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場
第二場
祁亞觀察了下周圍。上鎖的古堡書房,破舊發黴的地毯,開裂的牆壁,還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甚至可以稱作一些肉塊骨頭,像是某種未處理幹淨的絞肉。
祁亞意識到那曾經是一個人時,身體下意識地幹嘔。她捂住自己的手,想問別人借紙巾。
這次游戲是從寧央手機裏的系統發出的,祁亞來不及準備,手裏只有一條脆脆鯊。
但她的眼鏡是戴着的。大約是那一瞬間寧央給戴的。
可是,寧央呢?黎呢?
別的人也想吐,都拿手捂着嘴,一時間大眼瞪小眼。
标準的密室逃脫開局,卻像狼人殺剛睜眼似的,四頭鐵狼誰都不敢先開口生怕挨槍。
祁亞站起身想查看,左手邊的男子伸手扶她。
男子很高,接近一米九的清瘦身材。頭發微長,病容蒼白,如果不是一身白衣黑褲的現代裝,祁亞絕對會以為他是古堡幽靈。
“叫我阿墨就好。”他見祁亞還是有些幹嘔,建議她深呼吸,這樣會好受一些。
空氣裏的血腥味很重,過于渾濁,像是濃稠粘膩的霧鑽進肺裏。
祁亞險些把眼淚咳出來。
“妹子你沒事吧?”
虎背熊腰的大哥站起來,往祁亞背後用力拍了兩下:“好點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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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謝謝……”
天知道祁亞用了多大的力氣克制自己,沒有直接掏劍把這房間劈開。
大哥身材健碩,光頭,手臂上繪着黑色的虎豹,一看就很強。
“別人都叫我勇哥,你們跟緊我準沒錯。說來這是什麽鬼地方?我就越個獄,怎麽給我帶鬼屋裏來了?”勇哥撓了撓光禿禿的腦袋:“待會是不是要出鬼啊?”
“系統跟我說是逃出古堡,你們呢?”祁亞冷靜問:“一樣嗎?”
阿墨點頭,勇哥也樂了:“一樣,那咱們一起逃?有意思,比躲條子好玩多了。”
一直沉默的女子緩緩站起身,她留着一頭利落的短發,迷彩服,越野褲,軍用作戰靴。
腰間應該還別了一把軍刀。她不屑地打量祁亞三人:“只有弱者才成群結隊,游戲一開始就忙着組隊,你們可真夠樂觀的。”
女子冷笑道:“叫我千千就好,我可不是你們的隊友。逃出古堡,指不定你們之間有誰是狼。”
祁亞對她的好感瞬間清零,“哦,是嗎,那請問閣下有什麽高見?”
千千指了指書架。
這裏大約有幾十個書架,各個擺滿了書且拜訪整齊。
千千指的那本在最上層,一衆黑色書脊裏格外醒目。過薄也偏矮,明顯是擺錯的。
“你拿下來。”千千熟練地指揮阿墨:“快點。”
阿墨剛伸手拿下,千千一把拿過,攤開時裏面掉出一張紙,她手疾眼快地捏住。
上頭是一個類似于蛇形的古怪符號,看着怪滲人的。
“這麽重要的線索就在眼前,你們卻視而不見,觀察力太弱了。”千千把玩那張符號問:“看得懂嗎?”
三人搖頭。
千千将符號收起來,止不住地嘆氣:“你們還真是一點用都沒有,我真是服了,你們玩游戲幹嘛,送死嗎?待會真要有鬼可別拉着我一起死。”
“可我覺得鬼會第一時間找你。”祁亞:“你沒發現你拿着的是一本人皮書嗎?”
“什麽?”
千千只覺這封皮摸着像革,仔細低頭一看,細密的紋路還真是人皮。
她險些叫出聲來,顫顫巍巍地把書在書架,祁亞又說:“友情提示,那一書櫃都是人皮書。”
“草!”
千千吓得往後跳三步,再多跳一下,就能把那具屍體毀了。
祁亞拉她回來的功夫看了看屍體,一團血肉,衣服像是被泡爛的布條,分不出原本的顏色。
“找個什麽東西檢查下屍體吧。”祁亞不建議上手,那樣能抓出一手肉泥。
太惡心也太不尊重了。
“要我說咱們逃出去不就好了,再不逃,說不定和地上那堆一樣呢?”勇哥指了指書櫃只見的一扇窗戶,依稀可見樓下的花園。
現在大約是清晨,有霧,但能看得清花園的樹木,最多只有三層樓高。
這窗戶看上去封得很死,很難打開。
但勇哥這樣莽的指不定能弄開。
千千和阿墨沒說話,祁亞卻覺得不靠譜。
“我建議你最好不要。這扇窗一看就不是用來砸的。”祁亞複盤後山村的時候就已經對系統狂暴有認知了。
如果不是那場雨突然停了,她和黎不會撞上村民血洗招待所的事。
至少還有半天的安穩時間解謎,逃脫,至少不用面對全部村民狂暴追殺的死境。
後來祁亞聽見黎用道具的聲音,才确定是因為黎在大雨中用了道具,引發了劇情暴走。
“嘿,小姑娘看不起你勇哥?”
勇哥掰了掰腕子,自信滿滿地對窗戶揮出一拳。
嘭的一聲悶響,他暗罵一句這什麽鬼東西這麽硬,又揮出第二拳。
玻璃碎裂崩塌。
“看!這不就是出口嗎?還費盡搞別的事?”勇哥欣喜若狂,想要把玻璃渣清幹淨,下一瞬這些碎玻璃又飛了回去!
破碎的窗仿佛能吃人,他連忙往回抽手,玻璃恢複的速度極快,轉瞬間恢複如初。
“草草草!”他痛得尖叫:“窗戶和我手臂長一起了!”
祁亞沖上去給了窗戶一腳,玻璃又碎,又拼回,但祁亞把勇哥拉了回來。
他的手臂上都是血窟窿,肉被咬掉一圈,最深處可以見到骨頭。
“先止血吧。”祁亞咬着牙,掃一眼周圍根本沒有能止血的布條。
屍體上的布太髒,不能用。
地上的地毯很薄,洗的很幹淨,但洗了太多次起了球,估計脆得沒韌性。
“看我幹嗎?我可沒東西。”千千往後退一步,“我就說不要異想天開,走捷徑不就是作弊嗎?自己作死會害死隊友的!”
祁亞看看自己的T恤,撕下來一塊也不是不行。
“用我的吧。”阿墨脫下自己身上的白襯衫,試圖撕成條狀。
但他太瘦了,胸口依稀可見肋骨的瘦骨嶙峋,和病死垂危的重症患者沒區別,根本撕不開。
“我來吧。”
祁亞結果白襯衫,在窗戶那刮了個口,給勇哥簡單包紮。
“痛痛痛!妹子你輕點!”
勇哥覺得自己快疼暈了,哪想祁亞下手那麽重,又給活生生痛清醒了。
“不紮緊一點沒法止血,別浪費人家襯衫。”祁亞說着又用重力,“人家就這一件襯衫,懂不懂?”
“懂!”勇哥龇牙咧嘴,想到祁亞剛剛的利落伸手再看看自己包紮妥當的手臂,頓時懂得不能再懂了,“我不莽了,你叫我勇子就行,我都聽你的!”
祁亞大為無奈地搖頭,只想把這隊友踢出去。
他這明顯是要抱大腿了,可他一身腱子肉,能有什麽用?
也就是血多能當mt使,但這古堡是中世紀建築,敵人應該是魔法巫術,血厚有屁用,又抵不住魔法攻擊。
“先各自找下線索吧,我們先出書房再說。”祁亞擦幹淨手,決定先四人分開。
書房大的離譜,更像是一座藏書館。書架如同迷宮一般蜿蜒曲折,祁亞一路走到最深處,發現本該掉皮灰黑的牆壁被修繕過。
她搬開一套書敲了敲,像是有密室。
阿墨過來的時候,發現祁亞正在往下搬書。
“我懷疑這牆後頭有密室,這裏的走勢很奇怪。”祁亞莫名有一種心悸。
但她是個靠譜的玩家,凡事講證據。就她現在能摸到的牆面來看,全是封死的,根本沒有可活動的地方。
“我們也沒找到機關。但有些別的發現。”阿墨撿起地上散落的一本書,竟然也是人皮書,“這裏怎麽有這麽多人皮書?”
“收藏家?”祁亞懷疑古堡的主人和系統一樣,都有詭異血腥的惡趣味。
她和阿墨回到窗戶邊,外頭的天氣很好,霧消散了一些。
“我找到怪書,上面也有那個符號!”勇子只剩左臂能用,他攤開書指上頭密密麻麻的文字,“我沒讀過書,看不懂。你們一看就是文化人,這上頭寫的什麽?”
阿墨勉強念了一句,苦笑說:“像是英文又不是英文,我看不懂。如果是甲骨文隸書小篆我倒是有用,這實在是不行。”
千千啧了一聲,“要是我隊友在這就好了,他比你們有用多了,不至于這麽明顯的線索拿到手裏只能幹瞪眼。”
祁亞接過書來,祁亞接過書來,仔細翻了翻,發現這字跡清晰,記載的都是一些巫術。
“古拉丁語和古英語,還有一些自創符號,都是巫術。”祁亞試圖撕下一頁,果不其然,根本撕不掉。
“你們理解為魔法書就行了。”祁亞收攏書時,聽見勇子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我餓了。”勇子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說:“咱們折騰一上午一口飯沒吃呢。”
“出不去就餓死在這裏,我說系統怎麽可能那麽好心,沒有時間限制讓我們在這裏慢慢讀書。”千千目光森冷,手緩緩摸向腰間那把軍刀:“我說你們有什麽用,當我的儲備糧也不錯。”
“你這人怎麽總想着搞內鬥?我們在玩密室逃脫,你在玩宮鬥劇嗎,還是大逃殺?”
祁亞不讨厭悲觀主義,但千千完全是極端分子。
祁亞一步來到千千面前,摸出她的軍刀貼在她的脖子,面容冷淡:“你想這麽玩游戲是嗎?可以,正好我很擅長這個。”
千千只覺得脖子處冰涼冰涼的,心也涼透了。
唯一的熱意來自她被割裂的傷口,她的血燙得驚人。
“別……”她緊張地開口,試圖反擊又被祁亞給了小腹一拳。
這下她眼前一黑,險些當場昏厥。
“我有分寸的,否則你下輩子不孕不育了。”
祁亞揉了揉自己的手,歪頭時游刃有餘:“還想這樣玩嗎?”
“妹子是行家啊,一出手這招式就要人命!”勇子看祁亞的眼神簡直是崇拜,他呸了一口:“要我有你這身手,也不會被條子抓住,越獄越到這鬼地方。”
“不玩了,不玩了!”千千頭暈眼花地站起來,萬幸阿墨扶了她一下。
千千不情不願地掏出一張紙,裏面包着一把金色的小鑰匙。
“我從屍體上找到的,你們自己看吧。”千千捂着肚子,忌憚地看着祁亞。
祁亞也看她一眼,她趕緊扭頭,臉色慘白,緊咬着牙像是被侮辱似的。
“行,只要你不藏信息,我們就是好隊友。”
祁亞把紙在地上攤開,四個人一起看。
這赫然是一張血書。
歪歪扭扭的簡體中文字,邊緣已經被血染得破爛,再過一會兒估計這線索就毀了。
‘古堡在不死研究,我們都被騙了,逃!!!’
右下角有個怪異的落款,祁亞仔細看了看,像是一個貨幣符號。
“我們也要逃得出去啊。”千千拿起那枚鑰匙比劃了下,太小,根本打不開書房門的鎖。
不死研究,祁亞又打開巫術書,只能勉強認出血液之類的詞語。
“剝皮,抽血,提煉……”祁亞看看這周圍的人皮書,心裏發毛。她指出某些書架上空缺的位置,再指指玩家,“說不定那些空位是留給我們的。”
“至少這裏不是現代,我們在歐洲某處古堡,還有邪惡的女巫和惡魔。”
阿墨咳嗽了好一會,掏出一張被揉皺的紙。
是一張小鎮傳單。
上面寫着六月十六日,小鎮會舉行一年一度的祭典,屆時神父會布下祝福,村民還會烹食分發兔肉。
“為什麽要吃兔子?”勇子不太明白。看傳單上的繪畫,就是普通一口鍋放進去煮。
“這麽做兔子多難吃,要我說麻辣兔頭還差不多。”
“你真是……”千千氣的發抖,“神父和祭典!怎麽看都是什麽邪惡的象征!”
“可與不死研究相關的不該是烏鴉老鼠之類的嗎?吸血鬼不都是蝙蝠變的?”勇子也說不清,他就看千千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不爽,“你不是洞察力驚人嗎,你說是為什麽?總不是這邊兔子太多了,叫神父來一起吃?”
“我……我……”千千拳頭緊握,扭過頭懶得搭理:“我不知道!但我肯定隊友知道,到時候問他就是了!”
“你說的那麽厲害,你倒是把他叫過來啊!”
“我怎麽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這開局玩家就分散了,否則我至于和你們在一起浪費時間!”千千氣憤地推開阿墨,狠狠剜一眼祁亞。
祁亞很急,沒空搭理千千。
根據上一局的經驗,只有玩家全部在場時才會開始游戲,可他們一進來就聽到了游戲開始。
她和寧央肯定在同一個游戲世界,但是他在另一間房。
祁亞聽見浪費時間四個字時,心裏莫名痛了一下。
來自于直覺和敏銳,但她找不到出去的辦法。
“先冷靜一下,肯定還有別的線索我們沒找到。”
阿墨并不計較千千的粗魯,他指了指書架說:“這裏除了書就是書,道具肯定也是書。既然我們人這麽多,不如翻翻書,說不定有哪本書是我們看得懂?”
書是個好東西。
而且知識就是力量,現在大家都餓得饑腸辘辘,實在不行還能吃紙。
現在是上午,氣溫不算低。到了夜間有低溫的威脅,大家還能拆書架取火,地上的地毯可以當做被子。
“找找書吧。”祁亞也陷入窘境,一時間除了掏劍強闖,只有看書這個選項。
祁亞順着屍體的血跡浏覽書架,又回到剛剛她懷疑有密室的地方。
這裏的書除了是人皮書,和別的那些并無不同。
一路走來,祁亞發現主人的興趣廣泛,從文學到農業,從兒童繪畫到巫術怪談,千奇百怪什麽都有。
而且很多書都是看過的,還留有讀書筆記在頁邊。
但都不是同一個人的筆跡,語言也不同,很像是從各地收來的舊書。
“這主人是有什麽收藏癖嗎?”祁亞覺得這些都是主人的寶貝,按照系統的惡趣味,真要燒了撕了恐怕也會引發劇情暴走。
又摸了一遍牆,仍是一堵嚴嚴實實封死的牆,沒找到一處縫隙。
祁亞毫無收獲地回到窗邊,另外三人也是。
“一本書都看不懂,只有這些書上有相同的符號。”
阿墨抱着三本書,更多的是勇哥用左臂抱着,千千已然撕了幾本人體解剖書。
“如果開門鑰匙真藏在書裏,我們這樣找也找不到。”
千千拿着那把軍刀,對準書房門的鎖用力撬,“我隊友說這種沒有線索的情況下要用逆向思維,說不定這把鎖就是用來撬的!”
撬了幾下撬不開,千千轉頭遞給勇子:“一看你就不像好人,你業務熟練不熟練,把這撬開!”
“什麽叫不是好人?我們道上講的是意氣,給錢消災保平安,不是偷雞摸狗!”勇子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厭惡道:“你不要血口噴人,我雖然沒讀過書,但光明磊落靠力氣吃飯!”
“你好人越什麽獄啊?”千千破罐破摔地砍鎖,氣惱說:“這破玩意這麽難開,我隊友在肯定一下就弄開了!”
“行了,別浪費力氣了。”阿墨友善提醒大家保存體力。這會兒臨近中午,大家都餓得不行。
咔啦——
就在千千放棄的時候,那把鎖忽然轉動幾下,啪嗒一下掉在地上。