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此間之事,她卻是從未聽聞。

青棠原本沒心情聽一樁秘事,眼下聽了一句,倒是驀地被勾住神思。

悲恸七載?整整七年光陰,他竟一直悲恸難忍,這秘聞流傳,未免過于誇張了些。然青棠不好直言戳破,只道:“便是神君泣淚,你們也不至這樣小心。”

黑衣裳小哥依是面目嚴肅:“仙子不知,這河水沾染神君氣息,不論仙人還是魂靈,均不能觸及半分。”

“觸及了又如何?”青棠耐着性子,倒一時将替母親報仇的事耽擱了片刻。

然也不差這片刻,哥哥在信上已經言明,他在母親故去當日便回至府上,不管父親如何,已經做主将姨母拘住。只一時間,不曾殺了姨母洩憤。

青棠明白哥哥的顧慮,殺一人容易,不易的是姨母之女如妍,正是哥哥心尖之人。

這端,黑衣裳又道:“俗世之人觸及,當即灰飛煙滅。仙人觸及,也要折損大半修為。”

原本也是如是,雖凡塵之人總言神仙如何,然神歸神,仙是仙。便是仙者修了萬萬年,也不及神君一二。

白衣裳的這會兒終是開了口,補充道:“是以神君又擺了那座橋,供魂靈與我等渡河。”

青棠瞧着他們那般小心,愈是不解。她方才便是直接渡了河,鞋面也觸及過這河水,并未有任何不妥。

她這般想着,又是踢了踢那河水,分明是無恙。黑白二人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青棠愈是懵懂不解,索性又是蹲下身,手指撩過那河面,水中漣漪散開,照舊沒半分不妥。

唯一驚奇,便是這河水像是持有神筆的先生,映照出的模樣比着本人好看些。

“或許……”黑衣裳小哥籌謀着說辭,好一會兒才道,“或許是仙子出自神霄府,身上自有神族氣息,才不會被傷。”

青棠默了默,似乎也只有這個說辭方能解釋。随即便是與黑白兩位告了別,徑自渡河離去,再沒心情管身後那兩位眼瞧着她這般渡河,是怎樣的瞠目結舌,不可置信。

一炷香後,青棠匿着身形出現在青國公府。白绫未撤,便是青棠才于冥界見過母親,此刻亦是有些微悲恸之色。

青棠移轉至正廳,便是瞧見父親與哥哥正起着争執。

母親過世已有半月,父親已然換了平常衣裳,卻是哥哥仍舊一襲素白孝衣。

父親直直地指着哥哥的鼻子道:“此事已了,該殺的人也都殺了,你還想如何?”

哥哥面對父親,難得沒有垂下頭,做出一番為人子恭敬的模樣。他面向父親果決道:“兒子要給母親一個公道。”

“什麽是公道?”父親嗓音愈是大了些,“家醜不可外揚,此事交由府衙,知府那邊早已定奪,使你母親落下山崖之人,也已經被處斬。我不管你想如何,此事到此為止。”

哥哥又道:“孫玉之妻害人不假,是該死。但有些人,也不該活。”

“你!”父親手指顫抖着,“此事即便與你姨母有些幹連,你便是不看着你母親的面子,也該想想你自己,你違背聖意,自林州回來已有半月,此事傳入陛下耳朵裏,是要治你的罪。還有……”父親深吸一口氣,嗓音驀地低了些,“你喜歡如妍一事我知道,你這樣責備她的母親,要她又如何自處?”

父親說着,拍拍哥哥的肩,無奈地嘆息:“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你也不能如何,如是你能,這半月了,你怎不直接殺了她?”

青棠一進門便聽着這樣一番對話,倒也省了她調查的麻煩,只是哥哥拳頭緊握,是當真為難吧!

随即徑自去往後院,宋梓柔長居的院子果然有兩人看守着,看守之人也正是哥哥慣常帶在身邊的小厮。

進院後,青棠徑自找見宋梓柔,如妍表妹在另一間房,她索性直接使她暈厥,省得過會瞧見不該瞧見的。

“青……棠?”宋梓柔不可置信地看着憑空出現的女子,“你回來了?”

“不可能!你在宮裏,怎麽會忽然就回來了?”宋梓柔愈發是慌張,“你你……你是人是鬼?”

青棠沒打算廢話,直接道:“我來找你索命。”

“你敢!”宋梓柔不停地後撤,身子退到牆邊再是無路可退時,方是顫着嗓音逞強,“又不是我将你娘推下山崖的,推她的是孫玉他娘子。”

“她已經為母親償了命,只剩下你。”

“我什麽都沒做。”宋梓柔咬緊牙關,這丫頭出現的無聲無息,當真不知是人還是鬼。然她下一瞬,便是嘴巴微張,眼睛亦是蹬着滾圓。

青棠省去走路的煩擾,身形消失剎那,再出現便是距宋梓柔僅有一步之離。“那你慌什麽?”青棠盯着她,眸中如攜裹着利刃一般。

宋梓柔整個人呆愣着,如同吓傻了一般,身子不停地哆嗦着:“不不……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是你找人殺了孫玉。”這才直接導致了母親被推下山崖。青棠曾見過一次孫玉的娘子,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極好。

宋梓柔殺了她的相公,她自然要報仇。

“姐姐的死,真的跟我沒關系。”宋梓柔惶恐着,仍是沒忘記争辯。

青棠伸手拿下她發上的金簪,這金簪原是母親之物,這麽快便落到她的手裏了。

殺意迸發僅在一瞬,青棠凝着宋梓柔已然發顫的魂靈,同她說了最後一句:“來世,去做畜生吧!”

魂靈離體後,宋梓柔看着仍在眼前的女子,且這女子似乎仍能夠看見她。她萬萬不能接受自己居然就這樣死了,想她夙願還未達成,怎能就這樣死了?當即便要張牙舞爪地沖着青棠撲上來。

青棠沒心情理會她,她這怨念眼瞧着便要往上沖,她伸手稍壓制了下,等黑白二人尋着怨念而來,她同兩人說了一句話,便是顧自離去。

然青棠不知,白無常在她離去後,一面壓着宋梓柔的魂靈,一面不解道:“這位仙子真是從未見過的為所欲為,眼瞧着冥王的生死簿都改了不知幾回了。”說着,又是碰了碰黑無常,“我說,這神霄府的名號就這般好用?”

黑無常擰着眉應聲道:“忘川神君入魔後,南極長生大帝可是現下唯一的神君,這神君寵着這位仙子,是天上地下皆知之事,冥王知曉了也是縱着,咱們有什麽辦法。”

白無常啧啧感嘆着,又道:“不過,她這般性情倒也像是被神君養出的性情。尋常仙子,哪個敢這般恣意妄為?”

黑無常搖了搖頭:“她不是妄為,是真的聰穎。”

“嗯?”白無常不解。

“她要宋梓柔死,是為母報仇,也是真的知曉宋梓柔該死。”

“啊?”白無常又是驚異道,随即拎了宋梓柔被壓制的魂靈,“你方才承認了?”他二人并未随青棠仙子一路行至此處,當真是被怨念引着而來,是以也并不知方才青棠是如何審了宋梓柔。

宋梓柔不停地搖頭,轉而又是小聲道:“我沒有,本來就不是我推的姐姐,我不可能承認。”死去之事已成事實,被黑白無常壓制着,她哪還有先前那般嚣張?

尤其,她瞧見青棠同這兩人說話,哪裏同她一樣是魂靈,分明是天上的仙子。

“你不必承認,她知曉是你,不需要你承認。”黑無常淡淡道。

“我沒有,真的沒有。”眼下,宋梓柔便是開始擔心這二人真如青棠那個賤人所言,令她承受責罰。

“宋相宜墜崖,是孫玉的娘子所為,此事定局。但此事也不外乎兩種可能,一種,是孫玉的娘子推錯了人。而她又為何會推錯人,定是有人告訴她,她相公的死是宋相宜所為。會做這件事的,只有你。”

“另一種,便是孫玉的娘子沖着你而去,但死的卻是宋相宜,可見也是你在其中動了手腳。”

“既然怎樣都是由你而起,又何必問一個究竟?”

“哦……”白無常在一側長長地嘆了一聲,“怪不得!”

“我沒有我沒有。”宋梓柔愈是小聲辯解道,“是那女人來推我們兩個,姐姐護着我,所以才掉下去的。”

黑白二人俱是愣了愣,白無常瞥着她,自個又是扁着嘴道:“那你就更該死了。”此事從頭到尾都是由她而起,結果還要無辜之人為她而死,可見是真的該死。

白無常說罷,又是看向黑無常道:“那仙子囑托之事?”

“如實禀告冥王便是。”

然他們也是心下了然,禀告了自然也是遵從仙子之意,将這宋梓柔打入畜生道。不過此人為惡,堕為畜生,也不算委屈了她。

青棠在夜幕将要抵臨之際回了雲光閣,小栖同梧秋守在門外整整一晌,兩人都要急瘋了。眼瞧着天色将要完全暗下,兩人正準備即便是硬闖進去被小姐責罰,也要進去看一看。這門,便是從裏面開了。

“小姐……”小栖自個眼眶紅紅的,此刻看着小姐眼眶亦是發紅,心下愈是擔憂。然她想了一晌寬慰人的話,亦是竟是卡在喉間,不知該怎樣勸慰。

那可是失去至親啊!

仍是梧秋先開口道:“小姐,晚膳已經送來了,小姐看看合不合胃口,不合口的話我和小栖再去做些其他開胃的小食。”

“不用,直接端上來吧!”青棠眼皮微垂,嗓音還有些發沉。她沒有胃口,只想好好睡上一覺。但小栖與梧秋這般擔心她,她還是稍稍用些。

兩人去端菜時,青棠擡頭看了眼天色,今夜大約不會有月光。

而此刻,哥哥應該已經看到那封信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