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次日,青棠醒來時,已是晌午。好在這宮禁還有十餘日,倒省了往皇後娘娘處日日請安的麻煩。

小栖伺候她起身,另一端梧秋安排人将膳食一一擺上,青棠過去坐好,小栖與梧秋頓了下也是坐下,只是半個字不敢多說。

此等悲痛之事,她們作為局外人心下都是不忍,更何況小姐為當局者。

飯間,小栖到底是沒忍住,擱下筷子小聲問詢:“小姐,你還好吧?”

梧秋亦是寬慰道:“小姐若是難過,不妨哭出來,哭出來也許就好些了。”方才準備膳食前她去收拾了床鋪,小姐枕上幹幹淨淨,甚至沒有哭過的痕跡。

青棠眉眼低垂,寂靜吃着飯,愣了下,才緩緩道:“進宮前我知曉宋梓柔殺了孫大夫,便該有所警覺。卻是我忽略了,惡人不可能為善。”

“這種事小姐怎麽能想得到。”小栖愈是氣惱,“誰能想到林夫人那麽狠心,到最後竟然還是牽連了夫人。”

梧秋神态平常些,手指亦是緊了緊:“奴婢知道小姐難過,但是小姐要相信,善惡有報,她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已然承了惡果了。

青棠低低“嗯”了一聲。這些事,她均已處理妥當,只是這情緒波折,到底不能迅速平複。

梧秋見青棠神色仍不見好轉,便是忽然起身關了門,走至青棠面前鄭重道:“小姐可否能想辦法讓我出宮,只要我離開這宮殿,定能替小姐把這仇給報了。”

此言一出,一側的小栖猛地張開嘴,滿臉驚詫。她自個亦是極其難過,心下又是覺得此事皆由林夫人而起,結果為此付出代價的卻是自家夫人,世上怎有這樣的道理?

然她卻是從不曾想到梧秋那一層,竟是要出宮去殺了那人?

奪人性命這事,在小栖的腦海裏,是想都不敢想的。

梧秋想到這一層,青棠亦是愣了下,但也不至過分驚詫。哥哥來信後,她神态不好,兩人關心她,梧秋約摸是打小栖那處知曉了來龍去脈。再者,梧秋原本就有這樣的狠心,只這樣為她考量,心下到底是一暖。

她拉過梧秋的手腕,令她坐下後才道:“不必了,此事哥哥會處理好。”

“可是少爺喜歡林夫人之女,由少爺做此事,怕是會為難他。”梧秋仍不放心。她在府中雖說待了不過幾日,然這些事也是太容易就能聽聞。

更何況,小姐原先若非顧忌着少爺,只怕進宮前便不會留下林夫人的性命。

小姐眼下這番懊惱,是恨自己當時沒能思慮得更加周全。

青棠無一絲情緒的面頰,這才有了些波動。她揚唇寬慰道:“放心,此事需要哥哥處理,但不需他親手來做。我在府內留了人,這會兒應該已經了結了宋梓柔的性命。”

“小姐早知會有今日?”梧秋不可思議道。一側的小栖更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青棠搖搖頭:“若是知曉,母親便不會為此丢了性命。只是以防萬一,留了個人。”

梧秋這便懂了,小姐留人注意着林夫人的行事,哪知夫人出事是在寺廟外的後山,小姐留下的人得知此事,必然也會遵從小姐先前的吩咐,替小姐報了仇,如此,也不必少爺為難了。

梧秋踟蹰了下,還是開口道:“奴婢還有一事。”

“嗯?”

“奴婢想問,小姐預備何時籌謀出宮一事,可需要我和小栖做些什麽?”眼下已是入冬,待到寒冬時節,便是小姐所說入宮半年了。

不止為着小姐,她自己也是想要早些出宮的。只是不知,怎樣才能出去。

青棠道:“春日來臨前我們再走,現在什麽都不必做,好生過咱們的日子。”

梧秋不解何意,只想着此事難辦,小姐眼下又是額頭微蹙,便不再多問。

只不成想,十餘日後,解除宮禁後,雲光閣宮門大開的當夜,便有送上門的時機。

晚膳時,陛下忽然又是毫無預料來至雲光閣,且是用過膳,也沒打算走。

此間緊張的便不止屋內之人,甚至隐匿在外的楚十一,心頭也跟着緊了緊。哪怕他明知,青棠斷不會侍寝。

這端,青棠福身道:“陛下恩寵,妾身不甚惶恐,只至親剛逝,妾身實是無力侍奉陛下,還請陛下寬宥。”

那端,楚十一驀地揚了唇。

然楚上玄神色卻是一僵,他自小在這宮中長大,知曉宮中女子手段不一,卻是無一人不知,柔弱堪憐也是手段。

她卻是照舊以此來駁了他的寵幸。

楚上玄單手負在身後,臉色冷了一分:“朕本想照拂你一二,你不願,朕也不會為難你。”

“多謝陛下。”青棠面色未動,只仍是福着身。

她的姿态不變,倒叫他又生出一絲不喜來。眸光轉過,睨在她低垂的頭上:“不過朕念你先前痛失至親,倒是要點撥你一句。”

“陛下請講。”

“你哥哥是良臣,你可莫要成了悲妾。”

這是敲打她呢!青棠腦袋又是垂了垂:“妾身知罪。”

楚上玄睨着她:“知罪不改?”他倒未曾想将她如何,只是心知眼前這女子藏了鋒芒,好生鑽磨,日後或許有用。

這心思轉過,遂又道:“也罷,收拾一番,後日随朕去狩獵。”

青棠猛地仰起臉,楚上玄瞧着她面目有驚愕之色,随即甩手離去。

青棠不能不驚訝,這狩獵之事,是每年冬日都會有。只是要随着銮駕一并到郊外的行宮去,從前,皇後娘娘守着後宮,其餘人陛下瞧不上眼,單獨帶去的僅有虞妃娘娘一人。

這一回,竟是要帶上她?

青棠思慮不出緣由的片刻,神思恍惚,甚至想着或是哪裏招惹了這陛下,将心思動在她身上了?

然這念頭一起,便是瞬時被掐滅。楚上玄心尖之人是李婕妤,此事不容置疑。他這般做,定有其他緣由。

一側的梧秋思慮的卻是另一樁事。

她掩了門,便與青棠低聲道:“小姐可想到了,這是個頂好的時機。”

青棠愣了下,才想着梧秋仍惦記着離宮一事。卻也是不錯,行宮不如皇城守備森嚴,尋着機會,确有可能尋得自由。

“不急。”青棠道,“要等着過了寒冬。此間,我有些事要處理。”說着,看向梧秋道,“你怎麽突然想要出宮了?”原說,她的性子比着小栖要穩。小栖還未曾說什麽,先着急的竟是她。

“我……”梧秋唇瓣緊抿着,明顯是難以言明。

青棠也不逼問,只道:“若是有急事,我可以想法子先送你出去。”這宮裏的事,她了然的差不多,也都能應付。頓了頓又道,“當時我帶你進宮,也是你的身份在洛州城怕是藏不住,眼下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只是別再回洛州了。”

梧秋慌忙搖頭:“不不……不小姐,我沒想現在出宮。”

青棠探過頭:“真的不想?”

梧秋又是猛地垂頭:“真的不想。”

青棠看她這般模樣,分明是想,只是為着情義不便離開她。遂笑了笑:“我真的能不傷着你,不傷着小栖,不傷着我自己,也不驚動任何人就将你送出宮去。”

這一回,梧秋明顯是被她誘惑。頓了下,才又是猛烈搖頭,搖過頭又是垂下腦袋低聲道:“奴婢确實想要出宮去,只是真的沒那麽緊要,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青棠也不勉強她,原本現在安排梧秋出宮也可,只是不好給她安排去處。哥哥那裏現下只怕極其糟心,一時也不能将她送去的人安排好。

還是晚一些,由她好生安排吧!

由此,青棠許久以後才知道,梧秋念着出宮是那宮外有她惦記的人。

出宮當日。

青棠一瞧見虞妃娘娘打扮得如一只妖媚的狐貍一般,頓時懂了楚上玄深意。

虞妃娘娘盛寵,先前有個綠竹擺在她眼前,令她不痛快。這許多日虞妃娘娘又是獨寵,只怕嚣張慣了,無意間也能傷着楚上玄心尖之人。因而,這才預備又擡了她出來。

青棠默了默,她是楚上玄新擡出的靶子。

抵達行宮後,諸事料理倒也不需做些什麽,好生待在安排好的宮殿就是。

及至次日,青棠将一起床便是聽了楚上玄那端來人的傳話。這話傳的,竟是事情趕到了當下才讓她得知。

是讓她趕往狩獵場,記得穿着輕便些。

梧秋悄悄給那小太監塞了銀兩,一面問他:“陛下是要我們主子參與狩獵?”往年便是有将門女子參與其中,卻也從未有過後宮女子駕馬而行。

那小太監估摸着手上銀兩不輕,且不是極緊要之事,遂道:“虞妃娘娘也會一同前去。”

青棠這便懂了,楚上玄要她做靶子,自是要有些事才能将她擡出來。

這一次的狩獵,怕是預備讓她吃些苦頭了。吃了苦,他在慰問一番,自是招人嫉恨。

及至狩獵場,有官員宣布了一應規則,楚上玄又道出列為第一的獎賞,随即便是衆人駕馬進入林中。

青棠與虞妃娘娘一道出發,自打她飛身上馬,便是已然知曉,這馬被人動了手腳。而虞妃那端,她明明是深閨女子,素未接觸過馬匹,上馬的動作卻是尤其娴熟。可見,是早些便得了旨意,悄默聲練習馬術練習了許久。

不出所料,兩人行至深處,将要分開時,青棠的馬忽然發狂一般,猛地将她甩下。

青棠身子被擺脫,浮在半空那一瞬,瞧見一人打馬而來,來人又快又急,躍下馬便預備擋在她身下,做一層肉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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