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許久未見,如妍還是如從前一般柔弱堪憐的模樣,只是同樣瞧着柔弱,她比着李婕妤的寡淡實在美貌了太多。
以她的面目入宮得寵,原也不是稀奇之事。稀奇的是,她就這般入了宮,竟是當真将哥哥完全舍棄了。這份狠心,倒也是果決。
“我們姊妹這麽久不見,不知姐姐可想過我?”如妍在一側坐着,眼底的恨意并未隐藏收斂。
她今日,是來下戰帖的。
青棠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徑自道:“你入宮是為了給姨母報仇。”
如妍臉色又斂了些,擺手令跟來的宮人退下,身側只跟了貼身的宮女。
青棠又道:“我算着日子,應該已經有人替我報了仇,你眼下出現在宮裏,想來是要找我尋仇了。”
“果真是你命人殺了我母親。”如妍并未有太多意外。
青棠淡淡“嗯”了一聲,頓了下又道:“哥哥對此并不知情,人是我入宮前留下,哥哥那時已在林州,他并不知道此事。”
“如妍,你若是不曾入宮,哥哥會娶了你,一生一世對你好。”青棠了解青時的性子,他是專一之人。待如妍,也是真的喜歡。若非喜歡到極致,何至于面對母親為人殺害一事,糾結成那般模樣。
“說得好聽!”如妍瞪着他,“他若是全不知情,怎麽會拼命護着那個丫頭,不肯殺了她為母親償命。你此刻為他找補,不過是看我進宮搶了你的恩寵。”
青棠愣了下,才意識到如妍口中的丫頭,是她院中的小桃。
她進宮後,院子一直有人打理,其中便有小桃。青棠當時留下那封信,亦是特意讓小桃瞧見,又控制她行了後面之事。
只不曾想,小桃後來離府竟是奔了哥哥而去。
青棠不知,那日小桃迷迷糊糊送了飯,後頭醒過神便是瞧見林夫人胸口的金簪。她已然看過小姐留下的信,只沒成想自己當真做了此事。
慌忙間,她拿了小姐留下的銀兩匆匆離府,她早就沒了家人,也不知往何處去。尤其身上這銀兩足夠她用上幾輩子,她不敢招搖,也不知在何處落腳。
是她走的慢了些,遇上少爺趕往林州的隊伍。
小桃看過小姐留給她的信,也看了小姐留給少爺的信。她知道他們兄妹之情,當下便是進了那個驿站,同少爺說了所有事,懇求少爺能夠收留她。為使少爺能夠全然相信她,小桃甚至将小姐留下的銀兩悉數奉上。
青時推回去,只道:“既是小姐留給你,就好好留着。你若是自己放着不放心,我替你保管也好,他日你出嫁,我再添一些,便是你的嫁妝。”
而後便是顧念着小桃是妹妹身側之人,留下了她。
哪知後來如妍一路趕來,瞧見了小桃,匕首刺來便是要小桃的性命。如妍來找青時前,早已一一打聽清楚,此事是府上的一個丫頭做的。
她本想來問青時一句,對此事是否知情?沒成想,她護着那丫頭,匕首刺中他的腰腹,也不肯松手。
他道:“小桃代棠兒行事,我不能讓你傷了她。”
“若我非要她死呢?”如妍緊握匕首的手指微微顫抖着,她不能想象,及至今日,她竟是連一個丫頭比不過。
青時堅定地搖頭,随後又道:“如妍,我雖慶幸棠兒替我做了此事,但,殺母之仇不能不報。”
“好!”淚水洶湧地劃過臉頰,如妍緊咬住牙,好一會兒才道,“是你說的,殺母之仇不能不報。”
後來,她便消失于青時的視線之內,獻上了林家所有財産,請求洛州城府衙将她獻給當今陛下。
既然小桃不過是一把刀,她便去找到那把刀的主人,而後替母報仇。
青棠回過神便道:“小桃是替我行事,哥哥并非護着她,是護着我。但是如妍,哥哥待你的心是真的。”
早知如此,她還不如從一開始便悄悄了結了姨母的性命,做成一樁意外的案子。彼時,不至母親丢了性命,也不至今日哥哥百般為難。
如妍冷哼着:“好似你們兄妹恩德,我還要感激涕零歡喜着接受了?”她凝着青棠,忽而嘆息,“我與他隔了一條性命,如何還能在一起?”
青棠默了默:“是兩條。”
如妍眼中恨意陡然更甚,她走近一步,死死地盯着青棠:“你們這樣欺侮、栽贓,又殺害了我的母親,不怕遭到報應嗎?”
青棠扶了扶額。
如妍又道:“不過不急,你們的報應很快就到了。”
是指她得了陛下恩寵,他日能夠輕易拿掉她的性命和哥哥的前途嗎?
青棠不置可否,只道:“你走至今日,是你母親下毒害人在先,是她不曾顧念你與哥哥的情意,一心為着她能夠做青國公府夫人一意孤行。若非她又去殺了孫玉滅口,便不會有後來之事。此事從頭到尾,皆由她而起。”
如妍瞪着她:“所有人都死了,自是由你胡說。”
青棠仍是懶懶地:“你見哥哥時,他不曾給你看當時留下的證據?”
如妍頓了片刻,她不是不曾猶疑過,只是不能猶疑。殺母之仇,怎容的她猶豫不前?
亦是這片刻的功夫,雪花開始紛揚而落。如妍走至門口,看着漫天雪花,心口哽地厲害。她的眼睛漸漸發紅,嗓音亦是帶了哭腔:“你看,老天都知道是我蒙了冤屈,替我不忍。”
青棠已然懶怠得開口了。
她們顧念各自的母親,如妍或是知道姨母有錯,但不能認了有錯。這仇,她終究是要報的。
卻是一側的小栖聽了許久一時沒忍住,道:“如妍小姐,這本就是落雪的時節。”冬日有雪,是多尋常的事。
如妍捏着帕子的手指緊了緊,再是沒說什麽。
時日倏忽而過,半月後,便有林采女有孕的消息傳來。緊接着,便是越過才人的品階,封了美人。
林下美人,比着青棠僅一個姿容清秀,她現下是名副其實的美人。
只是這有身孕之事未免快了些,合宮上下,哪怕是皇後娘娘,怕也是要驚愕上片刻。
虞妃入宮近半年,幾乎是一人專寵,肚子卻是沒有半分動靜,這新進的美人,不過半月光景,便是要添了龍嗣。
青棠默然琢磨着楚上玄擡靶子的習性,大約皇子落地,如妍的位份還要再升一升。說不準,又要越一個品階,直接令她做了妃子。
只是誕下的孩子若為皇子,只怕不止虞妃忌憚,便是皇後娘娘也要生了警惕。虞妃雖不是對手,皇後卻不是尋常人。
青棠念及此,忽又覺得自己多慮,她并不會在這一處凡世停留太久,旁人之事也不必挂懷。
她定了心,這日在禦花園閑轉,忽的就瞧見預料中的一幕。一人是盛氣淩人,一人是哀婉可憐。
青棠的眼光落在那被罰跪的女子身上片刻,便是轉身離去,仿佛從未見着一般。
梧秋遲疑了下,仍是疑惑道:“小姐不管嗎?”
“我像是愛管閑事的?”青棠眉梢輕挑。
“奴婢還以為,小姐會照顧一下如妍小姐。”
“嗯?”
梧秋坦然:“她畢竟是少爺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曾經是,現在……”青棠停頓了片刻,“哥哥總會遇見別的女子。”
“小姐不覺得,其實如妍小姐也是可憐人嗎?”
青棠頓住步子,目光落在梧秋身上。以她的脾性,可不像這般柔軟之人,尤其,還是為着無關緊要之人。
青棠索性直接挑破:“你卻是難得沒有向着我。”梧秋一貫是毫無原則替她考量的。
梧秋腦袋又垂了些:“奴婢怕将來出了宮,小姐無法向少爺交代。”
青棠淡然“嗯”了一聲,算是了解。又道:“她若是真有性命之憂,我自會管上一管,今日是小事,不必我們幫忙。”
“虞妃嚣張,也不會這般明目張膽殺人,她今日不過是要給如妍一個下馬威。如妍正得盛寵,往陛下那裏哭上一哭,用不着我們管。”
梧秋這才道:“是奴婢多慮了。”
青棠凝着梧秋眸色深了些,又是斂下。梧秋今日略有些反常,大約只是多慮吧!
晚間,青棠到底是去了虞妃的清平宮。不為着如妍是否為人欺淩,卻是翎羽國使者即将入宮,虞妃死期将近。她還是提前來瞧一瞧,虞妃因何而死。
青棠匿了身形,到時正趕着虞妃身側的侍女莺時撺掇着她做壞事。青棠便是在一側悠悠然坐下,瞧着虞妃這腦子需要幾時便能為人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