞妃襯着,便是愈發不顯眼。
眼下青棠瞧着,才忽然覺得這樣柔婉的女子竟也會摔了一地的瓷器,可見當真是被欺侮,又是莫口難言。
頓了會兒,皇後娘娘才微微嘆了口氣:“此事說到底,你也是委屈。但畢竟毀了禦賜之物,也是壞了規矩,便罰你一個月的月俸,回宮自省吧!”
“是,多謝皇後娘娘,妾身告退。”
李婕妤退下後,青棠同虞妃娘娘便也撤身出來。
只是剛出了鳳鸾宮,虞妃娘娘便領着莺時擋在了身前,大有要奚落幾句的意思。
此事從前青棠便經歷過一回,那時她不與人争,也是默默無聞。虞妃娘娘百般難聽的話,多半說在她的耳後。眼下,有着前幾回的事,自是要說在她的臉上。
青棠無心理會她,徑自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着,便是錯過她,領着小栖和梧秋離去。
青棠回到雲光閣,随着另一端李婕妤那位侍女正式被冊封,這滿宮的流言便開始流傳。
“你可聽說了,那個悶不做聲的李婕妤,陛下難得去她那永安閣,竟然還讓她的陪嫁丫頭給占了位子,一宿的功夫就給擡到了美人的位置。”
“好歹也是坐到了婕妤的位子,未免也太沒用了吧!而且我看那個綠竹,長得實在是一般。”
“是啊!憑姐姐這般美貌,不比那個綠竹強多了。”
日暮下,青棠懶散地靠着亭下的躺椅,此番又瞧着小栖與梧秋繪聲繪色地學着那些宮人的議論,不由得笑開。
“小姐,你還有心思笑。”小栖鼓着嘴上前。
“怎麽了?”青棠無謂着。這只是走往末路的尋常一步,她知曉綠竹會被冊封,更知曉會有流言,沒什麽稀奇。
如今宮中流言大盛,不過是那位喚做綠竹的侍女,容顏實在平凡了些。縱使青棠自認頂多算一個清秀,在宮中娘娘裏容顏要排到末尾,那位綠竹卻是連她都比不上。
平凡女子為陛下青睐,亦是怪不得合宮上下這般驚動。
梧秋不似小栖那般氣惱,臉色也是凝重了些:“這只是晌午前的流言,眼下已經換了風向。”
“開始說我被陛下打臉,下了面子了。”青棠一片了然。
“嗯。”梧秋擰着眉,“美人之下原本就還有才人和采女的位份,結果陛下直接越過,封了綠竹同小姐一樣的位份,這不是讓小姐難堪嗎?”
小栖聽着,在一旁也是氣惱地重重點頭。“宮女冊封本來就該封為采女,便是陛下喜愛,高一個品階做才人就是,現在一下子将綠竹擡到和小姐一個身份,未免也太欺負人了。”
原先流言還說着綠竹如何,現下卻是說着小姐成了一個笑話。
“你也說是陛下喜愛。”青棠笑着一語點破,“那自然是陛下想讓綠竹什麽位份就是什麽位份。莫說她現在是美人,将來是婕妤也是陛下喜愛。”
那一世,綠竹後來便做了婕妤。
只可惜她的好命不長,為婕妤沒多久便意外病逝了。宮中那時還有人說,是綠竹運道太盛,方才折了命數。
只是青棠當真不知這位陛下到底是個什麽喜好,口味未免過于雜亂了些。是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想吃些山間野味?
不過既已為帝王,自可将喜愛的女子都納入懷中,也沒甚稀奇。
稀奇的是,楚上玄這般做,可不就是讓每個小宮女都生了癡心?以他先前那般思慮,不大像是會這樣做事的人。
遂看向小栖與梧秋:“陛下不是一向去虞妃或是皇後娘娘那裏嗎?怎的這幾日突然去了李婕妤那?”
其實,若只是去李婕妤那處,倒也不稀奇。楚上玄還來過她這雲光閣呢!稀奇的是,連着去了三日,第四日清晨,忽然就封了李婕妤房中的綠竹。也不知那三日侍寝,到底是李婕妤,還是綠竹?
兩人聞言,俱是搖了搖頭。頓了會兒,梧秋才又道:“聽傳言,好像是虞妃娘娘月事不準,那幾日來了,陛下便就近去了李婕妤的永安閣。”
“那是怪不得了!”
“小姐,你還好嗎?”梧秋略有些擔憂,是人便不想這樣被人譏諷嘲笑吧!
青棠無謂地笑笑:“此事與咱們無關,往後聽見了你們也不要在意,更不必同人生了争執。”
小栖同梧秋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青棠摩挲着手腕,忽而改為食指輕扣着骨骼。此事從頭到尾都看似尋常,不過是帝王寵幸了一個尋常宮女。偏她總覺得哪裏透着古怪,一時又琢磨不出。
青棠以為,以楚上玄的性情,不大像是做這般表面的事,肆意無忌。
倒像是他在下一盤棋,終局為何,便是不知。
不妨稍晚些,再去探一探。
青棠這般想着,擡眼瞧見兩個丫頭眼底均是擔憂,不由笑道:“今日這事倒也提醒了我。”
兩人均是疑惑地望來。青棠道:“往後你們兩個若有了心許之人,可定要告訴我?即便那人是當今陛下,我也定會成全你們。”
此事她無辜被人笑話倒是無礙,那位李婕妤被身側之人這般背叛,只怕極是難熬。
“我們沒有。”兩人異口同聲道。
“小姐,奴婢絕對不會背叛小姐,更不會心悅于陛下。”
“我也是我也是,我絕對不會!”
青棠看着兩人着急辯解的模樣,無奈笑道:“我知道,我只是要告訴你們,在這深宮中并非長久之計。你們歡喜了陛下也無妨,只是大約要辛苦些,我怕你們鬥不過那些人,再被傷着了。”
“他日你們歡喜了誰,記得告訴我,我定會促成你們的姻緣。”
“我們要一輩子跟着小姐。”
青棠無奈瞧着她們,哪有一輩子呀,頂多半年,她便會離開。遂道:“若我走了呢?”她們二人在宮中,也不知能活多久。
便是活到了白頭,也未必是愉悅。
“那我們也跟着小姐。”兩人堅定地說着,眼瞧着眼淚都要落下來。
青棠本想替她們謀一下後路,沒成想無端招惹她們哭了,趕忙道:“那可不行,不論什麽時候都得好好地,尤其梧秋,可不許瞎鬧。不過我也想好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就将你們托付于哥哥,哥哥定會照看好你們。”
小栖緊咬着牙,已是說不出話來。她明知道小姐說的只是一個假設,還是忍不住難過。
梧秋較能隐忍些,也是嗓音沙啞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梧秋願替小姐去死。”
青棠輕嘆一口氣,扯住她們的手拉到身前低聲道:“兩個傻瓜,我說的走,不是死。”
梧秋陡地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入了宮,竟還能離開嗎?
小栖反應遲鈍些,不一會兒,也是如梧秋一樣的神情。
然不等她們開口多問,青棠便是食指抵在了自個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而後輕聲道:“咱們來日方長。”
兩人愣了愣,随即猛地點頭,那歡喜也在眼底緩慢地盛放。
青棠便又是囑咐:“今日我不用晚膳了,你們先去用飯,晚些過來備上沐浴用的清水就行。”
打發走小栖和梧秋,青棠進了房間,照舊設了個只要被驚擾便會提醒她的結界。而後匿了身形,行至綠竹現下的居處,沁園閣。
只是待她進了那沁園閣,卻是同想象中全然不同。
閣內一片幽靜,全然不像剛被冊封為美人的居處。尤其,這位綠美人還是破格冊封,合宮上下皆知的恩寵。
青棠徑自進了卧房,瞧着眼前一幕,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她特意趕着晚膳的時辰便來,便是想着來早些,免得撞見些不适宜瞧見的畫面。眼下來得早,卻依舊是半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芙蓉帳下,女子雖不至身無寸縷仰躺在床上,身上也只着了粉色的肚兜和貼身的亵褲。她兩條細白的手臂均被捆綁于床頭兩側的木杆上,腳踝捆于床尾。
青棠走近了,才瞧着綠竹身上泛着燥熱的粉紅,額上的汗也是細密的流出。她應是極為難耐,可嘴巴被堵住,為避免她将口中的布條吐出,甚至又綁了勒條纏在她的後腦。
青棠瞧着此番景象,若非綠竹床側還站着兩位年長的姑姑,她幾乎要以為這是那位殺伐果決的陛下所喜歡的癖好。
譬如,閨房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